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離科技區這邊有點遠,學校考慮到這方麵,所以每棟科技樓都建設有一個很大的多功能休息室,供學生課間休息或者就餐。

有了這個方便,大夥兒中午基本都不去食堂吃,在線上點外賣到多功能室吃。

多功能休息室後麵,還設有一個小型廚房,廚房裏麵有冰箱,有咖啡機,有消毒櫃,連電磁爐和鍋都有,買幾斤肉回來還可以打火鍋吃。

靳博屹從消毒櫃裏拿出自己的杯子,將水杯放在咖啡機上,按下拿鐵模式。

“哢噠——”身後的門被關上。

靳博屹懶洋洋地側了下臉,眸子漆黑冷淡,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讓她們出現在我視線範圍內嗎?”溫凝邁步上前,伸手拽住靳博屹的胳膊,眼眶慢慢變紅,壓低自己發顫的聲音:“聽到他們怎麽說我了嗎?你為什麽總是要打我的臉?”

“你明明答應過我的……”溫凝低垂下臉,豆大的眼淚就從眼角移除,沿著鼻梁弧度滴下:“我們以後是要成為夫妻的,你能不能考慮一下我的感受……”

靳博屹低眸看著杯中的咖啡泛起小小的漣渏,片刻的沉默裏,他放下杯子,點了墨似的眸子依舊漆黑淡漠。

“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你,和我結婚你不會幸福的。”他把她的手扯開,不緊不慢地說:“你也說過,你不求我喜歡你,你想要的隻是靳太太這個位置,忘了?”

“我沒忘。”

“沒忘就別在這抱怨。”靳博屹嘲諷地勾了下嘴角,“你現在連我未婚妻都還不算,要不要管那麽寬?”

溫凝仰起帶著淚花的臉看他,好像有那麽一瞬間不認識他了,他以前從來都不會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

難道現在是為了那個女生?

真的動心了嗎?

“你爺爺說了,我們訂婚是遲早的事,不是今年就是明年。”溫凝垂在身側的手輕輕地栗著,眼裏是孤注一擲的堅決:“你不想訂婚也可以,二十歲,明年我二十歲的生日願望是跟你出國領結婚證。”

靳博屹端著咖啡從她身側走過去,出去前丟下兩個字:“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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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械自動化二班上學期總掛科人數有十五人,李教授電腦隨機分配三個組員給五個組長,還打印了一份基礎卷分發下去,讓他們當場測驗小考。

京大圖書館第二主館離機械自動化學院很近,七層高的錯落空間,樓道橫跨錯落筆直的階梯,放眼望過去,全是擺放整齊的書籍。

低層人滿為患,座無虛席,他們隻好到六層大堂小組課堂區去,六層大堂小課堂區置還有一半,他們坐在比較靠後的幾張長桌,一坐下組長就開始發基礎卷,考試時間四十分鍾。

五個組長隻花了十分鍾就把基礎卷做好,互相評好分還回去。

組員基礎比較薄弱,林以鹿花了幾分鍾評析幾道比較難的題,用紅筆寫下運用的公式和知識點,做完把卷子壓在編程書下,打開電腦。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下,林以鹿掏出來看了眼,是靳博屹發來的微信。

—想養一頭小鹿:我去買飲料,有想喝的嗎?

林以鹿沒秒回,順手翻了下她和靳博屹的聊天記錄,微信號是上年十一月份添加的,他們基本沒聊過天,聊天記錄加起來沒二十條。

他的微信頭像應該是他自己拍的,光束琳琅,一頭小鹿這仰望蒼綠森林上的天空。

很好看,也很特別。

陽光透過百葉窗縫隙傾灑進來,靳博屹懶撩起眼,看向坐在他對麵的女生,骨節分明的手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上攤開的書本。

她明明在看手機,卻一直沒回消息。

等了好一會兒,終於看見聊天框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了,靳博屹唇角不明顯地彎了下,還沒看到她回的消息,卻聽到她的手機震動兩下。

聊天框上方的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已經消失了,靳博屹再抬起眼,看到她驚喜展開地笑顏,一雙嫵媚動人的狐狸眼,勾著他從來沒有見過的絢爛。

有一種很微妙的情愫纏繞在他心頭,接著,他的手機震動了兩下,還沒來得及看是不是她發的消息,就看見她微微含著笑,從桌椅上起身,朝著前方書架盡頭走去,步子很快,肩後的披散的長發往後揚起,像一條有弧度的長湖。

“校花就是不一樣,平常冷著一張臉已經夠好看的了,沒想到笑起來更好看,我心都要化了。”

肖介舉著保溫杯喝了口水,笑了笑:“我也是第一次見她笑那麽開,確實很漂亮。”

“我之前還以為她那麽高冷的一個人是不會笑的,最多微微一笑,不會笑到眼睛彎彎,露出八顆大牙齒。”邵淺略有些激動:“靠!剛剛我就應該拿手機拍張照片發上學校論壇,讓其他係的狗羨慕不已!”

“小聲點,別影響到別人了。”

“她不會是談男朋友了吧?這表情分明就是去見對象啊。”

“不會吧……沒聽說她有什麽緋聞。”

“說不定是以前高中的!”

背影已消失在書架拐角,靳博屹落下眼,手指點亮屏幕。

——楊枝甘鹿:不用了,謝謝。

——楊枝甘鹿:我有事先出去一下,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我的組員,謝謝。

靳博屹覺得喉嚨有些發堵,有些情緒頻頻在他心裏躍上躍下,拇指按在食指關節上,發出哢噠一聲輕響。

邵淺察覺到他有些不對勁,筆頭敲了下他書本:“屹哥,怎麽了?”

“我去買東西,你們三照看一下。”

靳博屹起身,到底是按捺不住心裏的那種感覺,朝著她剛剛消失的方向走。

剩下的三人麵麵相覷,小聲嘀咕:“這……真沒事?”

“我想應該……”肖介推了推眼睛,笑:“不好說。”

“這陰沉沉的表情,像妻子出軌了。”

“…………”

三人不約彼此目光交匯,不約而同地笑了下。

一列列書架裏層空隙過道都沒有想見到的人,靳博屹往盡頭的落地窗走過去,站在樓梯通道門口,凝眸沉吟了許久,輕輕擰開門走進去。

“讓我抱下。”

“來。”

耳朵闖入兩道聲音。

“——”

黑色衛衣下身體就不自覺地繃緊,靳博屹站在原地,漆黑眸子下的情緒難辨。

樓道落地窗口投射進來的光打在他身上,他忍不住把呼吸放輕,兩道交談聲直晃晃刺入他的胸口,如潮水般窒息地複湧而上。

果然,她隻有去見喜歡的人,才會流露出別人都無法窺探的笑容,目似明星伴月,耀眼奪目。

“最近壓力很大?”

“嗯,交流項目有些複雜。”林以鹿說,“很想找個人抱一抱,緩解下壓力,但這兒沒我熟人。”

“睡前還吃安眠藥嗎?”

“時而。”

“戒了,吃太多身體會很累的。”戴了口罩與帽子的男生抬手拍了下她的頭,輕歎:“該回家了,別逃避。”

“……明天下午回,我爸要是罰我,你記得帶來救我。”

向修笑了下:“怎麽救?叔叔連我都打,我叫我媽去救你。”

“麻煩你了,過了這段時間,我就跟爸爸說解除婚約的事情。”

“不麻煩,我們最好的朋友,從小到大都是。”向修微低下頭,目光柔和且認真地說:“鹿子,別再給自己那麽大壓力了,婚約取消後,你可以跟以前一樣,去做喜歡做的事,選擇喜歡的人,別再抑著那件事了,我們都沒法改變。”

沉默了數秒,林以鹿沉悶悶說:“我沒有在想那件事了,我隻是在為我自己的任性負責。”

向修輕歎,“你那不叫任性,是選擇,你自己的選擇,旁人無權插手。”

靳博屹眼瞼輕跳了下,眼底的那點情緒因為他們的話碎成了末,他輕步向前走了兩小步,低頭俯視著站在旋轉樓梯上的擁抱的兩人,女生在男生的懷裏顯得是那麽嬌小,明暗交錯間光影重疊,周圍安靜的像一幅畫。

他沒走,就這麽看著,垂手進口袋,摸到煙盒,喉結滾了滾,煙癮犯了 。

林以鹿鬆開他,伸手拂了拂頭發,問正事:“話說你怎麽來上京了?專門來找我的?”

“不是,跟我爸來談事,順路過來看看你,待會就走。”向修問:“公館的房子我剛幫你去看了,房間裏的床和客廳的沙發還有一些家具去哪了?”

“物業失職沒有定期打掃,很多家具沒有保養好,泛黃發黴還有不明生物的排泄物黏在上麵,我讓他們都扔了。”

“那新的定製了嗎?”

“估計要過下個星期才能送到,近期我都住酒店。”

“嗯,那你自己小心點,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我爸在下麵等我,我先走了。”

“好。”

目送向修下樓。

林以鹿邁著台階往上走,掏出手機,看了眼右上角的時間,還好沒出來多久,他們考試應該剛結束。

指尖找到靳博屹的微信,林以鹿在編輯框裏打字。

—— 你買飲料了嗎?需要買什麽我——

字還沒有打完,聽到上樓道傳來了穩健的腳步聲,林以鹿扭頭看,寂了幾秒,皺眉:“你怎麽……”

“剛在樓上抽煙。”

他不說她也聞到淡淡的煙味了。

林以鹿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他不是在書室嗎,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剛剛的話都被他聽見了?

林以鹿微微蹙眉,想問點什麽,恍然想起,圖書館七樓存放的都是機械工程與機械自動化還有Al科研中心的相關書籍,以及實驗數據報告。

靳博屹剛剛應該是去上樓找資料吧,林以鹿沒多想,而且靳博屹也沒必要偷聽牆角,他應該沒那麽八卦。

靳博屹不緊不慢地走下來。

林以鹿將對話框裏的字刪掉,站在門後等他一起走。

門把手動了動。

林以鹿反應過來自己現在站的位置很危險,還沒來得及閃開,門就從裏向外大力推開了。

開門那人顯然躁極,要不是林以鹿站在門後,鐵門碰牆,會砰的一聲巨響。

現在巨響是沒有,悶哼一聲響就有。

林以鹿猝不及防地被碰撞了下,手機掉在了地上,往後踉蹌了半步,吃痛地捂著腦門,頭腦眩暈,眼前一片黑。

靳博屹大跨下樓,從身後伸手攬住她的肩膀。

後背貼在他寬闊胸的膛前,他身上的熱度透過單薄衣料不斷地傳遞來,以及他身上逼仄的氣息。

林以鹿愣了下,一時間忘了抗拒外人的接觸。

開門那人半側身走出來:“好站不站站門後麵,你是有什麽毛病嗎?”

樓道白熾燈赤惶惶的亮著,靳博屹眸色很沉很暗,“你再說一次?”

那人認出這兩個是京大的名人,新晉校花校草,報到那天兩人作為新生代表上台演講。

開學不到一個月就拜入李教授和徐教授門下,都是校論壇金字塔上頂尖的話題人物,影響力都不容小覷。

他也不是什麽怕來事兒的人,食指勾起脖子上的掛牌,眼睛上斜:“大一的,我勸你別跟學長這麽說話,要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掛牌是科研中心科研學員才發有的,上麵寫著班級姓名。

靳博屹粗略一掃。

33級機械自動化一班,周鎧躍。

靳博屹輕嗤,“科研中心考核標準裏麵沒有素質人品一條麽。”

“你他媽什麽意思,說誰人品差呢!”

“不明顯?”

“靠!你懂不懂尊重學長?”

林以鹿緩了緩,回過神來,離開與他相貼的身體,沒好氣地駁周鎧躍:“這事兒是我不對,但學長沒必要一上來就罵人吧?這讓我們怎麽尊重你?”

周鎧躍表情扭曲地盯著林以鹿的臉看,好看是好看,估計不是什麽好貨色,他低罵了一句艸 ,肩膀惡意撞了一下靳博屹,大步往樓上走去。

靳博屹眉眼半壓著,林以鹿第一次見這個無論說什麽做什麽都散漫無謂的少年眉眼有了點真實的情緒。

他彎下腰,把掉在地上的手機撿起來,看到亮著的屏幕上框有他的名字,視線下移。

—— 你買飲料了嗎?

靳博屹舌尖頂了下上顎,眸間有淡淡的笑,他抹了把灰,把手機遞還給她:“想請我喝飲料?”

林以鹿接過:“可以。”

額前軟趴趴地垂下的碎發遮住了額頭,女生手指摸著被撞疼的額角。

她的手指很長,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骨節纖細,指如削蔥,光下嫩白如玉,她是左撇子,左手中指有長期寫字留下的凸繭。

不知道有沒有被撞腫,靳博屹沒忍住抬起手,想撥開她額前的碎發看一看,她卻往旁挪了一小步,跟他保持距離。

一雙明淨清澈的眸子望著他,微冷,一點感情都沒有。

林以鹿有個原則,就是絕不會跟有女朋友的男性產生肢體接觸,能避免就盡量避免。

她這同桌女友軍團有點小煩人,省的引起什麽不必要的誤會。

修長的手指從女生細膩光滑的手背輕輕滑過,就跟被電流蟄了一下。

眼底的光被一道極快的黯淡覆蓋,靳博屹僵澀地把手放下,抄入袋中,哼笑了聲:“行,我不碰你。”

作者有話說:

好朋友!隻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