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農業社會，想要養活一群完全脫產的煉氣士，需要的資源是大多數現代人難以想象的，按理來說脫產的職業，在農業社會有很多，比如士兵或者官員，但不管如何，他們好歹還是社會做出了一些貢獻。

但是煉氣士不同，他們掌握了高人一等的力量，就注定他們需要享受高人一等的待遇，錦衣玉食，華府宮殿，每天心無旁騖，隻是為了打坐修行，以期待早日成仙，像燕赤霞這樣致力於斬妖除魔的，畢竟隻是極少數。

而且絕大部分人，都不會知曉煉氣士的存在，他們隻會覺得朝廷昏庸，官吏貪汙，直到忍受不下去來個改朝換代，而少部分知道這些的，也對於這種情況無能為力，束手無策。

但是現在看起來，煉氣士中似乎了叛徒？

高明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陽龍，後者臉上洋溢著堅定的光輝，一時間竟然給人一種正義凜然的感覺，最起碼燕赤霞的聲音不由自主小了下來，底氣不足。

“要改變這個世界，隻有靠強大的力量，將你們這些腐朽的家夥一掃而空！”陽龍這些話似乎已經在心中積壓了很多，迫不及待的爆發出來：“你們才是這個世界最大的蠹蟲，唯有主上，才能拯救這個世界！”

“煉氣士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竟然隻是用來尋仙問道，或者為了一些私怨互相殘殺，這是對於資源最大的浪費，我們能做的，絕不僅僅於此！”

高明眼睛眯了起來，如果他沒聽錯的話，他剛剛似乎聽到了資源的浪費一詞，陽龍的慷慨激揚，似乎給了他某種勇氣，毫不示弱的盯著高明。

那是對於自己信念的堅定，堅信自己的所做作為都是正義，此時此刻就算是供奉在台上的三清道祖下凡，都不能改變他的理念與心誌。

“有趣，有趣！”

高明竟然忍不住笑出聲來，突然回想起自己曾經學過的政治課本，現代社會最偉大的一點，就是將知識都擺在你麵前，甚至強迫你去學，而華夏更是堂而皇之的將政府架構，職能都寫到了課本上，從學校到工作，到處接觸的都是有組織的生活。

但是黑山老妖能做到這個程度，絕對已經是穿越者之中的佼佼者，他竟然想在擁有超凡力量的社會中，掀起一場前所未有的革命，或者他向陽龍灌輸的便是這些，除了燕赤霞以外，他是第二個站在凡人立場上的煉氣士。

而他比燕赤霞要激進的是，他並不是單純幫助凡人，或者是竭盡全力像燕赤霞一樣斬妖除魔，以求個心安，他是要將高高在上的煉氣士掀下來，按進整個社會之中，讓他們如同官員士兵一樣，參與整個社會的運行。

“像你這樣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我們的理想！”陽龍看著高明，那嘴角的笑意令他分外憤怒：“你永遠不知道，你所瞧不起的凡人，擁有著什麽樣的力量，當他們團結起來，高山也能變做低穀，大海能夠填為平地！”

高明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種熟悉的光芒，一種像是鐵礦扔進火中，經曆熊熊燃燒，粉身碎骨再經曆千錘百煉之後，浸入冷水之中，泛著凜冽的堅定的那種光芒，這種眼光，高明隻見過一次，那是他還小的時候，村裏有一位參加過抗美援朝的老兵，聽到有人詆毀政府所射出的寒光。

那時候整個村子甚至都寂靜了，沒有人敢和這老人對視，直到他挺直腰杆走進自己的房內，那個時候高明隻覺得時間都停止了跳動，後來他才懂得，這是唯有堅定的信仰，堅信自己的理想的人，才能散發出的光芒。

這已經不是一種忠誠，而是一種信仰，一種理念，一種精神！

高明將臉上的笑容收了回來，他能夠忽視陽龍的力量，但是不能無視他這種意誌，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人心的力量。

嘎嘣！

陽龍體內泛出紅色的光，骨骼發出響動，似乎在拚命掙紮，一股遠比之前還要強大的力量，從他身上迸發而出，甚至突破了高明設下的阻礙，如同天方夜譚。

這個世界畢竟已經不再是那個物質的世界，精神的力量，足夠強大的時候甚至能夠反作用於物體，使人產生爆種般的效果。

黑山老妖，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高明伸出手來，上麵金色的光如同實質，從他的手上流淌下來，化作鎖鏈沒入到陽龍體內，將他再次鎮壓，精神的力量是強大的，但是載體卻可能很弱小，此時的陽龍，甚至能和燕赤霞五五開，但是仍舊不是高明的對手。

這一次，高明連說話的能力都將陽龍剝奪了，看向了燕赤霞：“把他關起來吧，不過暫時不要殺他，已經問不出什麽來了。”

陽龍並不是忠誠於某個勢力，或者是黑山老妖，而是忠誠於自己的理念，自己的信仰，堅信自己走在一條正義並且正確的道路之上，想讓這樣的人屈服，高明覺得有這力氣還不如和黑山老妖打一場算了。

想要戰勝一個人容易，但想要戰勝一顆心卻很難。

“這到底是，難道我們真的做錯了？”燕赤霞卻沒有看向高明，反而有些迷茫的喃喃自語著，陽龍說的這些話，換做任何一個煉氣士，都隻當作是瘋子，但是燕赤霞不同，他和陽龍在本質上有著某種共性，對於凡人遭遇的悲憫，注定陽龍的話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一記天雷從天而降。

他以前或許想過煉氣士對於社會的影響，但從來沒有透過那一層膜，接觸到真相的鮮血淋漓，森森白骨，煉氣士或許不是壓榨剝削的大頭，但絕對是最難以抵禦，同時也是最強大的一股力量。

官員貪汙，軍隊無能，皇帝昏庸，凡人忍無可忍之下，都能夠將其推翻，唯有煉氣士，永遠高高在上，扮演著剝削者的角色，因為他們掌控著力量，無可匹敵的力量。

“燕赤霞，燕赤霞！”

高明的叫聲將他從沉默中驚醒，很難想象，隱隱有天下第一美譽的燕赤霞，第一反應竟然是看了一眼陽龍，目光帶著無比的複雜，甚至還有著隱約的恐懼。

他不是在恐懼陽龍，而是恐懼他腦海中醞釀的思想，那種冰冷，殘忍，鮮血淋淋，源自於統治階級本能的畏懼，沒有背叛個人的階級，隻有背叛階級的個人，即便是燕赤霞，第一時間心中生出的竟然是難以抑製的畏懼和殺意。

不過很快就被他打散，這是擁有力量者的本能反應，但燕赤霞不同，如果用黑山老妖教給陽龍的話來說，他就是潛在的有生力量。

“尊神，他們想要做什麽？”燕赤霞有點迷茫的開口，陽龍所揭示的問題，似乎單純的殺戮或者改朝換代都難以解決，隻有一條更加艱難血腥的羊腸小道，是連燕赤霞都不敢去想象的。

“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黑山老妖，我絕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高明眼中射出寒芒，一字一句如同千鈞，從屍山血海中打撈出來！

“他們要做的，叫做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