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一章 成全

慕容暖頓住,微微抬起頭,不解其意地看著阿孝。

“阿孝!”秦林洲臉色一沉,不悅地喝止,“你在做什麽!”

阿孝急促地抬起頭,不發一語地牽住慕容暖的手腕,拉著她,像頭牛一樣往外衝。

秦林洲緊緊握著酒杯,臉色鐵青。

身邊的景色不斷往後倒退,兩側花影綽綽,阿孝腳步飛快,拉著慕容暖穿過一層又一層長廊,背影堅毅。

慕容暖腳步趔趄,喘息著停下,用力甩脫開他。

“阿孝!你到底想做什麽?”

阿孝回過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他的眼睛緊緊盯著慕容暖,焦灼的目光裏,流露出不舍,愛慕,與愧疚。

“有些話,現在不說,也許就再也沒有機會了,”他緊緊扣著她的手腕,咬著牙,額頭青筋畢露,“聽著,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好。暖暖,我想要你活著!我要你活著離開南山島!”

慕容暖喃喃道:“阿孝……”

“快看!他們在那邊!”雜亂的腳步聲傳來,有人追過來了。

眼看那群人朝著他們奔跑而來,近到連猙獰的表情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阿孝毫不猶豫地攬住慕容暖,眾目睽睽之下,抬手捧住她的後腦勺,用力吻住了她。

四唇相接的那一刻,慕容暖瞳孔緊縮,震驚地瞪著他。

他在幹什麽?

她試圖掙紮,卻被他控製得死死的,阿孝的雙手像鐵鉗一樣,死死地禁錮住她的腰,她連半分都動彈不得。

他的唇瓣僵硬地印在她的唇上,兩人保持著這個姿勢,一動不動。

恍惚中,旁邊傳來一個女人銀鈴般的笑聲:“哥,你也太心急了,就算想在阿爸麵前央求要了她,也得挑個地方不是?”

是阿琳的聲音。

阿孝捂住她的臉頰,將她用力抱進懷裏,替她將阿琳不懷好意的目光擋在了外麵。

“阿琳,別忘了,你的未婚夫同樣來自島外。”

阿琳笑吟吟地挽住身旁男人的胳膊,甜甜笑道:“這個不用哥哥操心,很快,阿默就是我名正義是的丈夫,他也會名正言順次成為島上的人。”

莫名的,似乎有一道視線朝這邊掃來,凝聚在慕容暖身上,久久不散。

“阿默,我們走!”

她眼角的餘光瞥見一雙長腿從身邊經過,那腳步經過她身邊時,微微停頓了片刻。

慕容暖閉上眼睛,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一股心悸急促襲來,令她喘不過氣來,她死死咬著唇,慢慢從阿孝懷裏抬起頭,隻來得及看見樹影後,那一抹漸漸消失的高大背影。

他是誰?

恍惚間,剛剛那群包圍他們的人已經上前,神色冷冷:“少爺,老爺請你和慕容小姐過去一趟。”

再次出現在秦林洲身邊,阿孝執意牽著慕容暖的手,神色沉靜。

“阿孝,你是我唯一的兒子,你應當知道,從今以後,南山島的一切都是你的。”無視一旁的慕容暖,秦林洲沉沉開口。

阿孝搖了搖頭:“不,那不是我想要的。阿爸,我從來沒有跟你求過什麽,可這一次,就當我求求你,讓我跟暖暖在一起吧。”

他別過頭,目光裏滿含愛意地看著慕容暖,聲音低沉:“從我第一次見到她開始,我就知道,我愛上她了。後來的任何女孩兒,都不可能再讓我有這種心動的感覺。”

明知道他是為了救她,才說出這番話,可慕容暖仍是呆住了。

阿孝緊緊握著慕容暖的手,直直盯著秦林洲,語氣堅決:“所以,阿爸,請允許我和她在一起,拜托了。”

天邊驚雷陣陣,天色暗沉,台風即將席卷而來。

阿孝永遠記得那天,秦林洲眼中的失望與晦暗。

他沉默得像一塊石頭,在慕容暖淒惶的目光中,被人帶到了外麵,在秦家豪華的別墅階梯下跪了下來。

“我跟慕容小姐的收購案什麽時候達成一致,你什麽時候再起來。”秦林洲殘忍一笑。

慕容暖怎麽會聽不出秦林洲語氣裏的威脅之意?可她絕不會為任何人動搖這份決心。

“秦先生,我想我們之間沒有什麽好談的,你隻有一個選擇,就是接受我給出的並購案計劃,在我規定的期限內,將這份島嶼原封不動的賣給我,然後,由我來處置。”慕容暖冷冷說道。

她走到宴席上,端起剛剛那杯酒,當著他的麵,緩緩倒在地上。

“就算我死了,這個並購案也會由上官集團其他人來執行。所以,你不用白費心思。”

她離去的背影看上去是如此倔強,秦林洲臉色陰晴不定,盯著她的背影露出嗜血的目光。

傍晚時分,淒風冷雨。

慕容暖雙手環胸,獨自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嘩啦啦的大雨。

隔著一層透明玻璃,密集的雨幕中,阿孝直挺挺地跪著,仿佛落湯雞一般狼狽。

他已經足足跪一下午了,這麽大的雨,他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外衫,再這樣下去,隻怕他遲早撐不住。

阿孝臉色慘白,眼皮慢慢往下垂,整個身子像破麻袋一樣朝地上倒去,慕容暖心裏一緊,下意識地撲向玻璃。

短暫的昏迷之後,地上那個人影慢慢掙紮,再度挺直了脊背,倔強而又沉默地在雨裏跪成一座雕塑。

“看到了嗎?這就是愛上不該愛的女人的下場,”二樓長廊上,阿琳手裏端著一杯紅酒,語氣輕鬆隨意,“我真不明白,那個女人有什麽好,值得阿孝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秦默慢慢地走到走廊旁邊,雙手插兜,目光深沉地盯著雨裏的男人。

此時此刻,阿孝的目光似乎含著溫柔的笑意,看向某一處定點。

他在看誰?那個他愛的女人嗎?

他心裏微微一動,對那個女人的好奇心慢慢破土而出,越來越茁壯。

身後,阿琳嬌嗔地攬住他的腰,柔聲道:“阿爸說,婚禮這件事,宜早不宜遲。他隻是象征性地懲罰一下阿孝,等到我們婚禮結束,再去懲罰他。”

“婚禮安排在什麽時間?”他睫毛輕眨,掩去內心的厭惡,不動聲色地問道。

阿琳歡喜到語氣上揚:“就在兩天之後呢,婚紗和場地都安排好了,剩下的日子,我隻要好好做美容就行了。”

她小臉發著光,抬起頭,深情款款地看著秦默:“阿默,我們就要結婚了。你高興嗎?”

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顧自地笑著回答:“我心裏可高興了。以前在這座島上,所有人都依著我,從來都是別人追著我跑。我很小就沒了母親,一路都是阿爸把我寵大的。也許阿爸把我寵壞了,可我發誓,嫁給你以後,我一定會乖乖改變,為了你,做一個賢惠的妻子。以後,我每天親手做飯給你吃,我給你生很多很多的孩子,好不好?”

秦默怔了怔,定定地看著仰起腦袋,滿臉微笑的阿琳,這一刻,他很難把她和她惡魔的一麵聯係起來。

她心狠手辣,能隨隨便便就割掉丹媚的舌頭,可是她卻也是真的對他好。

如果不是阿琳一直護著他,也許失憶的他早就不能活到現在了。

“如果,我不想呆在南山島呢。”他淡淡問道。

阿琳眼中閃過一絲喜色:“正好!我也在這裏呆膩了。不如我們婚後移民吧!去一個沒人能夠找到我們的地方。你說好不好?”

他扯了扯薄唇,微微露出一絲笑意,抬手撫摸著她的秀發,鮮見地語氣溫柔:“幼稚鬼。”

阿琳癡癡地看著他,心裏仿佛炸開了一道道煙花。

他不知道,他這副薄唇微揚的模樣,有多好看,他剛剛笑著說出“幼稚鬼”那三個字的時候,她心裏溫暖得想要哭泣。

“阿默,不管你以後是否恢複了記憶,我發誓,我決不允許任何女人把你從我身邊搶走。”她輕輕靠進他懷裏,抬手摟住他的脖子,喃喃說道。

秦默的目光越過懷裏的她,慢慢看向滂沱大雨中慢慢出現的那把紅傘。

那個女人撐著傘,一路踏過水花,走到了阿孝身邊,替他遮擋住風雨。

她穿著酒紅色絲質襯衣,下身一條包臀裙,海藻般的長發傾瀉在背後,修長的腿上蹬著一雙細跟高跟鞋,就算看不清她的臉,也能知道她一定是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暖暖,你回去,別凍著。”阿孝勉強睜開眼睛,聲音沙啞。

慕容暖搖了搖頭:“你在這裏跪多久,我就幫你撐多久的傘。”

他苦笑一聲,慢慢低下頭,忽然慢慢伸手,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拭著高跟鞋上的汙泥,一點一點,細致得仿佛像一個工匠。

“是我錯了,我不該帶你來這個是非之地。暖暖,我後悔了。”

慕容暖慢慢彎下腰,靜靜看著他,溫柔微笑:“不。阿孝,你不用說抱歉,該說抱歉的,應該是你的父親。”

仿佛猛然察覺到什麽,阿孝震驚地瞪大眼睛盯著她:“你……”

“我什麽都知道,”她鎮定地壓低聲音,“所以阿孝,你應當很清楚你父親的為人。即便你在這裏跪到死,他也不可能心軟的。你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跟我合作,讓你父親懸崖勒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