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七月,我跟隨爺爺的考察隊來到四川黑竹溝采集古代彝族史料。

爺爺是科學院有名的學者,精通古生物學,在學術方麵有許多重大貢獻,他和一些專業的考察隊員進入黑竹溝考察,而我作為一名大三的實習生,托爺爺的關係在考察隊打個下手,負責將他們每天的考察發現敲到電腦上,傳回科學院做分析研究。

我住的客棧是一家當地彝族人開的小客棧,很靠近大山,古色古香的,空氣很清新。

老板是個彝族小夥,名叫阿卓,臉瓜子很黑,但笑起來兩排白牙很喜慶,我沒事的時候除了和他了解一些當地風俗,更多的時候就是站在六樓的陽台上曬太陽,遙望遠處大山裏的風景。

黑竹溝由兩條南北走向的山脈夾擊而成,是一道幽深的峽穀。由於四川自古就多雨,所以峽穀裏的植物長得相當茂密,幾乎到了難以下足的地步。巨大的喬木都在極其擁擠的峽穀中競相生長,為了爭取更多的陽光,一棵棵都長得粗壯而高大,很多樹木都超過三十米,幾萬年的森林罕有人類涉獵。

看到眼前的情景,我震撼之餘,也感歎這裏的原始風貌保存之好,難怪當地人說在黑竹溝曾經看見過翼龍,也不知道彝族人的祖先是如何在這幽深的峽穀裏繁衍生息的。

和我一起留守客棧的還有一個一米九多的胖子,全名叫王淳雄,小名大雄。

他二百多斤重,皮膚黝黑,說起話來一口的京腔,鼻音很重,因為他說話比較好玩,很快我們倆成為了朋友。

這天夜裏空氣悶熱,天邊黑雲翻騰,幾聲悶雷過後,下起了傾盆大雨。

我一邊看著外麵的大雨,一邊和大雄閑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大雄問我:“你小子在看啥?考察隊這麽多年在野外,又不是沒遇到過大雨,咱們可是裝備了老美產的防風帳篷,風雨無阻。”

我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就是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我告訴他我的預感很準的,有一天我不停的打噴嚏,結果家裏的小白就被汽車壓死了,還有一次我無緣無故的頭暈,隔壁的花貓就跳水裏淹死了,而這次,我左眼跳得厲害。

大雄聽後大笑,說道:“你丫的真能扯,那咱們考察隊也沒帶寵物啊……”

因為擔心爺爺的安全,我向考察隊打去了一個電話,結果不出所料,電話信號斷了,根本不通。

大雄勸我不要太擔心,但我還是一夜心神不寧的,迷迷糊糊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

“川子,不好了,考察隊出事了!”大雄厚重的聲音從外麵傳了進來。

我來不及穿衣服,一個翻身下了床,打開門正看到大雄焦急的站在門口,急忙問道:“怎麽回事!”

大雄對我說:“你穿好衣服下樓再說。”

我急忙穿好衣服來到樓下,看到大廳裏除了大雄和客棧老板,還有一個戴著眼鏡的文弱青年,他全身濕淋淋的,臉色非常憔悴,坐在沙發上,眼神呆滯的看著地麵。

我認識這個人,它是考察隊的植物研究員,叫做馮澤。

大雄見我下來,對我說道:“我已經通知了附近的軍區,他們馬上派車過來。”我看那馮澤目光呆滯,隻是一直發抖,看樣子是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打擊。

大雄對我說道:“他是連夜從山裏逃出來的,支支吾吾半天,隻說考察隊在峽穀深處的一個山洞裏發現了古代遺跡,考察隊的人全都進了那座遺跡,留他在外麵聯絡,昨天晚上雷雨大作,那座山發生了垮塌,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被困在了洞裏。”

我有些詫異的問道:“我們來之前不是說好了隻在景區外圍考察的嗎!那黑竹溝腹地是出了名的死亡地帶,考察隊怎麽會深入到那裏?”

大雄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問這小子,他簡直就像一頭悶驢,一直就這樣了……”

我看了看馮澤的樣子,猜測這件事沒那麽簡單,但是估計也問不出什麽了。

因為考察隊也許早就安排好了路線,隻是沒打算告訴我們這些無關緊要的人而已,怪不得最近拿回來的資料都是一些無關痛癢的動植物考察,估計是打算瞞著我和大雄。

過了大約二十分鍾,三輛北京吉普停在了客棧外麵,十幾個身穿製服的軍人從車上下來,他們人人背著步槍和一大包裝備,帶頭的是個一杠三星的連長。

隻是奇怪的是,那連長身邊還領著一個身穿短袖T恤、牛仔褲的女人,大大的眼睛,瓜子臉,長發披肩,是個美女。

與普通的女孩不同,這個女的給我一種很幹練的感覺。

大雄以前當過兵,聽說還是特別野戰營裏隊裏的尖子,打過雲南邊境毒梟組織,於是上前敬了一個軍禮,和那個連長握了握手。

那連長三十歲年紀,一張國字臉,長得很和氣,對我們說道:“事情緊急,我們有話路上說……”

這時候旁邊的客棧老板阿卓對我們說道:“能不能也帶上我,黑竹溝那裏我很熟,小時候和阿公一起上山采過藥,有什麽危險我都清楚。”

年輕的連長點了點頭,說道:“那再好不過了。”

我、大雄、馮澤以及先前那個女的和連長同坐一輛車。

車很快出發了,向著大山深處行進,路況並不太好,都是鋪滿碎石的山路。

沉默了一會兒,我當先開口道:“連長,這位美女是?”

那連長嗬嗬一笑,說道:“哦,忘了介紹,這是國內知名探險家梁倩小姐,剛好在部隊搞演講,聽說了你們的情況後,她也跟著來了,她幾年前獨身深入過黑竹溝,對那邊很熟悉。你們也不用叫我連長,叫我老黃就可以了,你是聶教授的孫子聶川吧,我和你爺爺有些交情,聽說你剛上大三,但在古生物學上發表的幾篇論文得到了學術界高度評價,你爺爺也是中國著名的古生物研究者,真是虎爺無犬孫啊……”

這麽一個弱女子獨自到死亡之地黑竹溝探險?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不由得多看了那個梁倩兩眼,嘴裏說道:“黃連長說笑了,我在學校也是天天混時間,考試的時候運氣好而已。”

老黃嗬嗬一笑,沉默了一會兒,又說道:“對了,聽說考察隊遇險是有人回來報信的,能不能跟我說一下具體情況呢?”

大雄沒好氣的說道:“就是這家夥回來報信的,不過他隻說了幾句話就悶屁了,不知道在想啥。”

他說完這話,旁邊的馮澤依舊低著頭,沒有反應,大雄就怒了,用膝蓋頂了一下馮澤,說道:“黃連長問你話呢!”

馮澤全身抖動了一下,忽然抱住頭,喃喃道:“不要問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了……”

老黃從後視鏡看了馮澤一眼,眉頭緊皺,歎道:“看來他嚇得不輕,算了,不要為難他了……”

我們又沉默了下來,大雄發給我一支煙,我們倆把馮澤夾在中間,一左一右打開窗戶抽起了悶煙。

窗外的風景是美麗的,大雨過後的山路上沒有太泥濘,周圍散發出泥土的芬芳,兩邊高大的樹木被雨水衝洗以後翠綠得好似翡翠,偶爾滴答下一滴水珠,在陽光折射下發出亮閃閃的光芒。

我呆呆的望著窗外的風景,偶爾瞟一眼副駕駛的梁倩,隻見她麵無表情的坐在那裏,隻有路上出現一兩隻鳥兒和鬆鼠的時候,她的眼神才會遊離片刻,一幅很安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