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避山至海裏長廊, 跑了約莫三小時候,她的手機依然是關機狀態,靳博屹到加油站加滿油後駛向東郊墓園。

任黑夜吞噬的百級台階上麵就是墓園,霧氣很重, 白茫茫一團。靳博屹還是第一次來這裏, 路燈朦朧, 耳邊有風呼嘯劃過,不知名的蟲子在草叢裏歌鳴, 顯得有些瘮人。

林以鹿的車就停在山腳下,車內沒人。

靳博屹從後備箱拿出一瓶名貴的紅酒,送給看守墓園的保安, 給他點了支煙:“叔, 您看沒看見開白色那車的姑娘?”

保安抽了口煙,看了他眼:“你是她什麽人?”

“我是她男朋友。”靳博屹開手機調了張照片給保安看。

看了兩人的照片,保安沒再隱瞞,以為是小情侶鬧矛盾了,女方跑男方追,彈了彈煙灰說:“小姑娘在她母親墓碑那, 上去有幾小時了。”

“她母親?”

“你是她男朋友你不知道?”保安狐疑地眯起眸:“小夥子,你怎麽當男朋友就不對了,你連你女朋友沒媽都不知道, 難怪她經常跑過來,擱誰誰不委屈?”

“……”

靳博屹不露聲色地皺了皺眉, 從錢包裏拿出一遝現金塞保安大叔的口袋裏邊, 保安大叔還是第一次見那麽上道的年輕小夥子, 拒推了兩下:“你這是幹什麽?”

靳博屹笑了下, “留個電話, 下回她要是過來了,麻煩您給我打個電話。”

“行吧行吧。”保安假裝為難,把手機遞過去,翻了幾下來訪簿:“她沒固定時間來,有時候下午來,有時候晚上來,過年過節跟她爸和她哥哥一起來。”

“我能看看嗎?”

“不能。”保安把來訪簿放回去:“私密管理,叔真不能給你看。”

靳博屹輸入號碼後,撥通了一次,將手機放在桌前,手指敲了敲屏幕:“她哥哥姓什麽?”

“不是,我說小夥子,你這問題問得有點傻啊,你女朋友姓林,她哥哥肯定也姓林啊。”

靳博屹默了默,繼續問:“她母親是姓鹿嗎?”

“嗯……”保安大叔想了想:“好像是叫鹿茗悠。”

“……”

鹿茗悠。

前麵的那些疑惑得到答案了,靳博屹跟保安大叔道謝:“別告訴她我來過,謝您了。”

保安揮了揮手:“沒事沒事,走吧,回去路上小心點。”

林以鹿是淩晨兩點多時下來的,離開東郊墓園後直接上高速回淮京了,靳博屹沒再跟,掉頭回上京。

周末兩天一晃而過,轉眼到了六月份,科研中心舉辦的二階四試和五試如約而至,四試和五試的內容不僅要考控製科學與工程,還要考計算機科學與技術。

肖介和衛進連熬了兩個星期,瘋狂惡補知識。

靳博屹還好,就跟應考普通考試一樣,毫無壓力。

跟他們相比,林以鹿是狀態最差的那一個,考完四試直接病倒。她人這會兒正發著高燒,穿著件薄款的針織衫,眼尾泛紅,黑眼圈很重。

圖書館七樓,窗外的蟬叫聲越來越清晰,陽光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傾瀉進來,不偏不倚的落在她纖長的眼睫上,微微顫動的睫羽像蝴蝶的羽翼,在眼瞼落下淡淡的陰影。

林以鹿解出最後一道大題,指尖壓著草稿紙,往右邊推,計時器上麵顯示時間是10:38分。

坐在長桌正中間的李教授看她演算步驟,有兩個答案算錯了,還有一小題用錯公式了:“博屹,給以鹿講講3(2)小題,論點程序公式全錯了。”

“好。”

衛進和肖介還沒寫完,靳博屹和林以鹿起身離桌,拿上筆記本電腦和紙筆,沿著階梯型的書架走,坐在角落的一張原木圓桌前。

胸腔裏憋著的咳嗽已經憋不住了,林以鹿捂嘴劇烈地咳嗽了幾聲,顫抖的肩膀看起來柔柔弱弱的。

靳博屹放下東西又折了回去,將她胖墩墩的粉色玻璃水杯拿了過來。

這水杯是上回他送給她了,她沒扔。

兩人依舊不談題外話,隻討論與學習相關的話題,林以鹿基本不說話,她嗓子疼不想說話,靳博屹給她講得很詳細,每說完一個步驟,就問她:“聽懂沒?”

林以鹿點頭。

“真懂假懂?”

“……我沒那麽笨。”她的嗓音很沙啞,像是被沙子磨過一樣。

靳博屹用紅筆幫她標正,眼皮也不抬地說:“我看你挺笨的。”

“那你別教了。”

林以鹿伸手去扯草稿紙,草稿紙被靳博屹用手壓著,她這麽用力一扯。

噝的一聲——

草稿紙變成了兩半。

靳博屹皺眉看她。

林以鹿和他對視,遏製住不斷起伏的思緒,須臾幽幽才開口:“溫凝不笨,你教她去。”

說著,她收拾東西回長桌。

靳博屹眨了眨眼,望著她的背影,手指靈活的轉氣筆,沒忍住彎起嘴角。

她這是醋了?

五點半結束學習,衛進和肖介想去十三食堂吃螺螄粉刺激刺激,問他們去不去,靳博屹不喜歡那麽重口味的東西:“不去。”

林以鹿身體不舒服根本沒什麽胃口,繼續做題:“你們去吃吧,我點外賣。”

“那行,那我們去了。”衛進和肖介並肩走了兩步,衛進又折回來:“晚上我們回教室學吧,圖書館太不自在了,說話要小小聲就算了,還要被妹子盯著看,壓力超大誒。”

林以鹿點了下頭:“那行,晚上我們在教室複習。我沒帶學生卡借不了書,你們帶了嗎?”

肖介戳了下衛進,衛進哈哈了兩聲:“我們也沒帶,屹哥肯定帶了,你找他借。”

“……”

“不說了,我們先溜了。”

他們走後沒兩分鍾,林以鹿動作麻利地收拾東西,桌旁突然伸出一隻手,一巴掌壓在她的筆記本電腦上:“去哪?”

“地獄。”

“我陪你。”

林以鹿闔上眸深呼吸:“你要是覺得時間多,你就去找你女朋友約會。”

“你在生氣?”

“我為什麽要生氣。”

“那你就是在吃醋。”

“我吃什麽醋?”

“前女友嫉妒前男友和現女友好。”

“靳……”

林以鹿被氣得肚子抽痛,單手捂著肚子,趴在桌上,額頭抵在了小臂上。

發燒又在生理期,身體難受到頂點,連手指都忍不住微微顫起來。

靳博屹看了眼手機上的日期,“來那個了?”

他坐過去,沒考慮那麽多,抬起掌心貼在了她的手背上,就這麽一瞬的事情,她像是受了巨大驚嚇般不顧疼痛地彈起了身子,因用力過猛,腳下一崴,直接摔倒在地上。

椅腳摩擦地麵發出一連串刺耳響聲。

周圍在學習的同學被響聲吸引,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所有人的目光盈滿驚異。

林以鹿摔得有些慘,一屁股坐在地麵上,她反手撐著地麵,想站起來卻痛的提不上一點力氣,一滴黃豆大的眼淚突然掉了下來。

靳博屹被這滴眼淚蟄了一下心髒,那些硬生生被他壓了下去的情緒也因為她這滴眼淚徹底破防了。

靳博屹彎腰就要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她,她冷冰冰地看著他:“你知道我很討厭你嗎。”

討厭你有女朋友了還來招惹我,討厭這種拉拉扯扯、曖昧不清的關係。

靳博屹伸到半空的手停頓了一下,過後慢慢垂下,很淡地笑了下。

林以鹿以為他不會有下一步動作,撐著地麵打算起身,身體突然猛地騰空而起,靳博屹直接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將她打橫抱起,邁步走向消防樓道。

林以鹿心一跳,啞著嗓子:“你非要惹事?”

他不答,林以鹿掙紮著扭身,她身高不算矮,纖細又修長,偏生在他懷裏顯得有些嬌小。

“你要是再動,我就當著他們的麵親你。”

林以鹿仰眸看他,眼裏燃起了劈裏啪啦的火星子,一個巴掌狠狠地落在了他的左邊的臉頰,幾乎是用盡了她全部力氣。

消防樓道口前。

靳博屹停住腳,垂眸之際,他把放她下來。

僅短短一個晃神間,他沒有給她一點反應的時間,溫熱的掌心上移,他扣住她的後腦勺往前壓,低頭吻了下來,鼻息與眼神糾纏著。

林以鹿怔愣住,密長的睫毛微顫,輕掃著他的微垂的睫毛。

他這樣不顧一切到底算什麽?

本來安靜到連根針掉落在地板上都能清晰可聞的圖書館,頓時起哄聲連成了片。

他們站在廊角樓道口前,沒進去,細碎的日光穿過百葉窗灑在兩人的身上,他似乎是想要通過這個吻向大家介紹,她才是他想要得到的人。

上一次接吻好像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林以鹿不記得了是什麽時候了,隻記得他唇上的溫熱,和那種微癢酥麻的感覺,似箭般直戳她心底的那堵高牆。

兩人細細密密地接了個吻,靳博屹緩緩鬆開手,垂在身側,看著她的眼睛,勾翹的桃花眼深情又放浪,他小聲問她:“服嗎?”

起哄聲還在繼續,林以鹿垂下眼,鼻子呼吸不暢,雙唇小幅度地開合著,嗓尖幹澀的難受:“包裏有預防感冒的藥。”

靳博屹知道她這個話是什麽意思,挑眉笑道:“關心我?”

林以鹿不想跟他說話,一瘸一拐地走進樓梯間,腳踝灼辣刺痛,根本下不了樓。

林以鹿放棄了,坐在樓梯階上,陷入了沉默。

知道她坐在梯階上,靳博屹回去收拾桌麵,把她的東西收拾好整齊放進包裏,不想其他男生一樣胡亂塞。

旁邊桌的一位女生實在沒忍住,羨慕說:“我就知道靳博屹這種表麵浪裏浪氣的人背地裏最寵女朋友了,我現在算是發現了,他和林以鹿才是真愛,其他都是工具人,莫得一絲感情。”

“這嘴說親就親,我可聽說,靳博屹之前那些女朋友想跟他牽手都難,別說這種肌膚級親密了!”

“我們好像發現了什麽大瓜,你剛剛有沒有看見,林以鹿小腹疼,趴在桌子,靳博屹伸手想幫她揉揉,這熟練的程度絕不簡單,值得我們深挖深挖。”

“他們這算不算是正式對外公開了?那溫凝怎麽辦?”

“什麽溫凝怎麽辦,人家林以鹿之前對她那麽好,她是怎麽做的,偷拍人家隱私到處傳播。”

“她應該不算是做過什麽罪大惡極的事吧,但林以鹿她……跟別人未婚夫好上了誒。”

作者有話說:

昨晚讓寶寶們等了那麽久,抱歉抱歉,二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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