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周公館

自從那天的談話之後,慕容暖和上官曜之間仿佛達成了某種默契,在商議離婚這件事之前,大家相敬如賓,各自扮演好家庭角色。

一切平靜得仿佛什麽也沒發生,可無形中,那條橫亙在她和上官曜之間的裂縫,隨著時間,依舊在慢慢擴大。

晚飯時,上官曜一邊看報紙,一邊淡淡告訴她,明天需要她以妻子的名義,陪伴他出席一場私人晚宴。

她一邊哄著兩個孩子吃飯,一邊頭也不抬地答應。

兩人之間冷漠到甚至連眼神的交流都沒有。

第二天,慕容暖讓吳雲借來一套禮服,隆重打扮了一番,這才挽著上官曜的手臂,緩緩上車。

上官曜目不斜視,平靜地說。

“打扮得不錯。”

這算是誇獎嗎?

她麵不改色地回應:“謝謝賞識。”

前方司機豎著耳朵,聽著先生與夫人之間冷漠如冰的交流,一時沒注意到路況,差點闖了個紅燈,等意識過來時,司機緊急刹車,慕容暖隨著慣性朝前撞去,她心裏暗暗叫苦,糟糕,這一下怕是要撞成腦震**。

然而,預期的疼痛並沒有傳來,一隻手擋在了她與座位之間,卸去了力道。

她飛快地抬頭,撞見了他眼裏一閃而逝的溫柔。

可是下一秒,他已經懶洋洋地縮回手,靠在座位上閉目養神。

又是該死的錯覺!

車子停在周公館門前,門前鋪著紅毯,司機打開車門,慕容暖拎著裙擺緩緩走下來,上官曜瞥了她一眼,慢慢伸出手臂,似笑非笑地盯著她。

來之前,他已經無數次告訴過她,這位周董是一個很注重家庭生活的人,尤其重視合作方的夫妻感情。

她輕咳一聲,麵無表情地摟住他的胳膊。

他出聲提醒:“最好笑一笑,別擺出一副深仇大恨的模樣。”

這廝簡直得寸進尺!

她咬著牙,壓低聲音:“我要是配合你,能得到什麽?”

他愣了愣,沒想到她這會兒倒學會坐地起價跟他談起買賣了。

“你想要什麽?”

“大衛的位子。”她神色冷冷,“隻要你答應,我保證今晚跟你演完這場戲。”

她隻是賭氣說一說,料定了上官曜這樣驕傲自負的性子,斷然不會喜歡被人威脅,更不會答應。

可誰想,他幹淨利落地應下了。

“成交。”

她是真的呆住了。

看他一副風輕雲淡的模樣,並不像是跟她開玩笑。

周公館大門推開的那一刻,金童玉女的兩人一齊出現在眾人麵前,矜持高傲,帶著上流社會的優越感,慕容暖抬高下巴,換上了身為上官太太該有的表情。

周家是b市的傳統豪門家族,吃穿用度都講究到極致,處處透著儒商氣息,周董早些年曾經在大學執教過,即使後來成為商人,也還是保持著自己的原則,這一點尤其體現在商場上。

周董與太太同為大學同學,兩人恩愛扶持了一輩子,彼此都是很好的人,見到席間上官曜與慕容暖同樣恩愛,周氏夫婦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現在的社會啊,像你們這樣年紀輕輕就結婚,又幸福恩愛的不多了,聽說你們也是大學同學?”周夫人恬靜溫柔,似乎對他們的戀愛史很感興趣。

慕容暖抿嘴一笑,含情脈脈地看著上官曜:“準確地說,他是我學長呢。”

“原來是這樣,那你們當年戀愛的時候,一定很浪漫。”周夫人掩嘴一笑。

“怎麽,羨慕起別人了?我們當年也很浪漫呀,當年為了追你,我可是每天一首情詩……”談起過往,周董停不下來,滿眼都是對青春的回憶。

慕容暖微笑著看著他們夫婦二人感情自然流露的模樣,心裏羨慕得很。

上流社會的夫妻感情,或多或少都帶著交易的成分,像他們這樣真心相愛了半輩子的夫婦,真的不多。

手上一暖,上官曜用力握住了她的手。

她抬起頭,看見他眼角眉梢的柔情,忍不住心裏一動。

“對了,下午馬場進了兩匹好馬,一會兒我們去騎馬,跑兩圈,怎麽樣?”周董樂嗬嗬地提議。

上官曜微微一笑:“早就聽說周董騎術不錯,到時候討教討教。”

周家有一處馬場,裏麵全都是周董從世界各地重金購買的馬匹,每一匹都是周董的心血。

“棗紅的這一匹馬昨天才剛到,我給她取名叫錫蘭,另一匹白色的叫若夫,也是昨天才剛到。我看你夫人好像很有興趣,不如讓她也挑選一匹試試?”周董拍著馬,視線挪向慕容暖。

慕容暖答應了一聲,走進馬廄,選了那匹叫做錫蘭的母馬,抬手摸了摸她的馬鬃,這馬看起來十分溫順,她自己又學過一點騎術,想來騎上去走兩圈應該不是問題。

一群人走到馬場裏,慕容暖率先上馬,有些興奮地拉著韁繩,試著跟隨感覺騎了一段路程,等到完全適應之後,索性就想跑得更遠一點。

上官曜盯著她顛簸的背影,微微皺眉,下意識擔心地跨出去幾步。

“上官先生,聽說您大學時是學醫的?”身穿紫色騎裝的周夫人上前一步,輕柔問道。

他回過頭,周夫人就站在他身後,嫣然微笑。

“夫人怎麽知道?”他笑了笑,反問道。

“別叫我夫人,叫我謹言就好,我叫溫謹言。”微風吹亂了她的鬢發,幾縷發絲調皮地貼在她白皙的臉頰旁, 顯得格外嫻雅柔美。

“那年,我就讀於隔壁學校,比你高幾個年紀,念研究生。你在b市很出名。所有的女孩子都知道你的名字。”她抿嘴一笑,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柔和起來。

上官曜別過頭,專注地看著馬場上,一前一後的慕容暖和周董,不經意地笑了。

“夫人和周董結婚這麽多年,為何一直不打算要個孩子?”

溫謹言莞爾一笑:“泰宇和我想要多過一過二人世界,孩子,晚幾年再要也一樣。”

說話間,慕容暖已經騎著馬繞了一圈,她和周泰宇一邊說笑,一邊快活地朝著上官曜揮手。

輪到她下馬時,周泰宇就近伸出了手要扶她。

慕容暖愣了愣,看了一眼斯文儒雅的男人。

他紳士得無可挑剔,眼裏一派坦誠。

“下來。”上官曜徐徐伸出手,沉聲說道。

她羞澀一笑,握住他寬大的手掌,歡快地跳下來。

“真好玩兒。我明天還能過來玩兒嗎?”她拍了拍錫蘭的腦袋,笑著問道。

“當然可以。反正你們要在這兒做客好幾天呢,就把周公館當成自己的家就行了。”溫謹言淺笑著遞上擦汗的手帕。

傍晚,進餐完畢之後,兩人回到房間,慕容暖卸下白天的偽裝,腰酸腿疼地癱在**。

沒想到陪有錢人裝派頭這麽累,一絲一毫都不得放鬆。

上官曜看起來遊刃有餘,哪怕是在沒人的地方,也永遠都這麽一絲不苟,姿態優雅。

她翻了個身,看著他腰板筆直地坐在陽台上喝咖啡,忍不住走過去,懶洋洋地坐在他對麵。

“說真的,我挺羨慕溫謹言的,周泰宇那麽愛她,又為她把家族事業從海外轉移到國內。你說她是不是很幸運?”

他微微挑眉瞥了她一眼,抬手枕在腦後,薄唇微揚,語氣卻十分嘲諷。

“怎麽,後悔沒有早出生幾年,嫁給周泰宇?”

她狠狠剜了他一眼:“懶得跟你說。”

正要起身,他長臂一伸,忽然把她拉進了懷裏。

慕容暖趴在他胸口,氣得磨牙:“喂,你別太囂張。我隻說在他們麵前配合你演戲,可沒說私下也要這樣配合你!”

他抬手捧住她的臉,慢慢靠近,好聽的聲音低沉悅耳。

“噓,有人在看我們。”

慕容暖愣了一下,眼角餘光慢慢掃了一眼對麵的露台,果然看到站在那兒,長裙飄飄的溫謹言。

她在那兒幹什麽?

還沒來得及整理心中的疑慮,他已經俯身吻住了她,極盡繾綣纏綿。

他許久沒有這樣溫柔地吻過她了,慕容暖嚶嚀一聲,情難自禁地圈住他的胳膊,索性與他假戲真做。

哪怕他是個混賬東西,可誰叫他是她的丈夫呢,該睡的時候還是得睡,畢竟她也有身為女人的正常生理需求對不對?

上官曜低聲喘息了一會兒,終於忍耐不住,抬手抱起她,徑直進了室內。

窗簾隨風搖擺,他抱著她,滾進柔軟的床榻間,抬手抓起遙控,按掉了燈光。

月光皎潔,微風徐徐,溫謹言安靜地站在露台上,忽然覺得有些冷。

肩膀上披了一件外套,周泰宇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站在她身旁,攬住了她的腰。

“藥吃了嗎?”他溫柔地問。

她搖了搖頭,有些撒嬌地靠近他懷裏,輕聲呢喃:“泰宇,我不想吃藥了。”

“不許任性,”周泰宇親了親她額頭,輕輕抓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不吃藥,你的病怎麽會好?”

半哄半勸,他帶著她回到臥室裏,拿出一瓶白色藥丸,從裏麵倒出一粒交給溫謹言,眼看她順從地服下藥,他這才放心地熄燈,帶上臥室的門,從裏麵退了出來。

書房裏,周泰宇翻閱著書,可神情卻有些恍惚,十幾分鍾過後,手上的書仍舊停留在原先那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