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逃吧,慕容暖

“大哥看上去起色很好,最近和白琳一起,生活得不錯吧?”慕容暖嫣然一笑,仿佛不經意地問道。

慕南亭停下攪動咖啡的勺子,有些警惕地抬起頭看著她:“暖暖,你不會到現在還在恨著白琳吧?她現在什麽都不記得,過去的那些事,就不能讓它過去嗎?”

又是這樣……

慕容暖怔了怔,低頭笑了笑,唇角浮起一絲苦澀:“大哥,我沒別的意思,隻想看看你身體好不好?”

擱在桌上的電話響了,慕南亭依舊有些戒備,他抓起電話,刻意壓低聲音,連說幾句就快回家了,這才把電話掛掉。

他說快回家時,臉上的表情柔和到不可思議。

“是白琳?”她問。

慕南亭點了點頭,有些歉意地看著她:“暖暖,請原諒我,我不能帶你去看白琳。”

“我明白,”她又笑了笑,緩緩起身,走了幾步,忽然回頭疾步回來,俯身抱了抱慕南亭。

“大哥,保重。”

慕南亭恍惚了一下,仿佛與她瞬間回到了幼年時的兩小無猜。

等他回過神來,慕容暖已經走遠了。

七月七日,晴。

宜喬遷,宜嫁娶,宜出行。

慕容暖敲了敲書房的門,片刻之後,門開了。

上官曜有些意外,她受傷之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一直處於冰點,始終沒有複原,沒想到她會主動來找他。

“許久沒有去野餐了,今天,我們去野外度假吧。”她抿了抿唇,重點強調了一句,“就我們一家三口。”

上官曜心裏一動,幾乎是內心欣喜地點頭應了。

中央公園——

午後的陽光格外燦爛,綠草茵茵上鋪著格子布,上麵擺滿了豐盛的佳肴。

樹蔭下,風聲拂過,吹亂了慕容暖的劉海。

她一邊抱著孩子,輕聲哄著,一邊笑吟吟地歪著頭與上官曜說話。

“聽說袁教授的病好了許多,師母邀請咱們下次去吃飯呢。”

“唔。”他心不在焉地應著,總覺得此時的溫馨看起來不太真實。

“吃個派吧,我親手做的。”她莞爾一笑,有些嗔怪地看著他,“不許說不好吃!”

他不知道在想什麽,幽深的雙眸凝視著她,漸漸的,溢出點點星光。

“你不生氣了?”上官曜拋掉了自負,在她麵前小心翼翼的模樣,像個卑微的孩子。

慕容暖微微一笑,溫柔地靠在他胸口:“看你表現。”

如果這是夢,真希望能夠長久一點,永遠都不要醒來。

他咬了一口派,臉上帶著浮現出虛幻的情景。

是夢嗎?

眼前一黑,他倒在了她身上。

“對不起,阿曜。”她喃喃自語,緩緩俯身,吻了吻他的臉。

最後一次,這樣溫柔地稱呼他阿曜了。

那些年與他的相識,仿佛舊夢一場。

散了,也就散了。

一輛車停在公園門口,穿著利落的上官景匆匆下車,把上官曜帶走。

他關上車門,深深看了慕容暖一眼:有些擔心:“真的不需要我派人照顧?”

慕容暖搖搖頭,抱緊了孩子,一臉認真。

“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剩下的路,我自己走。”

上官景不再堅持,衝她笑了笑,旋身上車離去。

刺眼的陽光下,一班飛機逐漸起航,消失在碧海藍天中。

昏昏沉沉,夢裏總有些不安寧。

雜亂的腳步聲來回驚擾著這場夢,他有些不耐煩地皺眉,從夢裏醒來。

“少爺,你終於醒了!”

“阿曜!”

幾處不同的聲線同時傳來,女人們簇擁而上,把他圍得嚴嚴實實。

“怎麽回事?”他眸光微冷,發現自己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

“阿曜,你還不知道,你昏迷的這段時間,那個女人帶著孩子跑了!也不知道她給你下了什麽藥,有沒有後遺症……我早就說了她不安好心……”林媚的聲音很聒噪,很吵。

他扶著額頭,努力讓自己神智清明一點。

等等——

她剛剛說,誰帶著孩子跑了?

他動作一僵,猛地抬起頭,森冷的目光瞬間讓這房間降了幾度。

“慕容暖在哪裏?”

林媚張了張嘴,半晌,躲避地轉移視線,訥訥地回答:“那女人已經帶著孩子跑了兩天了。”

兩天……

也就是說,他整整昏迷了兩天時間。

回想之前的那些溫柔與真情,原來都是為了逃離他布下的迷霧!

她竟然敢騙他!

該死的女人!

他用力扯下手背的針頭,咬著牙換上衣服。

無論追到天涯海角,他都要把那個女人給找回來!

一個月後——

上官家的書房——

夜已深,燈仍舊亮著。

白晝一般亮的房間裏,上官曜雙手插兜,安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盯著夜色出神。

所有他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

機場,海關,偷渡渠道,醫院,教會……

統統沒有她的蹤跡。

上官曜有些憔悴地轉過頭,依稀從玻璃鏡裏窺見自己的頹廢,他自嘲地笑笑。

如果那女人知道自己為了她寢食難安,不知道該有多得意呢。

沒心沒肺的家夥!

“少爺,慕小姐的行蹤有消息了!”

助理匆匆奔進來,一臉振奮。

假消息聽得太多,他已經有些麻木了。

“說。”

助理掏出手機,展示了一張照片。

“這是幾天前,有人在s市拍到的遊客照片。視頻後麵抱著孩子的這位小姐,不就是慕小姐嗎?”

捏著照片的手骨節分明,此刻正在微微顫抖。

如畫的景色裏,如織的遊客中,他的女人,正沒心沒肺地抱著孩子,衝著某處懸掛下來的瀑布大笑。

離開他這麽久,她不但沒瘦,反而顯得明媚張揚了許多。

他緊緊攥著照片,冷冷開口:“馬上去s市。”

助理答應了一聲,立刻去備私人飛機。

擔心了這麽久,沒想到那女人卻在遊山玩水。

等抓到她,看他怎麽好好教訓她,重振夫綱!

上官曜的心情輕鬆了許多,嘴角浮起一陣笑意。

一下子得了空暇,他微微掃了一眼電視牆,這一看,他整個人猛地僵住了。

電視牆上正在播放一則緊急新聞,畫麵裏,剛剛還歲月靜好的s市,短暫的幾分鍾之後,突然變成了斷壁殘垣。

滿地倒塌的建築,廢墟一般昏暗的碎砂石轟隆隆不斷垮下。

伴隨著地動山搖的聲音,遊客們瘋了般朝狹窄的出口狂奔。

“地震了!快跑啊!”

慘叫聲此起彼伏,可就算人們跑得再快,也始終無法抗衡自然災害。

幾處建築像多古諾米牌一樣倒塌,壓住了逃亡的人類。

s市,瞬間成為了人間煉獄。

他瞳孔猛地緊縮,手心滲出了一絲絲冷汗。

慕容暖——

慕容暖和他的孩子都還在s市!

他瘋了一般衝出去,太陽穴瘋狂跳動。

在他親眼見到慕容暖之前,她絕對絕對不能發生任何意外!

經過地震局檢測,s市突發了八級大地震,當地百分之九十的建築物都沒能承受住這次災害,目前失蹤人數已經達到六百多人,大多都是來自外地的遊客。

武警戰士,消防官兵,醫生護士,還有各方湧來的官員和記者們,把這座原本就不算大的小城擠得越發逼仄。

機場已經完全被摧毀,上官曜隻能開車趕到,一路上煎熬了無數回,他終於踏上了被地震摧毀的這片土地。

“上官先生,這就是照片裏的位置了,隻不過現在……”

向導眼圈有些發紅地指了指眼前的斷壁殘垣。

消防官兵們牽著搜救犬,這會兒正在尋找被壓在下麵的災民。

沒有誰注意到,現場又多出了幾個人。

上官曜薄唇緊抿,俯身開始瘋狂地挖著碎石。

萬一——

萬一他的女人和孩子被壓在下麵該怎麽辦?

她那麽怕黑,膽子那麽小,他的孩子還那麽小……

“上官先生,您這是做什麽?會有人幫我們找出慕小姐行蹤的,您可千萬不能累倒……”

“滾開……”

他近乎冷酷地抬起頭,下顎線緊繃,仿佛見血封喉的鋒利匕首。

“上官先生,您這又是何苦呢……”

“滾開!”他咬著牙,青筋畢露地咆哮。

沒人敢勸阻他,眾人低著頭,紛紛開始拚命地挖掘。

附近忽然傳來一陣稚嫩的哭聲,含糊不清的聲音裏隱約夾雜著“媽媽”兩個字。

他紅著眼回頭,看到某處廢墟上,被挖出了半條人的胳膊。

跪在地上的小男孩兒抱著胳膊哭著喊媽媽,然而很快,小男孩兒忽然抽了抽鼻子,大聲說:“這不是我媽媽!我媽媽的手臂上沒有這塊蝴蝶胎記!”

蝴蝶胎記——

仿佛被什麽重重地錘中胸口,上官曜搖搖晃晃地站起來,臉色慘白地盯著那條斷臂。

剛好,就那麽巧,他認識的人裏,有一個人,手臂上恰好就有一枚小巧的蝴蝶胎記。

以前,她總喜歡在他麵前嘚瑟,自誇自己是天命女。

“阿曜,你說老天爺讓我身上長了這塊胎記,是不是怕下輩子你找不到我,得憑著胎記才能認出我來?”那時,她傻乎乎地摟著他的脖子問道。

他當時不耐煩地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哪有這麽多廢話?他怎麽可能認不出他最愛的女人?

下輩子,下下輩子,他都堅信,一定第一眼就能認出慕容暖。

“給我……”他聲音沙啞,仿佛行屍走肉一樣地靠近小男孩兒,“把它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