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其實不光白修聽不下去，在座的所有人都聽不下去了。
連本來興致缺缺，隻是閑來無事旁聽一耳朵的哪吒都憤而起身，罵了一句：“有病吧這是？爺爺我跟楊戩待在一起同吃同住五百年，好得不得了！楊戩是孽種？那你又是個什麽玩意兒？”
他一腳把椅子踢翻，憤憤然走出了場外。
但除了哪吒，也有人露出了別樣的神情。
真沒想到戰神也有那樣不堪回首的過往啊……
某些人打量楊戩的目光，就添了點揣摩，添了點終於看到高不可攀的人跌落神壇的幸災樂禍，還添了點不過如此的鄙夷。
嗨，原以為他多厲害呢，跟腳一直深不可測看都看不出來，原來是因為出身不好才藏著掖著啊。
可不嘛，我要是妖族和人族生下的孩子，我也藏著，那說出去多丟人。
有細碎的議論聲如同漣漪般在角落裏泛開來。
白修聽到，他心裏一痛，連忙轉頭看了一眼楊戩。
楊戩的神情還好，他半垂著眸，興許是沒聽見，眼窩下透出一片深深陰影。
白修稍稍定了神。他轉回頭，目光猶如一把利刃，直直地望向中間的幾個妖族，厲聲問：“你們所謂的揭發楊戩的罪狀，就這些？”
蟒蛇妖一愣，反問：“這些還不夠？這兒可是尊貴的天庭啊，難道能容許楊戩這種人的存在？想想看吧，雲華，貴為妖族的公主，卻和人族的男子廝混在一起，可想而知她骨子裏是有多麽放.**.下.賤！那楊戩的骨子裏也一定……”
“夠了！”白修冷聲道。他恨不能一鞭子將這些人統統打死，可是現在動手，反而有心虛的嫌疑。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半晌冷笑一聲，問道：“你們口口聲聲侮辱他、唾罵他，那我問你們，楊戩可曾做過一件傷天害理的事情？”
這幾個妖族齊齊一愣，蟒蛇妖回神，嘟囔了一句：“身是孽種，就是原罪。”
白修目光跟著他，一字一句反駁：“那我現在告訴你，一個人的出身、種族、血緣和這個人的品性、能力、功績沒有半點關係。”
“你們口中的人族雖然弱小卑賤，但他們卻能夠逆天而行，永不言敗。洪水泛濫的時候，他們可以用自己的身軀築成人牆，取得抗洪的勝利。高山攔路的時候，他們可以用自己的雙手一點點挖出一條路來，愚公移山，百代相傳。”
“幾千年前，你們看不起的人族或許還在洪荒之中苟延殘喘，可現在，他們已經成為洪荒中人數最多的種族！”
“我問你們，你們憑什麽這麽貶低他們？”
“而至於楊戩，我告訴你們，他的功績是多少妖族人一生都難以追趕的。”
“正是他，平息了巫妖人三族之間經久不息的戰火，拯救了多少戰火中的生靈。也正是他，年紀輕輕之時就將修為境界提升到許多人終其一生都難以到達的境地。”
“楊戩取得的成績，楊戩的為人，又和他的出身有什麽關係？楊戩今天能坐在這裏，完全是他自己為自己取下的戰果，沒有任何人能夠說三道四！”
“更何況，憑什麽說妖族和人族生下的孩子就血統低賤？楊戩的母親，是一位妖族中最善良的女妖，楊戩的父親，又是那樣一位優秀的人族，他們的結合，根本就是最完美的邂逅，他們的愛情，是天下間最美好的愛情。而楊戩的出身、血統，也最高貴不過，因為他是飽含著父母的愛和祝福出生的。”
“而他這樣既高貴、又強大的人，功成身就之後，非但沒有將你們——這些殺害他父母、折辱他人格的罪魁禍首千刀萬剮，沒有將整個棄他於不顧的妖族趕盡殺絕，反而恩賜了你們一片幹淨的棲息之地，反而在你們為非作歹之時僅僅是懲戒教訓警告，從不公報私仇，足以見他的胸懷寬闊似海。這樣一個實力強大，同時又善良、胸懷寬廣的人，難道還不足以證明他從小受到的是怎樣一種優質的教育，他身上流淌的血脈又是多麽的高貴！”
“你們幾個人，連給楊戩提鞋都不配！”
白修一口氣說完，最後冷哼一聲。
他的氣息有些微微的喘，可聲音卻是紋絲不亂。一字一句，清楚明了，猶如一江汩汩的溪流，清澈有力地回響在整個會場中。
在座的眾人都鴉雀無聲。
他們一時都有些震撼。從沒想到嫦娥上仙這樣溫潤的人竟也會有如此咄咄逼人、能言巧辯的一麵，仿佛鋒芒畢露的寒月，驚豔卻凍人。
可沒人能說他說的有哪一點不對。
甚至覺得振聾發聵。
這是洪荒之中第一次有人把“愛情”這兩個字放在明麵上說出來，並且把兩個不同種族之人的禁.忌結合冠之以“美好”“愛情”的桂冠。
可仔細想想，也確實如此。
楊戩之母雲華和楊戩之父楊天佑的結合有哪一點妨礙到其他人了？他們是為妖族還是人族帶來了災難？
都沒有。而事實正相反，是妖族和人族的偏見為這兩人帶來了滅頂的劫難。
既然這樣，又憑什麽指責他們？又憑什麽唾罵楊戩的出身低賤？
洪荒之中一向以實力為尊，而一般來說，跟腳越好、出身越純粹的人實力往往越強大，久而久之，洪荒眾人也就格外看重人的出身、血統與跟腳。
可現在，的確如白修所說，一個人的實力未必和他的出身完全相關。
楊戩的實力已經強悍到洪荒中的大多數修道者幾輩子都難以望其項背的高度了，這樣的人，還何必去看他的出身與血統？
再者楊戩這個人的為人，也確實無可挑剔。
一時間，剛剛說風涼話的幾人都啞口無言，臉上有愧赧之色。
太白金星是個愛看熱鬧的，他一直旁觀了頭尾，這會兒忽然哈哈朗笑幾聲，拂塵一擺，悠悠道一聲：“楊戩怎樣，本君了解不多，不過嫦娥上仙的心思，恐怕此後人盡皆知了。楊戩這個‘天煞孤星’孤冷幾千年竟有如此造化，令人豔羨啊哈哈哈。”
他說完，悠悠然踏上了一朵浮雲，飄走了。
反正戲到了這兒也看得差不多啦。
白修聽到這笑聲，臉皮一熱，都不敢側頭看楊戩的表情。
剛剛說得太激動，隻想著一定不能讓楊戩受委屈。明明是那麽優秀的一個人，憑什麽讓那些人詆毀？
就憑那根本沒什麽可說的出身？就讓一個本來無憂無慮幸幸福福的一家三口遭受了那麽慘痛的折磨？
越想，心底越泛著冷意。
白修的雙手不由得攥緊，指尖狠狠掐進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