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何為道？
別說是普通修士與神明，此刻就算是天機與斷手，也被震撼到了。
在之前，斷手還說秦嵩想要再勝過華文遠很難了，結果轉眼間，秦嵩竟三劍滅天劫，做下萬古以來無數前賢都沒有做到的壯舉。
就連他們兩人也沉默了，太玄令激動無波，斷手一片死寂。
整個天地間，秦嵩能感覺到的隻有自己，和手中的利劍。
他高高在上，又孤零零的站在天上，俯視著群魔，俯視著連綿不絕的古老建築群，此刻的魔都在他的眼簾中，隻剩下了一片破敗，斷壁殘垣，還有一些人的屍體。
沒有血腥味，天劫的雷霆早已經洗滌了一切的凶穢之物。
衣袍獵獵作響的聲音，不斷在耳畔響起，似乎高空上的狂風在劇烈吹拂，烏黑的長發肆意狂舞，就如同他此刻安定而又躁動的心。
“我今天為了屠神而來，因為我要救鶴族，因為我答應了柳依依，無論你們是為了殺我，還是為了得到血珠，都站出來吧。要麽我殺了你們，要麽你們殺了我。”
他平靜的對著下方的眾人說著。
無涯城中魔道修士幾十萬，此刻都目光死死的盯著他，當真是萬眾矚目。
三尺長劍寒光四射，似乎比烈陽還要絢爛，挺拔的身軀，平凡的麵龐，這就是所有人對秦嵩這個萬物第一人的印象。
他此刻的聲音，沒有絲毫的殺氣，卻讓無數的人心中生出寒意，因為這是萬古第一人，剛才三劍滅天劫的存在所說的話，而且針對的就是他們。
在秦嵩的眼簾裏，隻見許多人胸口劇烈起伏，身軀大汗淋漓，惶恐之中踉蹌後退。
“我從來沒有想過與魔道為敵，也從沒想過與任何人為敵，我隻是想不要被你們欺負，以前是那樣子，現在也是那樣子，我從來沒有變過，隻是因為力量強大了，所以做法變了。”
聲音在空間中震**，似乎是某種規則，眾人心神駭然，不斷後退，不敢靠近。
“似乎每一個人都想要去美好平安的地方生活，可每一個人似乎都是壞人，隻要別人弱小，就會去欺負別人，有的有意，有的是無意，這似乎是生靈的天性，弱肉強食，淩辱弱小。”
“聖賢們不敢責怪強者，隻能說我們錯了，要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可又怎麽能一直在自己身上找問題呢？萬物都有兩麵，為什麽在聖賢的心中，高高在上的天就永遠是對的呢？因為它不會錯嗎？”
“我不想被你們欺負，也不想被老天欺負，然後活著。”
每一句話落下，眾人心頭就感覺像是一座神秘而又詭異的大山壓落下來，使得他們都快要喘不上氣了。
“繼而，普通人又不敢質疑聖賢，所以聖賢也不會錯，最後就隻有普通人錯了。”
“普通人又分強弱，弱者自然不敢質疑強者，所以強者也不會錯，故而隻能是弱者錯了。”
“弱，就是原罪，萬物優勝劣汰，你比人弱，那你就有原罪。老天一味的強調萬物平等，唯它高高在上，聖賢也一味的強調眾生平等，又是它高高在上，強者也強調世人平等，可它卻能理所應當的恃強淩弱，這就是平等的真相。”
“某一種思想如果讓你失去了競逐強者的心，那麽這種思想必然是錯的。”
“我之修行，好似在逐步失去人性，雖失去人性會失去很多很多的東西，可一旦失去競逐強者的獸性本能，則會失去一切。”
“奴役一個生靈的肉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奴役一個生靈的精神，因為它會令你不知反抗。”
眾人身軀一震，就是三位大魔神也是神色大變，秦嵩此人，可謂是構建事物的最核心本質，乃是一切道理的本源。
“失去人性的過程十分痛苦，就如同我不想殺死你們，卻又不得不這麽做。”
“生靈一出世，就會本能的保護自己的肉身，因為這是生命之本。在它成長過程中，又會見到很多很多的事物，明白許多許多的道理，甚至會找到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
“但誰知道自身認為的那個比自己生命還要重要的東西，是自身產生的想法，還是被別人誘導的？”
“什麽是道啊？什麽又是大道？我時長這樣問自己，因為我要修道。”
“道就是道理，規則；大道就是大道理，大規則。而修道的前提是活著，弱與強時，強者活，所以強者才能修道，繼而聖賢可以修道，天也可以修道，天修道則是天道。”
“而一切道理的根源，都是強弱的區別，所以大道的根本就是強弱。”
“道理的對錯，和道理本身的對錯沒有關係，而是與發現道理的這個生靈的地位有關，地位高的生靈無論說什麽都是對的。”
“可是，生靈想要由弱變強，便不能聽強者所言，而是要自己分辨道理的對錯，掌握的道理越多，則擁有的神通越大。”
“所以修道二字的解釋為，明辨真假，洞察虛實。所以修道與資質無關，而與認知有關，生靈的認知好比前往的方向，一旦方向錯了，就回不了頭。”
“因為我們都改變不了自己，因為我們都認為自己是對的，強者時如此，弱者時亦如此。”
秦嵩慢慢的說著，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講道。
華文遠盤膝坐了下來，墨海與偉烏生緊接著也盤坐在了地上。
原本圍攏秦嵩，禁錮天域的魔神，也隨後盤坐了下來。坐下來的人越來越多，最後魔都數十萬人一一盤坐，都在聆聽。
眾人神色不一，複雜，輕鬆，愁悶，猶豫，快樂，憂傷，興奮，激動……
任誰都沒有想到，事情會突然演變成這個樣子，秦嵩三劍滅天劫，而又揚言要屠神，但轉眼間，居然成了這般景象。
斷壁殘垣的建築群廢墟中，群山之巔，湖泊水麵，都盤坐著一個個發出五彩神光的身影。
唯有站在天上，手持長劍的那一道淡鵝黃，平凡普通，他慢慢的說著，似乎在為自己解釋，也像是在為眾人解釋著什麽。
修行百十年，秦嵩不知自己所修的是什麽道，太玄令天機也不識，上古真神先天神魔邢地也不知。
而如今，秦嵩為自己講道。
忽而，天空大亮，三輪驕陽卻不見了，明晃晃如白晝，一朵朵潔白如玉花瓣落了下來，天花亂墜，有的人伸手接著一片花瓣，隻見花瓣光潤雪白，閃爍著玉質的光澤與質感，卻又芬芳撲鼻，如真實的花朵一般。
很快，大地金燦燦，山峰也金燦燦，泥土之中鑽出一朵朵金色的蓮花，金屬的光澤與質感，風吹過是還會發出金屬摩擦的聲音，那聲音聽上去像是笑聲，無數的小孩子歡快的，發自內心的笑聲，純潔幹淨。
空間中的萬物似乎都變得不凡起來，都化作了仙界的神物，隻有天上的那道身影，依舊平凡與普通，他依舊的淡淡的說著。
與此同時，他身上的氣息也在變化，修為竟然以眾人可以感應到的速度，飛速提高，轉眼間，他達到了半神，又是轉眼間，三朵蓮花在他的腦後浮現。
緊緊包裹的蓮花花骨朵終於盛開，三個美玉雕琢而成的蓮台上，都盤坐著一個小人，那小人與秦嵩一模一樣。
左邊一個小人穿著白色衣服，麵帶哀傷之色，右邊一個小人穿著黑色的衣服，麵帶喜悅之色，中間一個小人穿著灰色衣服，他不哭也不笑，平淡的看著眾人。
秦嵩講道七天，眾人聽道七天。
七天後，秦嵩停下，眾人豁然驚醒，頓時大吃一驚，此刻在場之人中，竟無一人能看出秦嵩的修為境界了。
秦嵩長劍歸鞘，笑了一下，隻覺得身心暢快，腦海清明，一切道理都明明白白了，他發自內心的快樂，這是得道的喜悅。
他目光溫潤，溫和的看向魔都中的眾生，道：“如今，我殺爾等，舉手之間便能做到，但念你們已經威脅不到我了，我就不殺了。”
說完，不顧在場眾人的神色與議論聲，秦嵩轉過身，低著頭，感覺自己心裏空牢牢：“我可以回家了。”
一步邁出，秦嵩的身影便消失在了這片空間之中，要知道此刻魔道大陣已經開啟，禁錮了這方天域，就算是天神來了，也不可能如這般無聲無息的離去。
“傳令下去，整個魔道不惜一切代價，追殺黑袍此人，絕不能讓此人活著！”
“傳令下去，整個魔道從今以後不許在為難鶴族，鶴族為魔道所尊之族。”
“傳令下去，整個魔道尊秦嵩此人為主，從此他就是我魔道之主，魔主。今聆聽魔主講經之人，不分種族，皆為魔主弟子。”
三位大魔神一同發聲，傳下鐵令，但此刻卻沒有一個人反駁，多數人平平靜靜，若有所悟的樣子，也有一部人露出喜悅與興奮之情。
秦嵩回到了黑水河，看到等待已久，滿臉擔憂的柳依依，立刻哈哈大笑起來，他抱起柳依依，狠狠的在她美麗的臉蛋上親了一口，惹得女子一陣驚呼。
不久後，他帶著鶴族眾人，直接破開空間，穿梭虛空回到了中土。
因為他已經收到了莊生的消息，莊生感應到他突破時的波動與氣息，第一時間已經帶著陳靈兒返回長生大陸。
莊生傳訊的消息中，暗暗透露希望秦嵩能留下來，與他們一同應對即將到來的大劫，不過秦嵩並沒有回應，隻是說等陳靈兒歸來後，再談此事。(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