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不過是一場可笑的夢

溫謹言滿腦子都是周泰宇饜足的微笑,那笑容帶著惡毒與猙獰,噩夢一般席卷著她,將她一遍又一遍地帶進地獄裏。

她絕望而又憤怒地錘著牆壁,恨不得一頭撞死在上麵,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枕在浴缸邊沿睡著了。

迷迷糊糊中,有人撞開了浴室門,腳步雜亂地把她從冰冷的水裏抱起來。

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溫謹言醒來時,床前坐著溫母,一臉責備地端著一碗藥。

“要不是傭人發現得早,你這會兒早就淹死了。你說你都多大的人了,洗個澡都不讓人省心。你呀你,什麽時候能像你姐姐這麽懂事?”

“姐姐呢?”她聲音沙啞,心裏揪著疼。

“你姐姐跟你姐夫一早就坐飛機度蜜月去了,謹玉之前說要帶你去的,肯定是覺得你不聽話,這才自己走了……哎,你這孩子,怎麽說你兩句,你還哭起來了?”

溫謹言窩在被子裏,無聲地流淚。

現在的她,跟以前已經不一樣了。

等他們度蜜月回來,她又該怎麽麵對姐姐?

隻是出國參加了一次婚禮而已,卻徹底地改變了溫謹言的命運。

不過是短短幾天功夫,再回到學校裏,她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哪怕是跟她相交甚好的閨蜜,也無法讓她開心起來。

一轉眼的功夫,教授的實驗課到了。

原本心如死水的溫謹言,在看到實驗名單上的那個名字以後,陰霾的心情忽然放晴了。

那是她暗戀的少年,他們有著共同的導師,在同一個實驗室。

那少年眉目如畫,氣質清冷,總是身穿一襲白襯衣,疏離淡漠地行走在校園裏,迷倒一群少女。

溫謹言知道,喜歡他的少女很多,她隻是其中之一。

也許,還是異常平凡的一個。

她滿懷期望地去了實驗室,期望能在熟悉的麵孔裏找到他,卻被告知,他被臨時抽調到另一個年紀帶實驗課了。

“導師說了,那個班呀,有個笨笨的女孩子,老是拖後腿,笨得他頭疼。得讓阿曜幫忙去治治她。”

“也是,想想阿曜那冷若冰霜的樣子,要是真遇見蠢得令人頭疼的女孩兒,肯定不會給情麵的……哎,也不知道是誰這麽倒黴,撞上阿曜這個煞神……慘啊!慘極了!”

同學們開著玩笑,紛紛打趣。

溫謹言卻全無心情,她默默經過哪個班,果然從窗口看到了身穿白色實驗服的他。

白色很適合他,他原本就長得好看,白襯衣,搭配白色外套,將他襯托得越發明亮清雋。

依舊是那麽俊美,疏離淡漠的神情令無數少女迷醉。

溫謹言咬著唇,不由自主地靠近,喉嚨裏那句招呼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他忽然從一堆繁雜的實驗器材裏抬起頭,微微皺起了好看的眉頭。

溫謹言被他的情緒牽動著,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了。

他幽深的視線越過眼前的一切,仿佛看見什麽有趣的事,緊蹙的眉頭舒展了幾分,薄唇微微上揚,露出了極淡極淡的笑意。

她從沒見他那樣笑過,仿佛春風過境,十裏花開,美不勝收。

她貪慕地向他走過去,隻想著能離他更近一些。

近了,也許她就能鼓起勇氣,說出自己的思慕。

可是,沒想到他站了起來,朝著她的方向走來。

難道他看到自己了?

溫謹言心跳飛快,兩頰飛起了紅色雲霞。

她滿腦子想著要找怎樣的借口,才能合理地解釋自己出現在這裏,剛期待地抬起頭,就看到他停在了一個埋頭做實驗的女孩兒身畔。

“慕容暖,你有腦子沒?”他毫不客氣地諷刺道。

女孩兒茫然地抬起頭,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盛滿了清澈,令人驚豔。

“學長,我又做錯什麽了?”女孩兒一臉懵逼,滿臉無辜。

他沒好氣地抓起她的書,帶著幾分不耐煩的語氣,一一指點失誤。

也許那個叫慕容暖的女孩兒永遠都不知道,彼時,那個冷若冰霜的少年,對她有多麽特別。

溫謹言知道,他從來不耐煩指教任何人,尤其是女孩兒。

可他,在慕容暖麵前,破例了。

仿佛預知了什麽,她心裏空空地轉身離去,帶著永遠都不會說出口的秘密。

七年前,那個叫上官曜的少年永遠都不會知道,有個叫溫謹言的女孩兒,曾經真心愛著他。

日子渾渾噩噩地過去,隨著姐姐歸期的臨近,溫謹言越發心事重重,整個人憔悴了許多。

沉鬱的天幕下,她神情恍惚地走出校園,背著書包,獨自在路上遊**。

直到一輛車在她身邊停下,兩名黑衣人走出來,一前一後地圍住她,神態客氣。

“二小姐,周先生請您走一趟。”

她隻認識一位周先生。

仿佛被毒蛇咬了一口,她斷然回絕:“我不去!”

黑衣人笑了:“周先生說了,二小姐要是不去,他就請大小姐親自來請您。”

這個卑劣小人!竟然拿她姐姐威脅她!

她咬著唇,紅著眼睛上了車。

溫謹言從來不知道,原來周泰宇在城郊竟然還有一棟私人別墅,掩映在山腳下,位置偏僻,清幽隱秘,是個做什麽都不會有人知道的地方。

她慢慢走進那扇大門,身後的倒影被徐徐關上的大門吞噬。

周泰宇就站在那片陰影裏,對著她,慢慢解開了皮帶。

“來吧,伺候好我,我保證,會對你姐姐好的。”

他的聲音如鬼魅一般傳來。

她絕望地發現,除了默默承受,自己竟然無處可逃。

從那次以後,周泰宇就經常把她帶到那棟別墅,肆意淩辱,而她仿佛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或者說,漸漸麻木了。

她想,隻要自己逆來順受,那麽她和姐姐之中,總有一個人能獲得幸福。

直到溫謹玉流產的消息傳來,她才知道,她費盡心思遮掩的秘密,其實根本就不算秘密。

她最親愛的姐姐,躺在病**,歇斯底裏地衝她叫罵。

“你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別以為我不知道,泰宇成天不回家,是躺在了哪個女人**!”

苦苦支撐的溫謹言瞬間被擊垮,她雙膝一軟,跪倒在病床前,痛哭流涕地解釋。

“不是你想的那樣!姐,是周泰宇脅迫我……”

“泰宇脅迫你?”溫謹玉披頭散發,空洞的瞳孔裏閃過一絲厭惡,“溫謹言,你真是惡心到讓我想吐!如果不是你勾引你姐夫,他又怎麽會看上你?從小到大,你樣樣都不如我!你現在這是在報複我嗎?要不是昨天晚上你不讓泰宇回家,我又怎麽會流產?都怪你!是你毀了我的幸福!”

“不是這樣的,姐,你聽我說!啊!”

溫謹玉將她狠狠地推到一旁,她撞上了桌角,額頭汩汩流血,襯著蒼白的膚色,顯得格外淒豔。

“滾!你給我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失去了孩子的溫謹玉徹底失控了,她抓起桌上的花**用力擲到溫謹言身上,絲毫不見先前的溫情。

溫謹言狼狽得像條狗一樣,哭著爬出了病房。

她唯一想要保護的親人,她的姐姐,在她頻頻遭受淩辱的這些日子裏,最先質疑的不是周泰宇,而是她的親妹妹……

嗬嗬——

她竟然選擇相信周泰宇——

那麽,她活著還有什麽意義?

溫謹言慢慢起身,無視四周指指點點的人群,機械地摸著牆行走,不知不覺間,竟發現自己走到了醫院樓頂。

她站在烈烈風中,緩緩張開雙臂,忽然有些想笑。

不如就這樣跳下去,一了百了。

隻是不知道她死了以後,活著的人會怎麽討論她?

“爸媽,姐姐,我走了。”她喃喃自語,慢慢挪動腳步到了邊緣。

她緊繃著神經,打算一躍而下時,身後傳來沉穩的腳步聲。

那人在她身後站定,淡淡地說:“我找了你半天,原來你在這裏。”

她身子一晃,眼看就要掉下樓頂,一隻手臂飛快地伸出來,用力拉住了她。

溫謹言跌進周泰宇懷裏,瘋了般拚命撕咬著他。

“放開我!讓我去死!”

“你死了,我怎麽辦?”他微不可及地歎息。

溫謹言怔怔抬起頭,仿佛覺得自己在做夢。

他這是……喜歡她的意思嗎?

他用力抱著她,蠱惑般的,在她耳邊低喃:“別死。就算其他人全都拋棄你,我也會對你好。”

給她痛苦的人是他,可在她被全世界拋棄時,對她溫存的人也是他。

她明知道不該相信,可腦海中忽然想起,他們在一起歡好時,他偶有的溫柔與體貼。

心裏那處空了許久的地方,似乎被填補了一些,好像哪怕是獨身一人,也沒那麽難以忍受了。

溫謹言再一次妥協在了他的懷抱裏。

溫謹玉出院那天,前來接她的是溫謹言。

昔日親密無間的兩姐妹,彼此之間早已水火不容。

“你怎麽還不去死?”溫謹玉怨毒的眼神像釘子一樣,紮在她心髒上。

她閉上眼睛,把眼淚往肚子裏咽,平心靜氣地回答:“姐,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從今以後,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直到你不恨我為止。”

溫謹玉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眼淚順著眼角滑落。

“你去死!隻要你死了,我就不恨你了。”

“不,我會好好活著,用我這條命來贖罪。”她搖了搖頭,執拗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