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圍在車裏回想著過去一年半的經曆,從結婚時的拘謹,到離婚時的釋然,離婚後竟然是他與相睿相處最自在的時光,同時也感受到相睿的轉變,那明目張膽的愛意,不容忽視的存在,使他略有安心。

出現在相睿家門口的陰柔男開著車,「上次對不起。」

楊一圍在回家的半道上被攔下,請進了車裏的。

「什麽?」楊一圍不明白他為什麽而道歉。

「我們帶走相睿的那天,應該給您造成了一些困擾,實在抱歉。」陰柔男從後視鏡裏看到楊一圍臉上掛著薄薄的汗,將空調溫度又調低一兩度。

「能夠理解的,也是為了保護他嘛。」楊一圍最近很容易熱。那天確實不太合適,omega第一次**竟然把alpha帶走,但楊一圍能夠理解,安全還是更重要些。

他煽動衣領,舒適的涼意灌進來。他最近除了熱,餓得也很快。明明已經吃得很飽了,沒過兩三個小時,嘴巴又想吃東西了。

「謝謝理解。」陰柔男調整後視鏡,「您是遇到了什麽麻煩事嗎?需不需要幫忙?」

「不用不用,」楊一圍擺手,「是有事情需要當麵說,其實可以等相睿回來跟他說的,但我不安心。」

相信相睿是一方麵,他無法控製的害怕是另一方麵。自作多情的事情幹多了,多少留下一點心理陰影。

「方便問是什麽事情嗎?」陰柔男不是好奇他的隱私,算是例行公事。

「也不是什麽不方便的事情…」這種事情他也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嘴巴不好使喚,麵對國安的人員,勉強開口說「就是…我…懷孕了…」

陰柔男對兩人的關係掌握了七八分,離婚一年多懷孕這件事他不知道該祝賀還是安慰。

「這樣啊,那是得當麵說清楚。」還是慎重點好,陰柔男說起別的,「相睿好不好相處?」

「他那個人啊,很善於交際的。」

「平時喝咖啡嗎?」

「沒有,我隻見過他喝過一次。」就是那天相睿提出兩人搭夥過日子。

「很喜歡吃壽司?」

「也沒有,他很少會出去吃飯。」一般都是在家做飯吃,不論是他做還是相睿做。

「一定要睡軟床?」

「嗯嗯,跟豌豆公主一樣。」楊一圍失笑,一個大男人竟然睡不了硬床。

婚禮結束的第二天,相睿拉著楊一圍就說床太硬了,掀開床單,下麵墊了層薄被在床板上,相睿斬釘截鐵地說今天他會買新的床墊回。楊一圍覺得不用,相睿說他的膝蓋都跪青,楊一圍一看還真是,才讓相睿換了個相對軟一點的床墊。

「洗澡會放小鴨子嗎?」陰柔男問出他最難理解相睿行為。

「沒有啊。」他沒見過相睿有這個愛好。

陰柔男握在方向盤上的手青筋暴起。由此看來,除了床的需求是真實的,要喝特殊拚配和烘焙的咖啡,要吃製作不超十五分鍾的日料,要小鴨子陪著洗澡等等,都是在為難他們。相睿在這一個月裏將紈絝大少的樣子展現得淋漓盡致,本以為是本性如此,沒想到居然是裝的,如此精湛的演技,真是令人「折服」。

看來相睿對帶走他這件事,怨氣很大。

楊一圍後知後覺,想到應該是相睿提了一些不太好的要求。他不敢想相睿究竟做了什麽事情,才讓國安的人帶自己去找他……不過也是,相睿到哪裏都不會委屈自己的。

「你們……多擔待…… 」楊一圍不擅長說場麵話,能讓他說出多擔待已經了不得了,在陰柔男聽來,多少有點護犢子的意思。

陰柔男回望一眼楊一圍,嘴裏塞了把狗糧。

車開了很久,仍在市區內。最後停在老市區的聯排小院裏,這裏安靜,小區的進出口離房子很遠。進門入眼是砌有圓形魚池的影壁,左邊種了很多花花草草,還有一棵綴滿褐紅色果子的無花果樹。繞過影壁就是小樓,楊一圍感覺更熱了,心髒撲通亂跳,竟有種近鄉情怯的感受。

來不及平複心情,背後一暖,被環抱在雙臂之中。他感知到明顯的木質信息素,是相睿的味道。一道低沉的男聲帶著熱烈的情緒在耳邊炸開,「我好想你。」

陰柔男看著眼前瘦弱的omega那張恬靜的臉上掛起的笑意,簡單又真摯的模樣,大概知道看似完全沒可能得兩人為什麽能在一起。

一個心思深重,一個純摯簡單。

楊一圍被相睿壓著回不了頭,拍拍他的胳膊,「還有人呢。」

相睿不撒手,抱著楊一圍對陰柔男說「陸警官,謝謝您,但現在您該回避了。」

不滿相睿的態度,楊一圍伸手打了相睿,但相睿依然不為所動。

陸警官也不生氣,似是已經習慣了相睿裝出來的大少脾氣「好,你們聊。」說罷走人。

待陸警官走後,相睿變本加厲,蹭在楊一圍身上不下來。標記的作用越來越明顯,接觸到楊一圍的那一刻,從心底油然升起的愉悅是騙不了人的。

不知是不是太久沒有接觸楊一圍的信息素,今天的楊一圍好像更甜了,忍不住將頭埋得更深,都要鑽進衣服裏去了。

他入迷了。

楊一圍也任由他抱著,貪戀標記帶來的安全感,腺體啃咬出酥酥麻麻的感覺,扶上相睿寬闊的肩膀,縱容他變態的行徑。

兩人安靜的院子裏相擁,夕陽還有餘溫的光照著他們,拉長的身影交疊在一起。

「我懷孕了。」

蟲鳴鳥叫也寂寥,似乎是在用剩餘的生命做最後的鳴唱。連楊一圍柔和的聲音都變得清冷幾分。

楊一圍察覺相睿呼吸一滯,在他身上作祟的嘴巴也不動了,估計是被嚇到了。

相睿抬頭對上楊一圍的眼睛,環著楊一圍的腰,眼神裏透著不敢置信。

楊一圍這才能好好看上他一眼,總是看不透的一雙眼睛裏全是震驚,消瘦的臉如今也有了一些肉,毛茸茸的白發已經長出了黑色的發根,他才發現原來長出來的頭發不全是黑色。

是因為白頭發才染成白色的嗎?

「你懷孕了?」相睿想確定不是自己的幻聽。

「嗯。」楊一圍點頭。「我來就是想問,還要嗎?」

後腰上的手因為他的話收緊,向來不會將負麵情緒表露出的相睿緊皺眉頭,「當然要,為什麽不要?」

相睿牽著楊一圍的手進屋,看來好好聊一聊了。

室內不是楊一圍想象中「家徒四壁」,幾個紅色的榻上是白色的軟墊,放著三個絲綢靠枕,看起來古色古香,看來相睿的生活環境還是很不錯的。

直接進入臥室,這是相睿信息素最濃厚的地方,這樣身處陌生環境的楊一圍也像在家一樣,熟悉的味道讓他對這個地方沒有排斥。

「去做過檢查了嗎?」相睿抱著楊一圍上床,一刻也不鬆手,像抱了個玩偶。

「嗯,喬醫生說一切都好,雖然比他預想的要早一些。」楊一圍靠在相睿的胸前,盯著自己的肚子。

「什麽時候發現的?」懷裏的人熱出了汗,隨手打開了空調。

「上周。」

上周許行之來辦公室問問題,發現他的信息素有了變化,他還是有OMEGA的生理常識,結合最近體溫升高,於是去了醫院。

「你是怎麽想的呢?」相睿撩開楊一圍頸邊的發,一股帶著熱氣的橘子味道,舔了舔嘴唇,喉結滾動。

楊一圍坐起來,與相睿麵對麵。他需要跟相睿說實話,「我想要的,但…」

「說吧,沒關係的。」

「我沒辦法像之前那樣對你。」他不會看到相睿就臉紅,說不出話來,也不會將所有目光放在相睿身上。

而相睿從來都要的是全心全意。

他看到相睿黑色的瞳仁勃動一瞬。如果相睿問他「你愛不愛我。」他的回答是「可能吧…」

相睿的手劃過楊一圍的耳廓,揉動飽滿的耳垂後落在頸後。

細數過往,楊一圍的種種表現都跟做手術前不一樣,相睿早有心理準備,隻是真的直麵,不能抵擋心髒被刺的痛。

他前傾身體貼上楊一圍的唇,「好,現在剛剛好。」

不要如愛他時呆呆傻傻,不要所有的事情吞進肚子裏,不要一個人努力維持兩人的關係,不要為了他傷害到自己。

「我心甘情願,甘之如飴。」相睿咬了口楊一圍的唇。

他早已淪陷在楊一圍的愛意中而不自知,是楊一圍推開了那扇門,也推開了他克製的情感,愛上楊一圍的每一步都十分清晰,清醒的愛意占據了大腦。

楊一圍是不一樣。

他甘願放棄那刻進骨子裏的原則,他得到過,也隻知珍貴,不懂得珍惜的人必然錯過。楊一圍願意留下孩子,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

楊一圍抬手撫摸著相睿的頭發,看到了不同於染白的銀絲隱藏在其中「你的白頭發是因為第二次信息素提取嗎?」

相睿拿下他的手,放在嘴邊輕吻,「很多?我自己沒敢看。」

「醫生說會好嗎?」楊一圍也學會轉移話題。

「嗯,但需要很久。」

「那你要一直染白發?」

「楊老師應該很喜歡我這個樣子吧。」

「…但是一直染發對頭發和身體不好…」

「沒關係,帥比較重要。」相睿失笑。

「希望小朋友長得像你。」

「那他可得加把勁了。」

還未出生相閑被寄予了厚望。

番外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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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篇的第一章寫於2018年2月9日,原文名《矯情》,當時隻更了短短的七章,文筆可謂是慘不忍睹。2020年疫情爆發,在家裏困了許久沒有工作的我重新把這篇翻出來,從4月19日開始更新,文筆依舊難登大雅之堂,但有些許進步我已心滿意足。至今兩年半,中間斷更無數,現終於完結了,感謝大家不離不棄,我們番外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