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獨棟建築坐落在寸土寸金的CBD中,周圍是一群高聳入雲的鋼鐵怪獸,顯得格外精巧貴氣,從落地窗能望進裏麵英倫重色的裝修。清一色的紳士衣著,穿戴皮質或牛仔圍裙,工作人員均氣質上佳,看起來專業又賞心悅目,能瞧出來單純的手藝人,不是可以隨便使喚的服務員。

一進門就聞到了泥土的清香,讓人非常舒適,接著看見一位壯碩的男子迎了上來。山川一般寬的胸膛將淺藍色襯衣撐的平整,手臂的圍度怕是比他的腿還粗,拳頭猶如腦袋大。一絲不苟的型與修剪整齊的胡子,將紳士古典的氣質襯托到了極致。

「來也不提前打聲招呼。」近相睿的身,就給了一拳,相睿被帶的往後退了兩步,楊一圍趕緊扶住,看來是相睿的朋友了

相睿順勢拉住楊一圍,推到身前來。

「這位是?」壯漢翻起的手掌都透露著力量。

「我愛人,楊一圍。」相睿笑道。楊一圍耳朵紅了起來。

壯漢伸出右手,露出親和的笑容「您可以叫我大地,相睿的朋友,不會給他免單的那種朋友。」

楊一圍的整個手被大地包裹住,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量,隨著大地的動作上下晃動。「您好。」

「別客氣了,」相睿分開兩人的手,「今天是給他來剪頭發的。」

大地指著樓上說「行啊,我們上三樓。」

大地跟楊一圍介紹,一樓隻做招待用,二樓有工作人正在用專業的剪刀修建客人的絡腮胡,三樓才是剪頭發的樓層,四層是他的工作室跟住所,待會完事兒會帶楊一圍上去看看。

楊一圍沒想到是大地親自動手。

大地捏起一小撮頭發評價「發質很好,也很柔軟」跟本人一樣,「有沒有想法或者自己喜歡的發型參考?」

楊一圍搖頭,「就...短一些就好。」這是他一貫的要求,從高中以後就沒有變過。

大地很少遇到要求如此簡單的客人,看楊一圍簡單的衣著,確實也不會有什麽個性的要求。

洗過頭發,大地要給他吹幹,吹風機的熱氣吹的楊一圍背後發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縮起僵硬的肩膀。

大地停下吹風機,「不需要這麽緊張,放鬆放鬆。」

「我沒有緊張,就是吹風機吹的感覺有點奇怪。」楊一圍撓頭。

坐在一旁的相睿,起身替楊一圍遮住頸後的腺體,衝大地說道「繼續吧。」

大地才意識到楊一圍是Omega,一個沒有信息素的omega。皺著眉頭,在為自己的粗心懊惱。「對不起,一圍,我不知道。」

「是我自己一直都不太注意這個,不用放在心上。」楊一圍指了指自己的腺體。

相睿溫熱的手心蓋在腺體上,還不如讓吹風機吹呢,他背後發麻的感覺更強烈了,強忍著吹幹頭發,相睿的手才移開,翹腿坐在一旁。

大地在他身邊拿著準備的工具,係上黑色的就在圍裙,問「應該挺久沒收拾了吧。」指的是楊一圍的頭發。

相睿聞著手上的清香,搓兩把「嗯,大約是吧,昨天壓到頭發才發現。」

楊一圍看著就不是一個對生活要求品質的人,「別一天隻給自己整的人模狗樣的,也多打扮打扮楊老師」

相睿點頭,不過他還蠻喜歡看楊一圍這幅沒有修飾的樣子,「楊老師本來就不追求這個。」跟高中相差無幾。

相睿真正的好友還不清楚楊一圍這個人,改天應該好好的介紹下「弄個好打理的短發就行,省出點時間早上能多睡個五分鍾。」

大地聽了回道「楊老師哪個學校的?看看我侄女有沒有機會受到楊老師的教導。」

「w中教物理的,我們是高中同學。」

「還有這出呢,改天詳細聊聊。」

「行啊。」

楊一圍的頭發很軟,也很服帖,像個乖仔一樣坐在那裏等著大地。

大地一邊剪著頭發,一邊聊天,時不時將楊一圍誇的臉紅,不是普通理發店容易冷場的聊天,不得不說跟相睿在一起的人,就沒有不會聊天的。

「好了。」大地抖落圍裙上的碎發。

剪完頭發,眼前沒了遮擋,眼睛睜的都比平時大了許多,耳後與頸上的部分剪短露出整個頸部的線條,碎發散落在飽滿的腦門。

大地在店裏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卻沒有見過像楊一圍這樣的。來的客人都講究自己的外形氣質,來做形象無非是增加自己獨特的質感。楊一圍就這樣簡簡單單的站在這裏,幹淨溫暖的氣質就像信息素一樣自然緩慢流淌著。

楊一圍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有些不太習慣想的摸著頭發,感覺整個頭輕飄飄的。「謝謝。」

「楊老師,每天起來沾濕手抓兩把就行。」大地收拾著家夥事兒。

「好。」

大地走開,他才看見相睿一直盯著他,相睿天生笑相,楊一圍有時候分不清他的真實心情,但是現在他肯定這個笑是真實的,這讓他有點不好意思了。

趁著大地叫他去樓上參觀,逃離了相睿的視線。

樓上的空間,一半是大地的工作室,一半是他的私人空間,厚重的工業風格搭配著皮質家具,就跟大地這個人一樣,分量感十足。

「楊老師,你應該很適合戴眼鏡。」大地突然說道,接著就開始翻找眼鏡。

楊一圍說「不用找了,我偶爾會戴,但是相睿說過我其實不太適合。」雖是平鋪直敘的語氣,大地卻聽出了點異樣。

除非看不清,他一般不會戴的。

大地在放滿眼鏡的抽屜裏找出一副無框眼鏡,並不理會他的拒絕,還是遞給了他「怎麽會。」

接過眼鏡戴上,為楊一圍帶來一絲不一樣的氣息,嬌嫩又淩厲,大地心裏直呼老天鵝啊。

相睿等了半天也上來了,瞅見帶眼鏡的楊一圍,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旁邊的壯漢忍不住翻起了白眼。拿出手機發著消息。

「你現在什麽表情?」

相睿翻出手機回複

「被驚豔到的表情。」

楊一圍自己參觀著整層四樓,大地有很多稀奇有趣的收藏。

「被驚豔到?你個心口不一的家夥。」

「心口不一?」

「你跟楊老師說他不適合戴眼鏡。」

「他跟你說的?」

壯漢點頭,有些可憐相睿,一點也不愧疚自己點了炮。

相睿當然不記得了。

那是整個大學裏,唯一一次兩人的交集。

大二的時候,楊一圍的壓力就已經很大,不僅要上課,有家教的工作,還有壓製腺體正常功能帶來的副作用。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他一下課就來到校門口來。

老胡學校就在對街,一下課就趕了過來「程毅早上9點的飛機,這會應該快到了。」

「他給我發消息了,已經在半路上了。」楊一圍今天的心情輕快。

「你這是壓力又大了吧,眼鏡又帶上了。」胡冰卿有些擔心。

楊一圍扶了下眼鏡,「忙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老胡!」

兩人回頭看見相睿牽著陳冰,後麵跟著蘇哲。今天的陳冰帶著時下流行的大框鏡,看起來臉更小了。

老胡看到蘇哲的身影,臉垮了下來,把楊一圍擋在身後,想趕緊把他們打發走,主動說「你們這是幹嘛去?」

相睿說「陳冰今天過生日。」

蘇哲陰著臉看著楊一圍在看相睿,走向前「這不楊一圍麽?」

楊一圍被暴露在其他人的視線裏,低著頭不說話假裝沒聽到蘇哲在叫他。

「你怎麽也戴上眼鏡啊,跟誰學的啊 。」靠近楊一圍,散發著陣陣陰涼的氣息,說著蘇哲就要上手摘掉楊一圍的眼睛。

被伸過來的一隻手打掉,「嗬,我穿衣服,你也穿衣服,你幹嘛跟我學穿衣服啊,**不更好?」程毅把楊一圍拉回身後,瞬間火藥氣濃重。

蘇哲對程毅這種不要命的還是明智地不去招惹,收回手退到相睿身邊。

陳冰像是沒感受到這凝重的氛圍,笑眯眯地講「今天我生日,要不大家一起來吧,都是高中同學剛好聚一聚啊」

程毅就是個暴脾氣,收不住「就你有生日可以過麽?」

相睿真生氣的時候,上揚的嘴角是會完全消失的,塌成一條直線。

「程毅,脾氣太衝可不好。」

楊一圍拉住程毅,衝他搖頭。

程毅小聲跟他說「別怕。我跟老胡在呢。」

劍拔弩張的氣氛根本沒影響陳冰,他還笑著想說什麽,被相睿摟走,路過楊一圍的時候用剛好他能聽見的聲音說了句「寶寶,還是你戴眼鏡好看,其他人是東施效顰了。」陳冰驚訝的捂住相睿的嘴巴,「別瞎說!」

楊一圍抿著嘴巴,被流言中傷的時候都沒有這麽難過,沒想到相睿的一句話,讓他一天高昂的情緒跌到了人生中的最低點。

程毅抱住楊一圍,「別哭別哭!壽星今天不能哭的。」

楊一圍沒有哭,隻是沒了心情。

「我大老遠來的,你可不能不開心。」

老胡也抱住兩人,「就是啊,別不開心了,不行讓程毅講講他在學校不開心的事情,讓我們開心下?」

程毅抽手就要打老胡,被他用胳膊夾住,於是三個人就扭在一起,開始轉圈圈。來往的同學看著三個人奇怪的樣子,捂著嘴笑。

轉圈圈似乎有著神奇的魔力,楊一圍笑著說「不行了不行了,快別轉了。」

「放開程毅他就要打我了!」

「他不打你!我攔著他,你快鬆開!」

「是啊,放開爸爸我,你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程毅!你可閉嘴吧!」

最後還是老胡自己頂不住,感覺自己快要吐了才鬆手,楊一圍扶著牆幹嘔,隻有程毅跟沒事兒人一樣,在一旁嫌棄他們。

晚上去了江邊給楊一圍過了生日,給三個人凍的感冒了。第二天三個人癱在醫院的椅子上,手上紮著吊針。

楊一圍把腿搭在老胡的腿上,胡冰卿仰著頭栽在程毅的肩膀上,兩個鼻孔裏都塞著衛生紙,嘴裏發出瀕臨死亡的歎息聲,程毅單手捂著臉,似乎跟兩人一起紮針很丟人。

那天的事情,就這樣過去了,像投進湖水裏的石頭,掀起一片波瀾又回歸寧靜,隻有湖水記得,身體裏存進了一塊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