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諾死了。

雷濤手裏緊緊攥著那帶血的荷包,兩個眼睛仿佛也被那血染紅了。他死死地盯著昏死在旁邊的何勇生。看著看著他突然猛地一把將這條死狗給拽了起來。

何勇生的腦袋還昏昏沉沉地,當他掙紮著睜開眼睛的時候,看到的是三四個雷濤的重影。

“啪”地一個響亮的耳光,何勇生的麵頰立刻腫起老高。

“啪”地又一個響亮的耳光,何勇生的幾顆門牙都被打飛了。

“啪”地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何勇生的下巴被打掉了,他“嗬嗬”地從喉底發出了一聲聲低沉地嘶吼,眼睛裏充滿了恐懼。

現在周圍都沒什麽人。如果雷濤就此把他從山上扔下去,最多就說是正當防衛。他可就白死了。何勇生知道雷濤不是警察,他也沒有任何法律或職責上的束縛。在這裏殺了他一了百了,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他害怕極了。

雷濤有那麽一秒鍾,真的就像把這個渣滓給扔下去。可他還是克製住了心中的衝動。他知道殺了他容易。但他幕後的人就查不出來了。所以現在還不能殺了他。

“呸!”雷濤狠狠地朝何勇生的臉上啐了一口,冷哼了一聲,“垃圾!”

說完就鬆開了手。何勇生就那麽癱軟在了地上。就在這時山下傳來了一聲斷喝:“不許動!”

雷濤轉頭一看原來是一隊邊防武警。雷濤隨即將雙手朝天舉著,示意他們自己無意反抗。沒一會兒,那些武警就全都衝上來了。帶隊的排長,從口袋裏掏出了兩張照片,對照著何勇生和雷濤確認了一下。

“雷同誌,辛苦了。”那位排長朝著雷濤敬了個禮。聶紹安沒有對邊防的人說明雷濤的身份,所以這些人都還以為雷濤和他都是邯江來的刑警呢。

雷濤見狀習慣性地回了個禮,等他醒悟過來的時候,那隻手懸在半空,遲疑了一下還是在自己的前額上點了點,算是完成了整個敬禮的過程。作為一個老兵,他應該還是有資格行軍禮的吧!他在心裏如此的安慰了自己一下。

隨後跟上來的幾個戰士檢查了一下躺在地上的兩個人。德諾是已經確認死亡了。何勇生則被他們弄醒,戴上了手銬。雷濤看了看德諾的屍體,聲音低沉地對那排長說道:“能不能安排兩個人,把他弄下山……他是和這個罪犯搏鬥的時候被殺害的。”

其實這個並不需要雷濤囑咐,這些邊防武警,常年駐守在這裏,民族政策他們還是很清楚的。已經有兩個戰士弄了副擔架,把德諾地屍身放上去抬著準備下山了。

“雷同誌,我們走吧。你們聶隊和我們指導員也正往這邊過來呢。”排長對雷濤打了個招呼。他剛剛已經和上級通過話了。他們距離此地也不遠……

“砰”突然之間一聲槍響。

雷濤和排長第一時間伏倒在地。等他們抬起頭向四周搜尋的時候,一個戰士驚叫了起來:“排長!犯人被打死了……附近有狙擊手!”

“狙擊手”這三個字傳到雷濤耳中的時候,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四個字——殺人滅口!而與此同時他微微抬起的頭隻是略微掃視了一眼周圍,立刻就在五百米開外的地方

看到了那座殘存的石質碉樓。那裏就是所謂的“老炮樓”。在那僅剩一個基座的炮樓上,雷濤看到了一點微弱的反光,僅僅隻是一閃而過。

他立刻指著那炮樓的位置喊了一聲:“狙擊手在那裏!”

隨著雷濤的喊聲,這些常年和邊境的武裝毒販走私販打交道的武警立刻行動了起來。幾個戰士利用山石和樹木的掩護向老炮樓快速地移動了過去。沒一會兒,一個戰士在老炮樓上站起身喊了一句:“跑了!”

危機解除之後,雷濤立刻起身跑到了何勇生的身邊。

這個家夥此刻仰天躺在地上,眉心處有一個彈孔。腦後的山石已經被鮮血染紅了。他的雙眼睜著,仿佛對這個世界還有著一絲留戀和不舍。雷濤看著這家夥的時候,發現在他的脖頸處有一根紅色的絲線,絲線上連著一個竹節。

他伸手將這竹節扯了下來。雖然不知道這裏麵藏著什麽,但他潛意識中覺得這裏麵的東西應該很重要。

根據現場勘查老炮樓裏隻找到了一顆7.62mm口徑的步槍彈殼,看樣子對方用的應該是軍用81杠自動步槍。這種槍在軍隊和武警中大量裝備,屬於華夏國最主流的單兵自動步槍。在邊境地區這種槍更是連民兵都配備了。要從槍彈上找到線索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站在這古代遺存的炮樓上,雷濤隱約聞到了一股幽蘭的味道。細心的他還發現了一根長約三十厘米的頭發。這一切似乎證明著這個用步槍狙殺何勇生的,似乎應該是個女人!

就在雷濤陷入沉思地時候,聶紹安和邊防的陳指導員帶著後援部隊趕到了。

“雷濤,真可惜啊!如果他不死,應該還能從他身上挖出不少的線索的……”聶紹安已經去看過何勇生的屍首了。對於他的死,聶紹安也覺得應該是犯罪集團內部的殺人滅口。可現在線索全斷了,要再找到什麽蛛絲馬跡,也隻能等他們回邯江之後再想別的辦法了。

德諾的屍體是邊防站的陳指導員帶人給送回寨子裏的。按理說他替何勇生帶路偷越國境也算是違法犯罪行為。但現在人已經死了,而且是和何勇生搏鬥時被打死的。陳指導員對事實進行了一些掩飾。對他家屬說是他應該是在打獵的時候被犯罪分子挾持。而後與罪犯搏鬥時受了重傷,邊防巡邏隊發現他們的時候,他和罪犯已經同歸於盡了。

鑒於德諾的“英勇行為”邊防部門經研究決定給予一萬元的撫恤。當然這筆撫恤金其實是雷濤拿出來的。原本他還想多給點的,可陳指導員說這地方窮,給一萬元已經很多了。如果獎金太高的話,那以後這邊的老百姓雖然都會“積極”地配合邊防的工作。但真要都獎勵,邊防和政府也不可能拿出更高的獎金來了。

珀紗知道丈夫的死訊之後,聯想到前一天洛坎來找德諾,聰明的她立刻找到了雷濤追問事實的真相。

珀紗手裏拿著那血染的荷包還有那五百塊錢,雙眼雖然依舊紅腫但已經沒有了淚。

雷濤沒有對她隱瞞真相,同時也告訴了她對事實真相還必須保密,特別是對洛坎,一定不能說出德諾的真實死因。至於原因剛剛聶紹安在這裏的時候,也和她解釋過了。叮囑了她一番之後,

聶紹安就離開了。

“他死前沒說別的話了?”一直都沉默著的珀紗開口之後,追問著雷濤德諾臨死前的遺言。

雷濤搖了搖頭,他不知道德諾說的金鐲子是什麽意思。但珀紗卻是知道的。新婚之夜,德諾曾經不無遺憾地撫摸著她光滑的手腕說:“要是能給你買個金鐲子就好了。”

她並不稀罕什麽金鐲子,德諾對她的好,她一輩子都記得。德諾是她今生唯一愛過的男人。在明城打工的時候,她就夢想著賺上一筆錢,回家後風風光光地把自己嫁出去。德諾家沒錢,她自己攢錢也要一個風光的婚禮。可就是為了那麽一點虛榮心,她身陷泥潭。

她的雙眼一直緊緊地盯著那個荷包。這是她送給德諾的,這麽多年他一直都帶著。還有那染著血的五百塊錢。他就隻是想給她買個金鐲子。為了這麽一個簡單的願望,德諾卻付出了生命。

雷濤轉身黯然地離開了。對於這個不幸的女人,雷濤無言以對。雖然他很想為她做些什麽,但他卻一時想不到該怎麽做才好。

回到猛丹寨之後,雷濤準備收拾行李回邯江了。就在他整理隨身物品的時候,一個竹節筒滾落到了他的腳邊。這是何勇生隨身帶著的,想必應該是比較重要的東西,否則就這麽一個小竹節,也沒必要穿繩子掛在胸口的。

他想辦法撬開了這個竹節筒之後,一個拇指粗細的五彩斑斕的翡翠掛件掉了出來。這東西大概十厘米長短,外形是柱狀的,除了柱子兩端的祥雲之外刻著一隻雕工精美的孔雀。雷濤細數了數,一共有黃、綠、紅、紫、藍五種鮮豔奪目的顏色,晶瑩剔透水汪汪的甚是好看。

就在他對著窗口的陽光凝視著這翡翠時,蘇納走了進來。她一眼就被這漂亮的寶石吸引住了。

“雷大哥,這……這是……翡翠啊!”這邊靠近緬甸,翡翠交易在民間就很興盛,邊民們對翡翠自然是不陌生的。蘇納的爺爺蘇佤早年間就曾在緬甸翡翠礦上做解石師傅,對這些東西更是如數家珍的。蘇納從小耳濡目染,東西好壞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雷濤轉頭看了一眼蘇納,心裏麵突然出現了一個主意。他便對蘇納說道:“蘇納,把這個給你爺爺看看去。”

蘇佤老爺爺看著這塊翡翠掛件,驚得簡直合不攏嘴了:“這是真正龍塘老坑玻璃種呢!還是五色的……這……這至少值……值五百萬。”

現在雷濤算是全明白了。何勇生為了方便攜帶,買了這個翡翠戴在身上,想必這就是他全部的財產了。他是想著帶到緬甸去找個機會出手賣了,再換成錢的,沒想到卻便宜了雷濤。

不過這些不義之財,雷濤卻不想要。他轉頭對蘇佤老爺爺說道:“蘇佤爺爺,這翡翠是……是殺了德諾的那個壞蛋的。我想還是把它留給營盤村吧。您德高望重,就由您出麵和村裏的幹部們商量商量,把這東西賣了。修修路,給村裏的小學校也貼補點……還有那些孤寡人家。特別是……德諾家裏。如果直接把錢給珀紗,我想她是不會要的,你們想個妥帖的辦法,由村裏出麵照顧一下。行嗎?”

聽著雷濤的話,蘇佤老爺爺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了。蘇納更是已經哭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