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即便後來成長、強大,即便知道了自己什麽也沒做錯,可那烙印卻太深了,深得他甚至竟不能理所當然地認為是那些指責他、侮辱他的人品行有虧,而是一遍遍地反思自己的行為。

深得他竟然覺得劃掉幾個嘴臉卑鄙的小人是公報私仇。

白修強忍著壓抑在心中的怒火、心疼、難過,他從椅子上站起,一把撲進了楊戩的懷中,牢牢地抱緊他。

“對不起,我竟然現在才知道。”他痛恨自己的後知後覺。

楊戩的手撫著白修後腦如瀑的長發,聲音暗沉沉地繼續敘說:“我掙紮了幾天。留下他們,就意味著要牽扯出自己的過往,那不堪回首的過去。可刪掉他們,就意味著我承認了自己的懦弱,自己的膽怯,就意味著我還要背負著那沉重的隱秘繼續孤單地走下去。”

“嫦娥,曾經的我或許會允許自己繼續懦弱、膽怯下去,可是現在,遇到了你,我就再也不想那樣了。”

“我想讓你看到一個真實的、完全的我。所以,我留下了他們,給了他們來到天庭參加考試的機會。即便我知道,他們的到來會帶來什麽。”

“嫦娥,我這樣做,絕不是想博得你的同情,或者要試探你。我比誰都知道,你決不會因為我的出身而看不起我。你的愛是純粹的愛,我會珍惜它一輩子。”

楊戩慢慢敘說著,情緒恢複了冷靜,聲音裏也染上了淡淡的溫柔。

“但我沒想到的是,你不但沒有因為我的出身而鄙夷我,相反,你竟然那麽維護我,你竟然說,我的出身是天下最高貴的出身。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想把你狠狠揉進懷裏,想讓所有人都看看,這麽維護我的嫦娥上仙,是我的心上人。”

他頓了下,起身和白修稍稍拉開一點點距離,深深望著對方,一字一句道出了自己心底的話:“所以,我已經讓你看到了一個真實的我。那麽,你能不能也不再害怕?相信我,無論你的過去是怎樣的,無論你的種族你的樣貌、你的名字變成什麽樣,我統統都不會介意。”

“相信我,好麽?白修。”

他輕輕地道。

第52章

夕陽的光輝漸漸被墨染的夜色所覆蓋。

傍晚很安靜。安靜得能清晰地聽到楊戩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低沉、有力, 清清楚楚。

白修心裏猛然跳快了一拍。他下意識想裝作沒聽見、聽錯了的模樣, 可是偏偏楊戩又道:“白修,我知道是你。”

一瞬間隱秘被揭開,白修驀地後退兩步, 頭偏過去,艱澀開口:“你, 叫我……什麽?”

楊戩沒回答。卻是上前了一步, 重新把白修摟進了懷裏, 而後伸出手來,輕輕地撫上了懷中人白皙的耳廓。

手指剛剛碰到,那白皙就像是被燙了一下,變得緋紅。

楊戩點了下小巧圓潤的耳垂, 靜靜道:“你最喜歡我撫.弄你的耳朵,即使是被弄得耳朵發紅,也不躲開。就像現在這樣。”

說到這兒, 楊戩忽然頓了一下, 嘴角挑起笑意:“啊, 差點忘了。在碰白修之前要先洗手。”

他抽回手來,指尖一點,麵前桌上便多出一盆藍汪汪的清水來。

“忘記了麽?後院的瓊漿池是專門給你準備的。”楊戩深深看他一眼, 邊說, 邊把雙手浸在水中。透亮的水一寸寸地爬上來,漫過那修長的手指,淹沒至手腕。

楊戩洗得很細致, 雙手交疊,十指穿插,悠然仔細。

可白修卻看得張目結舌口幹舌燥心驚肉跳。

往事一幕一幕地在他的腦海中跟走馬燈一樣回放,從他第一次跑到楊戩家的後院偷吃小草開始,再到被楊戩捉了個現形,再到楊戩帶他去取瓊漿湖裏的水,再到楊戩在他麵前一點一點地洗淨觸碰他的雙手……

還有那次因為兔耳突然變不回去的事故,楊戩隔著門,喊他的那一聲“白修”……

白修臉頰驟然燒紅了起來。

怎麽可能……楊戩到底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一瞬間所有的不知所措兵荒馬亂都紛紛上湧到心頭,白修看著楊戩擦幹洗淨、伸過來的雙手,吞吞吐吐出三個字:“別、別過來!”

說完轉頭就跑。像是一隻驚慌的小兔子,急急忙忙跑回了洞穴裏。

楊戩伸出的手僵在空中,半晌,他無奈一笑,收回了手,踏上一片雲,飛快追了過去。

廣寒宮。

白修知道楊戩在後麵追他。可兔子真跑起來是很快的,他費了勁地跑,臉都跑得通紅,而後把門一甩,“咚”地一聲把楊戩關在了門外。

楊戩笑容無奈又寵溺,他輕輕扣了扣門,含笑說:“寶貝兒,你忘了我有廣寒宮的鑰匙了。”

白修眼睛張大,急忙喊:“不許用!你別進來!”

白修覺得自己一張臉都快丟沒了,他羞憤交加地奔上二樓的寢殿,撲通一下把自己埋進了被窩裏,整張臉覆了進去。

楊戩:“……好好好,我不用不用。”

聽到外麵果然沒有開門的聲音,白修這才偷偷喘了口氣,可一想起來過去種種,他一個轉身,又恨不能把自己這張臉憋死在被子裏。

啊啊太丟人了啊!

他堂堂嫦娥上仙,不止一次被楊戩抓包偷吃小草,還自以為天衣無縫,拿著用拙劣的術法變出來的假兔子沾沾自喜。

還在楊戩的手掌中翻開小肚皮!還在他麵前睡著打小呼嚕!

還特喵的忐忑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最近幾個月更是心神不寧,就怕楊戩認出自己這個小兔子從而感情沒了命也沒了連朋友都沒得做!

可是楊戩他居然早、就、知、道、了!

那他這幾個月豈不是跟個智障一樣在那兒又是演又是擔心的?

他都能想象出楊戩那個老悶騷一邊老神在在地看著自己在那兒掩飾,一邊心裏肯定在笑話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