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不光是吳長狄沒有想到孟拓會前去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射向秦梁的子彈，恐怕連孟拓也沒有想到。可是就在那個時候，他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若是秦梁死了，吳長狄一定會傷心的，他不想看到吳長狄難過的樣子。
所以，腳便不自主的動了起來。
倒在血泊之中，孟拓感到從未有過的輕鬆，他看到了吳長狄為了他哭紅了的眼眶，看到吳長狄為了他殺死了顧清讓時狠絕的目光。
吳長狄是愛著他的吧，不然為何會露出這麽著急的表情呢。他趴在吳長狄瘦弱的背上，感受著吳長狄顛簸的步伐，不禁在想，這個他一直想要保護的男人，何時成為了現在能夠與他並肩作戰的人了呢？
背著他的肩膀雖然瘦弱，但是在這個時候的他看來，確實最讓他安心的地方。吳長狄總是有這種魔力，能夠讓他靜心。
慢慢的闔上了眼睛，嘴角仍然掛著笑容。
“孟拓，孟拓！”吳長狄呼喊著，努力的讓孟拓保持著意識，因為他知道，在這個時候若是閉上了眼睛就真的醒不過來了。
吳長狄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啪嗒的落在了地上，焦急寫滿了臉上，腳下的步子依然不停歇，將孟拓背到了屋內，放在了床榻上，催促道：“大夫還沒到嗎？”
秦梁麵色慘白，剛才若不是孟拓擋這一下子，這子彈說不定會射在他的哪裏。孟拓的腹部受傷，他看著不好受，尤其是吳長狄的表情更讓他難受，隻好去催促大夫快點到。
吳荔珍的手搭在吳長狄的肩膀上，半響才開口說道：“狄兒……剛才顧清讓手中的是什麽東西，為何，這般厲害？”
吳長狄不願回憶剛才的情節，皺起眉毛粗聲道：“那是紅發帝國的武器，殺傷力能夠與箭相比。”
吳荔珍登時臉色變得不一樣，顫聲問道：“真有這麽厲害？”這句話不像是疑問，而是驚歎。早就聽聞紅發帝國地大物博，連動物也十分凶猛卻沒想到武器也這麽先進。
吳長狄打了盆水，不停的擦拭著孟拓的額頭，子彈射在腹部，饒是孟拓這種壯漢子也無法忍受這種劇烈的疼痛感。
秦梁終於將大夫請過來，說道：“孫大夫來了。”
孫大夫放下急診箱子，看了一眼孟拓的狀況，不禁皺眉問道：“他這是怎麽了？”
吳長狄沒時間和他廢話，耽誤一秒都可能威脅到孟拓的生命，他看過醫書也了解這子彈的深度，厲聲說道：“沒時間解釋了，你把箱子打開，我指揮你來操作。快，快！”
孫大夫聽得一愣，頭一次聽說能指揮大夫操作的，但是看吳長狄焦急的樣子，便也沒再多說什麽，麻溜利索的打開了箱子。
秦梁和吳荔珍主動出了屋子，留吳長狄和孫大夫在內。
傷口和衣物粘黏到了一起，吳長狄用剪刀小心翼翼的剪開衣物，盡量的不觸碰到傷口。孫大夫看到這金屬的子彈埋在肉中，嘶了一聲，不忍道：“這傷我從未見過，也不知道能否治的好。”
吳
長狄蹙起眉頭，現在孟拓的狀態已經刻不容緩了，若是再晚一步，他真的不知道會出現什麽後果。“治！”。
孫大夫重重的點點頭，根據著吳長狄的步驟開始操作起來。咬著牙，緊張的汗珠子沿著額頭淌了下來也不敢擦。
在孟拓的傷口周圍撒上了麻醉散，讓孟拓暫時感覺不到疼痛，孫大夫小心翼翼的拿著鑷子準確無誤的從孟拓的腹部取出子彈。吳長狄見子彈取出來了，舒了一口氣，但是仍然不能掉以輕心。
做完手術，孫大夫擦拭著額頭上的汗，說道：“東西雖然是取出來了，但是還是不能放鬆警惕。如果明早醒了，那就是無大礙了。記住要忌口，受傷的人要清淡為主。”
吳長狄一一應下，感謝道：“我記下了，勞煩孫大夫了。”
孫大夫搖搖頭，歎道：“還好這東西進的不深，若是再深個指甲的距離，以後坐著都成問題。”
吳長狄心中猛然一沉，想起方才發生的那一幕，仍然心有餘悸。若是這子彈再深一些，若是孟拓醒不過來……他寧願孟拓與他相忘江湖，也不想再也見不到孟拓。
孫大夫走後，吳長狄自己一個人坐在孟拓的旁邊。孟拓緊緊閉著的眼睛，安靜的睡顏，這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
記憶之中，每每他和孟拓同榻而眠的時候，孟拓醒的總是比他早，像這樣看著孟拓的睡顏，少之又少。剛毅的臉龐就算臉色蒼白也絲毫不影響他的俊俏，下巴上的胡茬一直是吳長狄所著迷的地方，緊閉著的嘴唇唇線分明。
這樣一個男人，為了他現在躺在了這裏。他總認為，他為孟拓做的事情太多太多，可是轉念一想，孟拓何嚐沒為他付出呢？他們兩個人之間，要什麽付出與給予，隻要能敞開心扉，再無煩心的事，每天見到對方，這就是最開心的事了。他為什麽到現在才想明白？
吳荔珍那時候問的話，他不是不想回答，不是想要否認。他隻是沒有想好，到底該如何說，他隻是想尋一個合適的機會，好好的跟吳荔珍解釋，不想這麽草率。
秦梁端著飯菜進了屋子，看著吳長狄呆呆的一動不動的坐在孟拓的旁邊，癡癡的樣子，忍不住一陣歎氣，將飯菜放在了桌子上，說道：“狄兒，吃飯吧。”
吳長狄被喚回神，抬頭一看，天不知什麽時候黑了下來。看著滿桌的飯菜，他仍然沒有胃口，“我不吃了。”
秦梁也沒難為吳長狄，“等你餓了再吃，這飯菜我就不拿走了。”低頭看了一眼**的孟拓，問道：“孫大夫怎麽說？”
“若是平安度過今晚，明早就會醒來了。”
“你們兩個人之間……”秦梁欲言又止。
吳長狄猛然站起身，走到秦梁的麵前，毫無畏懼的直視著秦梁的眼神，一字一句的說道：“我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你已經知道了，正如你所聽到的那樣。你雖是我生父，但是這二十六年我卻從未見過你，雖然血濃於水，但卻是陌生人。若不是這次的變故發生，恐怕我連自己的生父是誰都不知道。孟拓舍身救你，希望你能不要阻止我
們二人。我吳長狄感激不盡。”
秦梁被吳長狄突如其來的這一席冷話拍的一愣，有些尷尬的輕咳了一聲。他知道現在沒有資格來管教吳長狄，但是聽了吳長狄這番話，心中還是有些難受。怪他年輕時太固執了……
“狄兒，你誤會了。我不是阻止你的，我也老了看不了你幾年了，你們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我也不會插手。但是，你就告訴我一句話，你和他在一起，會開心嗎？”老人嘛，父親嘛，要的不就是兒女能夠生活的開心。
吳長狄想到，開不開心他不知道，他隻知道，如果不和孟拓在一起，他一定不會開心的。
秦梁似乎看穿了吳長狄心裏所想，沒等吳長狄回答繼續說道：“以前的事情是我不好，我將懷著孕的你娘趕出了將軍府，是我沒人性，但是現在我悔過了，狄兒，你能原諒我嗎？過來跟我和你娘一起生活。”
吳長狄輕笑一聲，“這事情本來就與我無關，你對不起的人隻有我娘而已。現在既然我娘都已經原諒了你，我不會多說什麽的。等孟拓的傷恢複，我會和他回草原的。況且，這將軍府也不宜久留，顧清讓死在了將軍府，朝廷會派人來查的。”
秦梁大概是也預知到了這個結果，歎了口氣：“狄兒，你的性子與你娘如出一轍，一樣的倔強。顧清讓隻是個朝廷養的走狗而已，他的死不會給朝廷掀起什麽波瀾，也不會派人來找他。我打算辭官了，兵戎半生，想回家種田養蠶了。”
吳長狄點點頭，問道：“你和我娘什麽時候想來草原了，我隨時歡迎。”
秦梁笑了，有吳長狄這一句話就夠了。“好，孟弗我已經安排好了，在你們隔壁的房間休息，我沒告訴他孟拓受傷了，怕這孩子睡不好，等明早上再帶他來看你倆。”
沒想到秦梁考慮的如此周全，吳長狄道了聲謝，他們二人之間的關係沒有水火不容，現在這樣已經恰到好處了。未來的日子還很長，說不定有一天他就會喊出爹這個字。
秦梁的默默支持讓吳長狄心中好受了許多，相信吳荔珍有一天也會同意他和孟拓的，那一天不會太遠。
“狄兒，若是孟拓醒了。替我向他道聲歉，屠殺草原的事情……”秦梁咽了口氣，“那件事我本不想做，但是……算了，既然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挽回。我秦梁不做畏首畏尾的小人，如果孟拓醒了之後依舊對我有怨氣，隨時來找我解決。”
“我替他記下了。”
“孟拓這人雖然看似粗獷，但是心是好的。”秦梁忍不住誇讚了一句，他屠殺孟拓的子民，而孟拓卻不計前嫌救了他，這氣度讓他甘拜下風。
是啊，也許正是因為孟拓的心好，所以他才跟了孟拓的吧。
待秦梁走後，吳長狄便給孟拓的額頭上換了塊毛巾，又擦拭了一遍孟拓的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