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查團一行的午餐就地安排在了漁家傲。瞿勃提前派秘書和老魚聯係好了包場。不過這趟生意,老魚實在是虧得不小。原本以為市政府包場,招待上級領導,那標準自然是比較高的。可沒想到,答應下來之後,那秘書給出的餐費標準低得可憐。

“薑秘書,您這餐費標準,每人才五十……這夠吃什麽的啊!”老魚聽到這麽低的餐費標準無奈地抱怨道。早知道市政府請領導吃飯都這麽摳門,他就不接這單生意了。

瞿勃的秘書薑維笑了笑說道:“你這裏不是農家菜嗎?又不要大魚大肉的,清淡小菜正好啊!”

對於薑維的話,老魚隻能是翻白眼了。他這農家菜可都是官府菜的烹製方法,那成本可不低啊!他拿出菜單交給了薑維說道:“您瞧瞧這菜單,您自己點吧……”

薑維跟著瞿勃平時不常出來吃飯,他也不清楚這漁家傲的消費標準。接過菜單一看,他可傻眼了:“這……這一個老燒豆腐就要三十?你這店也太黑了吧?你信不信我讓物價局來調查一下!”

老魚無奈地說道:“豆腐是不值幾個錢,可這配料裏散養的老母雞湯,還有新鮮的蝦子……”

他將這道菜的烹製方法從頭到尾說了一遍,把薑維說得一愣一愣的。原本以為在這裏吃頓農家菜也花不了多少錢,還省得跑回市政府機關食堂去吃了。可沒想到這農家菜可不是一般人能消費得起的。

就在這時,一路上陪同著視察,卻一直很低調的混在人群裏的雷濤走了過來。

“薑秘書,市長在找你呢……老魚,你怎麽還不安排開席啊?”雷濤看到他們兩人大眼瞪小眼的,有些納悶地問道。

薑維一聽市長找他,肯定是問為什麽還不上菜,可他這邊連菜單都沒定呢!怎麽辦?他轉頭看著老魚,卻又沒辦法說什麽。

還是老魚實在直接了當的把事情說給了雷濤聽了。

雷濤笑了笑說道:“老魚啊!我都不知道怎麽說你了……你覺得這餐虧了,可你不想想,到時候你找市長和你合個影,讓市長給你題個詞,你那點本錢全回來了。”

老魚一聽眼睛一亮,隨即對薑秘書說道:“薑秘書,這個事情你得幫忙給我安排一下哦!”

薑維沒好氣地回了一句道:“合影題詞是小事,可現在你這菜單怎麽辦?這個價格,按照市長給我的餐標,一桌子夠上幾個菜的?”

老魚一聽又有些鬱悶了。的確每人五十的標準,一桌也就五百。按照他這邊最便宜的菜,也擺不滿一桌啊!

這時雷濤上前拿過菜單往老魚懷裏一塞,嗔道:“老魚啊!你這腦子……唉!你就隻會菜單上的這些菜?材料都是現成的,就按照普通做法做唄,做點真正的農家菜,你還不會了?”

老魚聽他這麽一說如夢方醒的說道:“行行行,這個好辦,我立馬讓人先上涼菜!”

薑維走進瞿勃所在的包廂時,服務員端著一個托盤也走了進來。這些涼菜倒全都是原汁原味的農家小菜。看到已經上菜了,原本幹坐了一會的瞿勃臉色好看了一些。

這時薑維湊到瞿勃邊上,把剛剛的事情如實說了一下。瞿勃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但心裏卻想到了被自己忽略了

的雷濤。

“穀司長,今天的視察,您覺得觀感如何呢?”瞿勃笑著對穀錦芸問道。

穀錦芸微微點了點頭道:“這次的考察給我的啟發很大。原本我一直覺得,古建保護和經濟開發是一對冤家對頭。可今天我看到了古建保護其實也能帶來經濟上的好處的。就說這陽春巷吧,按照你們的這個規劃,建成了古運河曆史風情旅遊區之後,那經濟效益可不低呢……”

隨後穀錦芸就好像打開了話匣子,把今天視察的感受和之前暗中調研的總體意見一股腦地說了出來。隨後還提了一些更進一步的建議。

“其實邯江這座城市,曆史文化的遺存還是比較多的,如果你們真能夠將這種思路鋪開。這座老城市煥發新麵貌的日子將指日可待了。不過……還是有些可惜啊!邯江南北兩府都已經在之前的城建拆遷中被毀了。那可是這座老城的根基啊!”

穀錦芸在之前的暗中走訪調查中,聽到不少關於縣府和學府兩片曆史建築群被拆的議論。邯江的老市民都說,如果當初這兩片曆史建築群和陽春巷、泰平坊一樣能夠保留下來那該有多好啊!

聽到她這麽說,瞿勃略微有些汗顏。雖然縣府和學府被拆,並不是他任上所為。但是,如果不是被上邊叫停,恐怕陽春巷和泰平坊這兩地也會和縣府學府一樣成為百姓心中的遺憾。而這種遺憾其實更多的是對政府亂施政的一種怨恨。

作為一個官員,其實並不奢求百姓們能記住他的功績。隻求離任之後,不讓老百姓在背後戳脊梁骨已經善莫大焉了。

調整了一下情緒之後,瞿勃笑著對穀錦芸說道:“泰平坊和陽春巷能夠保留下來,其實我們真得感謝一個人……薑維,你去把雷濤找來。”

薑維點了點頭,出去了。瞿勃接著說道:“就是這個叫雷濤的年輕人,當他發現了舊城改造計劃中的問題之後,給省裏的王老寫了個報告。王老把這份報告和他的意見一起交給了羅書記……現在的陽春巷和泰平坊的設計方案,都是出自他的設計。”

穀錦芸和霍明鴻都對瞿勃如此推崇的人感到有些好奇。而當雷濤在薑維的帶領下進入這個包間的時候,大家都對雷濤的年輕感到一絲詫異。而在座的卻有一個人,先是一愣,隨後就側著臉盡量避免和他對視。

雷濤也看到了坐在霍明鴻旁邊的段新梁。今天這一天他都在人群中,自然早就看到了段新梁的身影了。隻不過他一直都很低調地混在人堆裏,段新梁都沒發現他而已。

現在瞿勃把他如此隆重地推出來,這倒是有些出乎雷濤的預料的。他原本想著自己應該是沒有機會麵見穀錦芸的。正為怎麽轉交那份有南宮策等老專家聯名的申訴犯愁呢。

穀錦芸見到雷濤之後,也有些訝異。她沒想到陽春巷和泰平坊兩個曆史街區的設計者竟然這麽年輕。她隨即問道:“雷濤今年多大了?”

“二十七。”雷濤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道。

“你是哪個大學畢業的?”穀錦芸聽到雷濤的回答更是好奇了。

可讓她和其他人都更震驚的回答出現了:“我沒上過大學,我高中畢業就參軍了。不過我現在在參加自學考試,還有兩門就畢業了。”

隨後穀錦芸就和雷濤聊起了關於保護性開發的話題。

“其實,保護性開發並不是新鮮事物。國外那些發達國家都曾經在這個問題上有過成功和失敗的經驗。1965年,舊金山市吉拉德裏廣場的改造,就將一個意大利家族的巧克力工廠改造為當地具有特色的綜合性休閑娛樂場所。”

“1933年的《雅典憲章》和1964年的《威尼斯憲章》中就明確了曆史建築的概念,要求利用一切科學技術保護和修複曆史建築。1979年通過的《巴拉憲章》首次提出了改造性再利用的概念,在改造的過程中盡量使對結構的改變降到最低限度,賦予建築新的功能和用途。這些文獻對曆史建築再利用的實踐都提供了理論指導。”

雷濤當著這麽多的領導侃侃而談一點都沒有怯場的意思。這就更讓穀錦芸、霍明鴻有種“莫欺少年窮”的感慨了。

“對於曆史建築及其周邊環境的保護的理念,我們國家現在還做得很不夠啊!我們現在還隻是對那些有文物價值的建築作為文物保護單位保護起來的階段。事實上有很多夠不上文物的建築,但它們這些老建築,同樣也承載著我們的曆史文化。還有周邊環境這個概念,也要重視起來……”

聽完了雷濤的發言之後,穀錦芸做出了一個明確的回應:“像邯江學宮這種破壞了周邊環境的‘文物保護’,我們可不能再做下去了。失去了周邊環境的古建築,其實已經失去了文化的根基。這樣的文物保護,寧可不要!”

他們這場談話,從漁家傲一直延續到回市政府大會議室進行的研討會上。可以說穀錦芸這次的視察,對於邯江舊城改造計劃,基本還是持肯定和支持的態度的。

她表示回去後會組織人員來邯江整體考察對邯江目前現存的文物保護單位以及那些曆史建築做一個普查。這樣針對下一步的舊城改造在立項和規劃時,將會有一個規範性的指針出來。

“雷濤,到時候還要請你多幫忙出出點子哦!”穀錦芸說完了這個意見之後,特意點了雷濤的名。

雷濤點了點頭說道:“邯江是我的故鄉,為了家鄉的事情,我當然是義不容辭的。不過……”

他的話說到這裏停了一下,用眼角的餘光瞥了一眼坐在一邊的段新梁。後者被他眼光中的寒意激了一個透心涼。

“穀司長,我這裏有一份申訴報告。我想請您看看……”雷濤說道“申訴”兩個字的時候,瞿勃都被嚇了一跳。他心想,難道又有誰去找雷霆公司的麻煩了?

會場的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而穀錦芸接過雷濤的那份申訴報告,也有些詫異。不過當她翻開來一看。這個申訴的項目卻並不是邯江的,而是在南靖。

當她看到“翼王府”這三個字的時候,她心裏就有些糾結了。小王府巷的開發項目一開始被叫停的情況,她是知道的。其始作俑者就是她的師叔南宮策教授。

可當她看完了整個報告之後,她就明白了。原來這個項目已經是變更了開發規劃,包括開發公司都換了。當她看到後麵南宮策聯合多位老專家寫的關於省文管局某些幹部引導項目評審的聯名信之後……

穀錦芸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多雲轉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