把吳長狄打昏了之後,將他和孟弗一同扔到了地牢之中。將軍府守衛森嚴,平時一些窮凶極惡的犯人都關押在地牢之中。十八般刑具一應俱有,如同十八層地獄。

初入這地牢,迎麵而來的便是這潮濕的發黴味和血液散發的惡臭味混合在一起,但是由於這群人訓練有素,連鼻子都不噤一下。

顧清讓捏著鼻子,眉毛都蹙成了川字形狀,指揮命令道:“趕緊把他倆扔進去!臭死了。”說罷,手扇了扇空氣中的臭味。

這地牢之中之前的那些犯人都是判了死刑的,在孟弗關押在內之前,就已經被處刑了。屍體也早就處理了,所以現在這所地牢之中新入住的人,也就隻有吳長狄和孟弗二人。

一名壯漢想要把吳長狄和孟弗放進一個牢房裏,顧清讓連忙阻止道:“分開關著,不能給他們呆在一起的機會。”

轉身走出了地牢,這裏麵的味道實在令他作嘔。就讓他們兩個不自量力的人好好的在裏麵嚐嚐苦頭吧。這地牢之中的耗子餓急眼了,可是連人都吃的,說不定這兩個人醒來之後,發現自己的腳趾頭被吃沒了,也說不定……

顧清讓勾唇笑著,帶著森森的寒意,令人發怵。

好像已經有十天沒有回南疆了呢,也不知道百裏盈怎麽樣。他和百裏盈的孩子完全是一個意外導致的,但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初為人父的欣喜感,看著百裏盈的肚子一天一天的變大,他無一刻不在想,這是他和百裏盈的結晶。是屬於他們兩個人的。

整日在南疆之中,懷摟著嬌妻,每日不思其他。如果不是朔司的死訊傳來,他還真的忘了他是朝廷的人……他甚至想過,如果和百裏盈一直這麽廝守在南疆,還挺好的。

待草原收複了之後,他便辭去朝廷的職務,回南疆,從此不再出山,世外之事與他無關了。

他為朝廷奔波了二十七年,終於找到了容納他的地方,他又怎麽會舍得失去呢?

……

當吳長狄醒來的時候,腹部的腫脹讓他直不起來腰,不用掀開看也知道腹部的傷嚴重到什麽程度。忍耐著站起來身子,環顧四周,潮濕的環境,這偌大的地牢中就隻有他一個人。

孟弗呢?

“弗兒,弗兒!”

吳長狄喚道,然而回答他的隻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回音。孟弗在哪裏?孟弗不是和他一起關入了地牢中嗎?

“咳咳……”孟弗咳嗽了幾聲緩緩的醒了過來,睜開眼睛時就看到麵前圍著三隻半個手臂長的大耗子!孟弗驚呼道:“老鼠啊!”

這三隻老鼠的眼睛冒著盈盈綠光,慢慢的逼近孟弗。

吳長狄聽到了孟弗的聲音,喊道:“弗兒,弗兒!你在哪兒?”

孟弗沒想到在這裏能聽到夫子的聲音,快速的跑到了欄杆處,神色激動的說道:“夫子,夫子!我在這兒!終於有人來救我了!這有大老鼠啊夫子,他們追著我跑。”

“弗兒,你別怕。你的彈弓在哪?”

吳長狄雖然看不到孟弗的臉,但是依舊能夠想象到孟弗即慌張又害怕的神色,聲音盡量的放低沉,努力的安撫著孟弗的心。

孟弗猛然間想起來,彈弓他一直隨身攜帶,現在就在他的懷裏。彈弓在手,終於不再懼怕這些大老鼠,三顆石頭就把它們打的四處亂竄,再也不敢回來了。

“弗兒,你沒受傷吧?”吳長狄擔憂的問道。

“我沒事,夫子。它們都被我打跑了!”孟弗有些驕傲的說道。

吳長狄長舒了一口氣,在這種潮濕地帶長大的老鼠身上都有鼠疫,若是被咬到了,就算是再精明的大夫,也是無力回天了。

還好,還好……

“弗兒真厲害,彈弓練的越來越精準了。”吳長狄欣慰的誇讚道。

孟弗歎了口氣,小臉一皺:“就算我的彈弓練得再精準,我還是沒有救得了母後……”

吳長狄的心猛地一沉,就算他再報讀經書,現在也不知道用什麽話來安慰孟弗受傷的心。那麽小的孩子,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娘親死在自己的麵前,該是多麽大的悲痛啊……

然而罪魁禍首就是秦梁!他的生身父親!

沒想到孟弗又說道:“我一定要努力的練武功,將來能夠獨當一麵,絕對不讓身邊親近的人再死去了,這樣才對得起我娘親對我的教育。”

吳長狄沒想到一個八歲孩童竟然如此懂事,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安慰。驚訝有餘,更多的是對孟弗的憐愛。

“弗兒,真是個好孩子……”

“夫子,自從我被抓進這裏就開始哭鬧,我每每回憶起我娘親在我的麵前倒下去,眼淚就抑製不住的往下掉。可是後來哭到喉嚨沙啞,卻也發現於事無補。他們嫌我太聒噪了,就給我灌了迷魂藥。醒來之後,我便想明白了,我不會讓草原的子民白白流血的。”

孟弗用著不符合他年歲的語氣淡然的說著,將他在百裏淩死後的悲痛用三言兩語的描述出來。吳長狄心疼孟弗,這麽小的年齡,就經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並且沒有因此而頹靡,真不愧是草原的兒郎。

“弗兒,你這個誌願很好!夫子支持你,現在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出去,回到草原。”吳長狄說道。

可是現在地牢之中隻有他們一大一小兩個人,若是叫喊的話,該喊道什麽時候。恐怕嗓子喊啞了,也不會有人聽得見。

孟弗說道:“他們晚上會派人來送飯,可是在那個時候……”

吳長狄道了聲好,兩個人便等待著送晚飯的人的到來,偶爾說上幾句話,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

終於有人推開地牢沉重的大門入內,吳長狄小聲的說道:“來了。”

孟弗秉著呼吸不敢吭聲,隨著此人噠噠的下樓梯的聲音,吳長狄和孟弗的心都懸成了一線。從腳步聲能夠聽出來,隻有一個人送飯。

這人停在了吳長狄的牢房門前,掀開了黑色的鬥篷,露出來的麵容竟讓吳長狄大吃一驚!

雙眸似水帶著點點的激動的神色,膚如凝脂,雪白中透著粉紅。定睛一看,這不是正是原喜嗎?讓施甲找了一天的原喜竟然會出現在將軍府內的地牢之中!

不同於原喜的激動,吳長狄現在表情有些複雜。不知道該如何麵對原喜,他怨原喜為何不告訴他們,草原馬上就要大難臨頭,若是先前知道,就不會死了這麽多的人了!

“長狄,你怎麽見到我還不高興呢?我真傷心呀……”原喜眨了眨雙眸,調笑道。

吳長狄根本就沒有開玩笑的心思,咬著牙說道:“你來這裏做什麽?趕緊走吧。”

“這都分開這麽久了,剛見麵你就要趕我走,長狄,你好狠的心啊……”原喜掩麵假裝哭泣,時不時的抽搭兩聲,我見猶憐的樣子。

吳長狄算是猜透了原喜的招數了,現在

也沒有功夫跟她談這些沒有用的。再加上之前的事情種種,包括她知情不報,包括隱瞞身份。幹脆凶狠的說道:“原喜你趕緊從我的眼前走開。”

“走什麽走?本姑娘是來救你的,你這個傻小子,看不出來嗎?”原喜責怪道,伸進欄杆縫裏麵,攥拳敲打了一下吳長狄的腦袋。

吳長狄摸不清楚原喜現在在打什麽算盤,戒備的眼神看向原喜,說道:“你到底想幹什麽?”

“什麽我想幹什麽?我想帶你出去啊,難道你不想離開這裏嗎?”原喜逼問,將牢籠的門打開了。

吳長狄驚訝,“你怎麽會有鑰匙?”

他之前一直認為原喜隻是一個喜歡耍大小姐脾氣的姑娘,卻沒想到現在站在他麵前的原喜大大超乎了他的預想。她太深不可測了,他真的搞不懂。

“我既然來救你,就必須要拿到鑰匙啊!長狄,你怎麽變笨了,這點都看不出來?”原喜一步一步的逼近吳長狄。

吳長狄後退,半信半疑的道:“你為何要救我?”

“因為我喜歡你啊!”原喜回答的幹脆利落,一點都沒有卡頓。

又是這句話,吳長狄已經不再相信了。原喜剛開始接近他的時候,也是因為這個。麵對喜歡的人都是這樣的表情嗎?麵不紅,眼神也不羞澀。他不敢保證人人都是這樣,但是至少他麵對孟拓的時候,不會這樣。

與上次不同,這次吳長狄狠狠的拒絕道:“我不信,再者我已經有心上人了。”

“你憑什麽不信!我說我喜歡你,你要我怎麽證明給你看!”原喜怒喊道:“別在本姑娘麵前提那個魯莽的人,髒了我的耳朵。他如果也喜歡你的話,他為何不來救你?為何救你的人是我?你怎麽就不想想!”

吳長狄想著,也許這就是一個機會。能夠讓原喜和他斷了關係的機會,沉聲道:“我們之間的事情用不著你來評頭論足。”

原喜聽了此話之後氣急,將飯菜全部都踢撒了,“你們之間的關係才是不正確的,你為什麽不考慮考慮我?明明那個時候問你若是想要成親了,能否考慮下我。可是現在你卻跟他在一起了?你要我怎麽想!現在我來救你,你卻反倒一臉厭惡的要趕我走,我委不委屈!”

孟弗本來忍耐了半天沒說話,本想聽著他們兩個人談完。沒想到越聽越奇怪,大聲問道:“夫子,她說的那個人是誰啊?”

吳長狄沒想要告訴孟弗,剛要開口否認,卻沒想到被原喜搶先一步說了出來,“就是你爹,孟拓!”

半響,都不再傳來孟弗的聲音。吳長狄不知道該怎麽說,這是不爭的事實。但是被孟弗知道了……這該如何是好?

這如同上次被百裏淩猜出來一樣,吳長狄的羞愧感湧出,咬牙切齒的說道:“你為何要告訴他!”

“反正他早晚都會知道的不是嗎?”原喜一臉理所當然的樣子說道。

終於,孟弗稚嫩的童音說道:“父王和夫子都是我重要的人,如果父王能夠和夫子在一起,我很高興。”

吳長狄大驚,沒想到孟弗竟然沒有反對,還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之前的擔心全部都煙消雲散,這番話暖的心脾都酸酸的。孟弗支持他和孟拓,可是他和孟拓已經沒了可能……

原喜怒道:“這小狼崽子根本什麽都不懂!今晚,你必須跟我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