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濤和陸宋元見麵的時候,兩人都怔了怔。他們彼此麵對麵站立著,互相之間都沒說話。各自用一種非常欣賞的目光打量著對方。

陸宋元和時下那種暴發戶裝斯文的“高貴”不同,他身上有著承襲自父係和母係的貴族氣質。這是真正的貴族氣質,不但有東方士大夫的清高自傲,而且還兼具著文人儒商的平易近人。

而雷濤給陸宋元的感覺則是一個有著強大自信的同齡人。按說以陸宋元的閱曆同齡人之中也有那種“超級自信”的人,眼珠子都長到頭頂上去的他見多了。

但雷濤的自信給他的感覺不同。那是一種深沉的來自骨子裏的自信。就仿佛戈壁灘上的一顆小草,雖然很不起眼,但他的根堅實地踏在大地上,微微擺動的身體堅韌地抵禦著風地壓迫。太陽的暴曬、風雪的侵襲都無法將他打垮!

兩個來自完全不同的家庭出身,受到的教育也是截然不同的人,憑著一次偶遇就能結成一生的摯友。這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眼緣”吧!

陸宋元提前預訂了邯江最具特色的私房菜——漁家傲。這是一間深藏在南塔寺後陽春巷裏的高端飯店。

私房菜是近年來從南港那邊傳過來的,屬於都市中一種獨特的特色餐飲。燕京、海城和惠嶺這三大城市的私房菜是最紅火的,叫得響的私房菜館有江府菜、段家菜、譚氏菜。現代人吃私房菜,吃得可不單單是菜肴,更多的是身份的象征,同時也在品味著文化。

漁家傲是民宅的規製。而且是以前的那種大戶人家,平麵布局為三間四進兩狹弄。占地八百多平米。在外邊還看不出來,等走進了院子卻是別有洞天。廳堂軒榭一應俱全,建築風格保持著清末民初的樣子。

雷濤對建築比較感興趣,走進來就一直在看著各種傳統的磚雕木飾。不過在這間老房子裏,不可避免的有著不少現代的裝飾,這些東西雖然富麗堂皇,但總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感覺。

看著雷濤一邊看一遍微微搖頭的樣子,陸宋元有些好奇地問道:“雷先生對這地方不滿意?”

“哦……不是的。我是搞建築裝修的,到了這裏自然免不了犯點職業毛病。”

“那你是對這裏的裝修不太認同咯?”

“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有時候過多的裝飾反而失去了其本身的韻味,過猶不及啊!”

“哈哈!還是專業人士說出話來,一語中的啊!”陸宋元笑著輕拍了一下手掌“等會兒,我把老魚叫來,你好好跟他說說。上次我和他提起這個話題,他還說我矯情。”

漁家傲的老板姓魚,據說做過前清兩江總督府的廚子。魚家是土生土長的邯縣湖塘鎮人,每天都有專車來回邯江市裏,直接到太湖邊收購剛上岸的野生水產,所有食材保證都來自邯縣本地。而廚師也是魚家人,這是有著上百年傳承的,以官府菜的烹調手法烹製農家菜這是魚家的特色。

“這漁家傲主打原生態的農家菜。所有的食材都是來自邯縣的原生態資源。野生甲魚、呆子魚、青殼螺螄、金桂魚、昂刺魚、鄉村老母雞、農家麻鴨應有盡有……對了,欣欣!你喜歡吃的豆腐腦,這裏做的那叫一絕呢!”剛坐下陸

宋元就熱情地給雷濤和陸欣欣介紹起這家店的特色來。

在一旁聽著介紹的胡戈插了一句:“陸大哥,還是你們做大生意的見多識廣。我和欣欣一直都在邯江。還沒你偶爾來一趟知道的多……這裏有豬蹄吃嗎?”

“你啊!就是個肉食動物,和小時候一樣,走到哪兒都忘不了你的豬蹄。”陸宋元被胡戈的直爽給逗樂了,笑道,“我雖然常駐南靖,但邯江是我老家。家鄉的事情自然是熟知和了解的。倒是你小子,你們家是西北的,江南這邊的飯菜還吃得慣嗎?”

胡戈點了點頭說道:“我老子和我哥可都在海州。他們現在的口味也都改了。不過我老子還是喜歡吃雜糧饃……”

閑聊了一會兒之後,陸宋元就提起了世紀地產的那個項目:“雷先生……”

陸宋元剛開口,雷濤就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陸先生,我就是個搞裝修的,你不用這麽叫的。就叫我雷濤好了。”

其實一開始陸宋元稱他為雷先生,雷濤就有些不太舒服。這種公式化的稱謂使得兩者之間的距離拉開了好多。而由於那種“眼緣”的關係,雷濤對這樣的稱呼有些反感。

“那好吧!雷濤……不過你也不用叫我陸先生吧?”聽雷濤這麽說,陸宋元很自然地改了口,不過對於雷濤的稱呼他也要挑挑刺。

雷濤很自然地脫口而出道:“陸兄!”

兩人相視一笑,氣氛更加融洽起來了。這讓兩人有了一種多年未見的至交好友的感覺。雖然他們隻是第一次見麵。

“雷濤,世紀地產的那個改造項目,的確存在著虧損的風險。這件事情,我已經問過小嘉了。她說是項目設計沒問題,就是當初為了拿下這個項目,報價太低。而後來拆遷補償的費用又超了預算一大截……”陸宋元說起世紀地產的項目,表情一下子嚴肅了起來,“欣欣說你曾經和她說起過項目的設計有偏差,她也說不太明白。這件事情我想向你求證一下。如果能幫到小嘉,那自然是好的。”

對於這個項目,雷濤是非常明白問題在哪裏的。雖然對紀嘉有些看法,不過他還是秉承著起初的想法。紀嘉這人還算是個有良心的地產商,這樣的人這樣的公司目前並不多。

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因為個人的看法而使得這麽一個好好的惠及民生的項目夭折了。這不光是對世紀地產不利,更是對這座他生活的城市的一種損失。

陸宋元又是如此誠懇地求教,雷濤自然是知無不言:“其實,那個設計如果隻是單純的一個舊城區改造項目的設計,並沒有什麽問題。但是關鍵問題是他們的設計人員,隻是考慮到了項目整體的合理性。而忽視了其所在區塊的商業可行性。如果按照目前的規劃區建設,不但是項目虧損的問題。嚴重的可能造成房子銷售積壓,整個舊城改造項目也就失敗了!”

“這麽嚴重?那問題到底在哪兒呢?”雷濤的一席話,讓陸宋元的表情更加的嚴肅了。他是個局外人,看事情自然沒有紀嘉那種成見。對於雷濤這個人,他第一眼的感覺就相當好。他相信雷濤不是那種為了某種利益而危言聳聽的人。

雷濤的回答很簡單,就隻有

四個字:“農貿市場!”

接著雷濤就將自己的分析,一條條地從世紀地產的預設銷售目標談起,直到談到了當地的整體環境。所有的分析絲絲入扣、鞭辟入裏,這使得陸宋元這個房地產業的外行人都能夠聽得明明白白的了。

“如此說來,這個市場的確是一大敗筆。但是這樣一個舊式工廠區要改造起來,建設成本……”陸宋元又提到了成本問題。原本的設計裏改成農貿市場,隻需要將地塊平整一下建些鋼結構大棚就可以了。相對而言建設成本很低。而市場的持續吸金能力這是世紀地產的主要收益方向。事實上那個改造後的小區,買房子其實賺不了多少錢的。利潤的大頭反而是這個市場。

雷濤笑了笑說道:“其實類似舊工廠的改造,國外就有成功經驗,而且也挺適合這個地區改造之後的整體文化氛圍的。陸兄聽說過LOFT嗎?”

“LOFT?”陸宋元是摩國哈佛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對於這種院子摩國紐約SOHO區的前衛藝術生活方式自然並不陌生。

所謂LOFT所指稱的是那些“由舊工廠或舊倉庫改造而成的,少有內牆隔斷的高挑開敞空間”。

20世紀40年代的時候,摩國紐約的藝術家與設計師們利用廢棄的工業廠房,從中分隔出居住、工作、社交、娛樂、收藏等各種空間。在浩大的廠房裏,他們構造各種生活方式,創作行為藝術,或者辦作品展,淋漓酣暢,快意人生。而這些廠房後來也變成了最具個性、最前衛、最受年輕人青睞的地方。

後來,LOFT這種工業化和後現代主義完美碰撞的藝術,逐漸演化成為了一種時尚的居住與工作方式,並且在全球廣為流傳。

LOFT的空間有非常大的靈活性,人們可以隨心所欲地創造自己夢想中的家、夢想中的生活,絲毫不會被已有的機構或構件所製約。人們可以讓空間完全開,也可以對其分割,從而使它蘊涵個性化的審美情趣。粗糙的柱壁,灰暗的水泥地麵,**的鋼結構這些老式工業化的標誌,在一間間舊式廠房裏,煥發出一股新的氣息。

這就是LOFT生活!

LOFT象征先鋒藝術和藝術家的生活和創作,它對花園洋房這樣的傳統居住觀念提出了挑戰,對現代城市有關工作、居住分區的概念提出挑戰,工作和居住不必分離,可以發生在同一個大空間中,廠房和住宅之間出現了部分重疊。LOFT生活方式使居者即使在繁華的都市中,也仍然能感受到身處郊野時那樣不羈的自由。

如果說邯江柴機的廠區改造成LOFT生活區,這個改變倒的確比建設農貿市場的成本還低。但在邯江這個地方,適合做這種前衛的項目嗎?這個問題隨即被陸宋元提了出來。

“陸兄,你不常回家鄉。對於家鄉的變化還是落伍了呢!”雷濤笑著說道,“你可以問問胡戈和欣欣,他們兩個對於邯江年輕人現在都在玩什麽知道的肯定比我們多。”

雷濤把話題交給了兩個年輕人。提到這些,欣欣和胡戈的話匣子就打開了。不聽不知道,一聽倒真是把陸宋元都吸引住了。

他在這些話中看到了一些很吸引他的地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