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預謀先動
“貝恩國際”再一次展示了他們的專業性，西子灣景觀設計圖紙提前完工。在籌備辦公樓二層會議室內，正在召開一個小型驗收論證會，秦然、周誌東等公司高層赫然在列。
“植物是建築的衣服，我們通過不同植物景觀的搭配，把小區打扮得漂漂亮亮。”郭誌賢操著一口港式普通話，在投影儀屏幕上講解。
1997年，筆記本電腦還沒有普及，所以郭誌賢講解所用的還是設計師手工繪製的平麵圖。通過老式的投影儀，把圖紙放大到屏幕上。
利用鉛筆素描，寥寥幾劃，一個區域性景觀布置就躍於眼前。喬木、灌木、草花、地麵按照層次有序分布。
“郭總，你們這位繪畫的設計師功底不錯啊？介紹給大家認識一下。”由於是半正式會議，秦然開口打斷了郭誌賢。
“小方，站起來和大家打個招呼。你們公司答應把你送給我們了。”郭誌賢半開玩笑般指著角落一個帶著眼鏡的大男生配合道。
大男生有些緊張地站起來，生硬地朝大家揮了揮右手。
秦然見狀，記得這個大男生是他新招聘進來的公司設計師，當初是為了配合郭誌賢團隊而加急聘用。
麵試時，秦然問他為何來應聘，他說錢多；有何特長，答會畫畫；憑什麽要錄用你，結果他把手中草稿遞給了秦然，上麵赫然是秦然半身素描。
草稿中的秦然比實際要蒼老一些，但自信強大的氣場卻被寥寥幾筆給勾勒出來。
“嗯，馬馬虎虎，本人其實更帥！明天就來上班吧！”
雖然沒有親口承認，但秦然還是用實際行動表達了對素描的讚同。
看來這個剛畢業身上還沒有褪去學生味的大男生，有著自己獨特的天賦，短短一個來月就進入了角色，能讓郭誌賢這樣的老江湖惦記。
“這可不行，小方可是我們的重點培養對象，在我們主場你們就敢虎口奪食，太不地道了吧？”
周誌東跟了秦然有些日子，知道他是一個很隨和的人，所以開玩笑搶先回話。
“豈敢，豈敢，你們現在可是我們的衣食父母，就算再不願意，我們都隻好忍痛割愛了！”郭誌賢趕緊朝秦然等人作揖，示意賠罪。
“小方能被你們看中，說明我們公司人才濟濟。隻要是對他成長有利，他要走，我們絕不阻攔。這個政策適合我們公司所有的員工，在這我表態，公司不會成為你們發展的絆腳石。能為社會培養人才，是我們公司的榮幸。”戴著黑框眼睛的秦然環視四周，說出了讓眾人都吃驚的話。
不管是高姿態，還是收買人心，秦然這番話讓周誌東心裏感到盡管自己年長不少，但在境界上還是落後於秦然不少。
在眾人前被高層當麵調侃，方俊知道這時該到自己表態的時間。他深吸一口氣，伴著漲紅的臉頰起身道：“謝謝各位領導的厚愛，我媽下了死命令讓我兩年內找個江州媳婦帶回家，所以我暫時不考慮離開江州。等娶了老婆後，有好機會，郭總記得第一個通知我。”
在場的人一聽，哈哈大笑。
方俊看上去有些呆頭呆腦，但這個回答卻十分得體，雙方都沒有得罪。在說話容易得罪人的時候，往往自嘲是最好的脫身途徑。
“一定一定！”郭誌賢知道見好就收，把事就此揭過。
經過這段小插曲，雙方正式進入了景觀設計的討論當中。
秦然有一個優點，就是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善於傾聽，不會拿權威壓人，等待大家把觀點都闡述完畢後再拿主意。
“這片草地顯得太單調，需要在周圍配上灌木搭配一下。”
“不行，這裏是規劃小區居民活動的場所，空曠開闊是第一要素。”
……
各抒己見，暢所欲言，會議室內氣氛很熱烈。原本隻是江南地產和“貝恩國際”的員工相互交火，後來演變成大混戰，大夥也不再區分陣營，真正從小區居民的角度出發一一修正和完善各項細節。
看到這般熱火朝天的景象，秦然樂得清靜，一邊喝著正宗西湖龍井，一邊傾聽各方意見並學習專業景觀知識。
雖然秦然曾是博士，但他所學的專業並非建築，就算近段時間他惡補了不少相關知識，但實事求是來說僅半桶水標準。
西湖龍井是李德盛弄來的，他負責聯絡公關江州各政府相關部門，費用從秦然這報銷了一筆又一筆，但他心裏明白誰是自家老大，所以有好東西都會自覺備一份給秦然。
最後連周誌東也耐不住寂寞加入了戰團，整個會場就秦然和李德盛沒參與，李德盛之前是賣保險的對景觀了解幾乎空白，所以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到秦然杯子空了趕緊滿上。
這樣做的後果就是秦然上了好幾趟洗手間，一開始大夥討論時還會酌情留時間等他，後來吵上頭後眾人也就不再留意他到底在不在場。
秦然剛從洗手間出來，來到會議室門口，發現裏麵一片安靜，唯一可見的就是從門縫漏出來的嫋嫋輕煙。
靠腦子吃飯的男性設計師愛好抽煙，靈感斷了，得來一根煙提提神。而在工地混的，口袋裏肯定24小時得帶著煙，見人遞煙是最常見的禮儀。如此一來，會議室內煙霧環繞，尤其是幾個大煙槍，嘴裏一根接一根。秦然不吸煙，隻好讓人打開窗戶，牆上抽風機抽得呼呼響。
進門一看，估計是吵累了，眾人中吸煙的吸煙，喝水的喝水，但都像餓狼一般眼巴巴地望著他。
“又想打土豪？走，繼續上次那家大排檔！下午回來再繼續！”
會議室內立即掌聲歡呼聲不斷，看來在秦然離席時大夥早已經達成共識要小宰他一刀。秦然看上去年紀不大，但卻極為大方，體恤屬下，該花的錢眼都不會眨。
會花錢才能掙錢，這話還是頗有道理的。
設計這方麵，靈感十分重要，有時設計師一個好的點子就能值個上百萬。所以，秦然心裏知道孰輕孰重，上午討論的氛圍很融洽，發現了設計圖不少的缺漏。這些缺漏的價值早已大大超過了到大排檔聚餐的費用。
賞罰分明，是上位者禦下所必須掌握的信條。
“貝恩國際”的設計團隊目前已經和江南地產公司的員工打成一片，看來年輕化、扁平化的團隊合作起來就是合拍。在上次聚餐，郭誌賢私底下就向周誌東表示，這是他從業以來最滿意的項目之一。因為感覺江南地產是一個很開放的團隊，雙方溝通交流很順利，對來自香港的理念能夠很快理解並融合到本地實際之中。但最關鍵還是付款很爽快，不像其他客戶尾款拖個一年半載。
這樣的效果正是秦然所追求的，他深深明白，光靠一個人是無法成就偉業。如果想小打小鬧成為逍遙富家翁，那麽一個人的力量也許足夠。提前掌握了十幾年趨勢的他，就算什麽都不做，隻炒房便可以成為千萬富翁。但要達成心目中地產霸主的宏願，絕對需要一個專業出色的團隊齊心協力幫忙才有可能。
大排檔的老板一看，又是前些日子那群出手大方的顧客，趕緊把秦然等人迎進店內，坐了滿滿兩桌人。
這時就是李德盛的表現時刻，剛才討論專業東西他一知半解，但跟著老板出來點菜買單這些粗重活就是他擅長的。
為了表示敬意，他特地叫上了“貝恩國際”的一名助理去點菜。設計師們千裏迢迢來從香港來內地，在生活上肯定有諸多不便，所以“貝恩國際”在項目拿下後專門派了一名年輕助理過來打理設計師們生活上的瑣事。
秦然當仁不讓坐到了主位，周誌東和郭誌賢一左一右在兩邊。落座後，眾人早混熟了，不再拘謹，互相左右聊天。
郭誌賢心中有話想對秦然說，他好幾次想要說出口，但話題被打斷又咽了下去。
“郭總，我看你吞吞吐吐的，有事就說。”秦然看不下去了，主動攬話題過來。
“照今天的進度，估計不用一個星期我們項目就可以完工交差了。想起到時要離別，總有些依依不舍，恨不得在你們江州多呆上幾年。”郭誌賢笑了笑，還是沒把正題說出來。
秦然眼睛一轉，心裏似乎是知道了郭誌賢的打算，不過他並不打算主動挑明。
“那我們就把你們的尾款拖上幾年，讓你們以後常有機會來。”
“哈哈，秦總年紀不大，但是幽默感卻不少。行，這可是你親口說的，以後我們就賴上你們公司。”
郭誌賢剛說完，親自替秦然斟了一小杯茶。
“沒問題，公司有了你們加入，肯定是如虎添翼，我舉雙手讚成。”秦然也不急，繼續和他打起來太極。
“哎，自古英雄出少年，和秦總比起來我是甘拜下風。我也不再打機鋒，貴公司西子灣邊上那塊地皮可是風水寶地，秦總眼光真毒，以後那裏必將是江州地產界的一大標杆。雖然業內有風聲傳出貴方想開發別墅群，但我想以秦總的智慧應該不止於此，那麽大片的土地全部用來蓋別墅的話好像有些浪費，而且以目前江州的消費能力來說風險應該不小。我們公司前些日子剛委托調查公司拿到了一份住宅消費意向，發現中端洋房在江州需求最強勁。”郭誌賢一口氣說完，故意拿起杯子沾了口茶，留給秦然接話的時間。
秦然依舊是一副很感興趣傾聽的樣子，但沒有接話。郭誌賢隻好把後半段的話繼續拋了出來：“秦總，我們公司私下為那塊地簡單做了一個規劃，既顧及了貴方開發別墅的戰略又極大考慮江州市場的實情，感興趣的話可以看一看。”
話落，郭誌賢便指示手下拿出了一個畫筒，旋開蓋子，抽出了兩張完工的大設計圖紙。秦然和周誌東接過來攤開一看，圍繞著大寨水庫，打造了一個綜合的住宅集合區。在正北方的高地處，是一排排的獨棟別墅，中間環繞著一個高爾夫球場。南邊是已經設計好正動工的西子灣板塊，東西兩邊是洋房和別墅結合體，不過別墅都隻是聯體別墅，分布在靠近水岸旁邊。
秦然拿了地，其實也隻簡單想過怎樣規劃，但具體如何卻沒細想。畢竟現在的重點在於西子灣地塊，江南地產現在已經是超負荷杆杠操作，後續開發一切得看西子灣項目能不能一炮打響。要是到時銷售不佳，那麽肯定變成爛尾項目，後續開發便無從提及。到時秦然一屁股債，肯定得又人間消失了。
“貝恩國際”這一次是有備而來，這兩張設計圖確實超出了秦然的預期，比他預想中的效果還要好。雖然知道“貝恩國際”肯定惦記著後續地皮的設計開發，但他們能做到這一步讓秦然不得不佩服國際性設計公司預想的周到。秦然在心裏一念，看來經過市場調查，“貝恩國際”對西子灣項目充滿了信心，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繼續拿下全部設計訂單。
“嗯，不錯。看來郭總你們對我們期望很高。不過你們也知道，我們公司現在重點在於西子灣，希望你們能繼續協助我們把西子灣打造成國內地產界的標杆。至於今後，不是有句歌詞，結識新朋友，不忘舊朋友。老朋友如美酒，越久越香。”
秦然並未給出正麵回答，但言語中露出的意思已經讓郭誌賢很滿意，重視老朋友當然是他們公司優先。因此他也隨水推舟，提出這兩張設計圖就當是小禮物送給秦然。
此時，忽然從大排檔僅有兩間包廂之一走出幾名身穿警服的警察，走向秦然這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