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可這一看,卻冷不丁地僵在了那裏,仿佛被一桶冰水澆下,從頭冷到了尾。
他們殿下的目光也太可怕了點……黑沉沉、冷幽幽,透不進一絲光亮。
宛如執刀歃血的戰神臨世,一切的陰謀狡詐、懦弱苟且,都被戰神的刀鋒碾碎成塵世的浮渣,戰栗不已地漂浮向地獄的輪回。
左將軍驚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他竟然忘了!他們的殿下不是別人,正是在一場場硝煙中浴血奮戰、涅槃重生、如假包換的戰神!
戰神怎麽可能容許一丁點的軟弱、退縮或是自欺欺人的中庸之道?
左將軍悔得抓心撓肺,兩股顫顫,他抬手,不停地用袖口擦拭著額頭的汗水。
可楊戩卻並沒有發作,隻是淡淡聽著,手中握著茶盞輕輕轉動。
但那道深邃而淩厲的視線卻仿佛洞穿一切的火焰,叫人坐立難安。
左將軍又拭了拭汗。
過了半晌,楊戩的目光終於輕輕抬起,落在了另一個人身上,忽而問:“右將軍是何意見?”
被點到名字,右路將領一怔,起身答:“末將覺得……”他表情為難,似在艱難躊躇,半晌才一咬牙豁出去般道:“末將覺得左將軍雖然說得有理,但是兵貴神速,再者崤山之內溝壑縱橫、林草肥美、物產豐饒,妖族未嚐不可趁此機會休養生息,而且有人族人質在手,難保他們不會殺人族果腹充饑,因而別說一個月,就是三五個月我看也是夠的。若然那時妖族之中修為深厚者恢複元氣,我方就是養虎為患了。所以,末將愚見,不能因眼下困難而畏縮,實應放手一搏。”
他說著,整張臉都緊繃起來,心也七上八下的。
說實在的,這一個月的戰爭打得確實艱難,他也知道強攻不下,反而會白白損失很多戰力,左將軍和中將軍說的都有道理,可他內心就是還有自己的堅持,也不知道這樣公然說出來會不會被殿下責怪不切實際……
營帳又安靜下來,氣氛莫名得緊張。
過了良久,“啪嗒”一聲,茶盞拍在桌案上,楊戩緩緩抬眸,深沉的眸色中隱含著一抹醞釀的風雲:“人族決不能成為這場戰事的棄子,更不能放任不管長妖族誌氣。”
座下眾將精神一凜,便聽楊戩聲聲有力、字句鏗鏘:“妖族負隅頑抗,實為強弩之末,我天庭大軍不可畏縮不前。特命右將軍為前鋒,左、中將軍為掩護,今夜夜襲崤山!五日之內,必將不負玉帝和女媧娘娘重托,把妖族餘孽收入掌中!”
“是!”眾將領齊聲答道,聲如洪鍾,在營帳內繞梁許久。
楊戩不禁撫了撫手中的玉佩,卻被那冰涼的觸感激起心中一片涼意。
四日以來那人在畫麵中的第一次出現,他本以為是個轉機,尤其是他看到白修蹲在草地邊揪小草揪得開心,還以為之前是自己多慮了。
笑容正在嘴邊呼之欲出,可沒想到,卻看見了那人離開前的最後的背影。
白修,他將自己給他的鑰匙還了回來,放在了一堆閃閃發光的法寶之中。
然後向著鏡子揮了揮手,輕快地走出了大門。
楊戩仿佛能聽到二郎神殿厚重的鎏金漆木門“咚”地一聲悶響。
恍如敲在他心底的一記悶錘。
他竟然將自己給他的鑰匙還了回來。
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可卻有涼風從指縫中呼嘯而過。
攥得越緊,越是風過無痕。
就像溫暖始終不過是一種無望之奢,而沉重隱秘的過去,才是他此生唯一的宿命。
……
五天的時間很快過去,出發的日子這就到了。
白修高高興興地收拾了行李,一身簡便裝束來到了南天門。
這五天的學藝真的有用,他已經學會了初步的障眼法,也懂得如何識別、使用法寶了。
就像他腰間係的金絲銀線的錦囊,是他昨天在整理行李時發現的。他默念了幾句變換的口訣,果然見到那錦囊突然變得鬥大,把他正發愁的滿滿一包裹青草都裝進去了,複又百般變化,直至縮成手掌心大小,正好係在腰間!
這樣他以後就不怕變兔子變不回來啦!
白修正得意著,那上揚的嘴角卻又突然耷拉了下來。
以後,他不會再去二郎神殿了,似乎也沒機會變成小兔子了……
白修抬了抬頭,向二郎神殿的方向望了望,不知怎的,心裏突然覺得空落落的。
嗨,難受什麽。天涯何處無芳草?這回,他就要到大洪荒尋芳草去咯。
小兔子一秒鍾重振旗鼓,精神抖擻。
來南天門送別他的人也不少。除了玉帝事務繁忙,派了兩位宮娥作為代表,百花仙子、七仙女、織女還有喜好湊熱鬧的哪吒等人都來送他。
七仙女、織女對他這次的出差都十分關注,一邊是好奇、一邊是擔憂地問:“聽說洪荒很危險的,嫦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啊。”
又眨著眼滿含期待地說:“等你回來一定要給我們講講,人族長什麽樣子。聽說他們隻有手指頭大小,當初女媧娘娘一隻手上就站滿了人族,那豈不是跟泥娃娃一樣可愛嗎?”
這話引得眾人一陣大笑,但也不以為怪。隻因這兩位從出生以來就生在玄門、長在玄門,從沒見過洪荒大陸是什麽樣子呢。
白修笑著擺擺手,應道:“放心吧,等我回來一定給你們好好說道說道。”
正敘話間,白修看到天蓬元帥剛好遠遠走來,他忙朝眾人揮手作別,轉身輕快地跑過去了。
九重天闕到洪荒大陸,尋常妖、精、人、怪要修煉數千年,可仙家卻隻朝夕之間,便上可入天,下可入地。
一片雲輕輕降落,洪荒大陸便踩在了腳下。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叢林,高聳入雲的林木從視線的頂端蔓延至盡頭,朦朧的淡金色陽光揮灑下來,耳邊有啁啾起伏的鳥叫聲。
兩人腳踩在層層疊疊的落葉上,帶起一片“咯吱”的響聲,驚起一片地上的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