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脫困
不過秦然往教育局跑了那麽多趟，還是有所收獲。那就是他和教育局辦公室的一名中年大姐混了臉熟。
原本秦然還心存幻想，可以通過正當手段解決欠款的問題。他甚至有過組織工人集體到教育局或者縣政府門前討薪，但這僅僅是一閃而過而已。
非常時期行非常手段，方是強人之所能。原始資本的積累都是灰色的，秦然胸有宏圖大業，可不會拘於常規。
經過一再打聽，他知道了自家二叔在暗中交好教育局兩位領導，不難猜出這事背後搗鬼肯定和二叔脫不了幹係。
“張姐，不好意思今天又來打擾您。昨天我們公司發了些福利，正好多出一份，我今天過來就順手帶過來給您。感謝您多日來對我們公司的關照。”見四周無人，秦然把一個大文件袋遞給了張姐。
打開封口一看，裏麵是一套玉蘭油的護膚套裝，張姐在本地商場見過標價248元。她曾有購買的衝動，但想想自己月工資才900元不到，最後還是不舍得花這筆錢。
“這太貴重了吧？”張姐略有不舍地想把東西還給秦然。
“沒事，公司發的福利剩下的。我留著用就是暴殄天物，而且您還一直關照我。”秦然當然是第一時間製止了張姐歸還。
見秦然斷然的態度，張姐略有些不好意思收下了禮物，道：“小秦，你還真是照顧張姐。以後有事就盡管對張姐說，能幫忙我盡力幫。”
“還真有一件小事要麻煩您。”說完，秦然就在張姐耳邊小聲說了兩句。
“行，這事包在我身上，你就等我好消息吧。”張姐拍著胸脯應到。
隔日中午，秦然腰間的傳呼機響了，他認得是教育局辦公室的電話。回撥過去，果然是張姐打來的。
“小秦，你托我的事還記得吧？我剛了解到，盧局長今天下午回局裏辦公，他日程表上沒有其他安排。”
“好嘞，多謝張姐了，下午還要您幫忙安排一下。”
下午兩點，秦然帶著一個公文包來到了教育局辦公室，張姐早已在此等候。
她到局長辦公室敲了敲門，看到盧局長在裏麵，說了聲：“局長，承包大樓的小秦老板來了。”然後她假裝沒見到局長示意不接訪的眼神，把秦然熱情迎進辦公室。
為兩人泡了一杯茶，張姐關上了辦公室大門，留下了秦然和盧局長兩人。
先是簡單寒暄了一番，雙方都沒提到工程款的事情。盡管秦然剛初中畢業，但江浙省經商風氣濃，許多人初中沒畢業就已到社會混，所以盧局長並未覺得他年輕就有所怠慢。
“令尊遭遇的不測我深表遺憾。唉，相當初你父親也是在這個位置和我談笑風生。可惜……”盧局長最後可惜兩字，確實是他有感而發。當初秦光宗打通關節攬下大樓施工承包時，親口對其所做的回扣承諾現在都人忘作廢。
“謝謝盧局長的關切。不過人總要往前看，畢竟活得好才是對逝去之人最好的紀念。”秦然說著忽然被辦公桌後牆上一副字吸引住。
“盧局長，您這副字可真有北宋徽宗瘦金體的神韻，尤其這個‘為’字，飄逸挺拔，鐵畫銀鉤啊！”
秦然指著局長書桌後的“大有可為”字畫道。
“喲，你也懂書法？”盧局長帶著一絲驚訝回答。
秦然擺擺手，笑道：“小時候被我爸爸逼著送去學書法，臨摹了許多名家作品，卻依舊寫字如蚯蚓爬，上不了門麵。”
“哈哈，這是我一朋友的臨時塗鴉之作，上不得台麵。”盧局長內心非常受用，他苦學瘦金體也有年頭，但沒承認這字正是他本人作品。
有了共同話題，他興致勃勃和秦然小談了一番書法心得。
“盧局長，我有一個長輩平生最愛瘦金體，他近期曾對我說要尋一大師作品置於新家中鎮宅。看來真是有緣分，這副字我打包票他肯定喜歡。不知道局長您願不願意忍痛割愛，以了我長輩心願。”秦然對著盧局長提出了自己的請求。
“這——這個嘛——”
盧局長遲疑了一會。
“哦，您不用擔心。我這長輩是個書癡，隻要見到喜歡的往往一擲千金。這個是他給我的潤筆費，您可千萬要成全，不然我可每天都來騷擾您割愛。”秦然拿出一個信封，裏麵是厚厚的百元大鈔，整整一萬元整。
秦然故意把信封口開著，盧局長目光可以清楚瞥見裏麵的百元大鈔厚度。
“嘶——”
盧局長在心裏吸了一口氣，他可以清楚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看來這個小秦還挺上道，屬下拖欠支付工程款盧局長是知道的。
“哈哈，盧局長，原諒我就先斬後奏。”
秦然邊說，邊走過去把那副“事在人為”的字小心翼翼卷了起來，拿在手上。
“哎呀，哎呀——小秦，你這樣——”
“盧局長，我還有事先走了。估計我那長輩是等不及見到這副字。”秦然拿起公文包，抱著那副字，準備離開。
“盧局長，見到字我太高興，差點還有一件小事忘記了。那筆工程款，望領導您能多多支持。我估計那長輩還得再求一副字，因為他新家有兩個客廳。”
說完，秦然鞠個躬離開了局長辦公室。
把辦公室大門鎖緊，盧局長打開了秦然留下的信封，一遝百元大鈔映入眼簾。
“嗯”了一聲，盧局長帶著滿足的表情把信封收入了自己的公文包裏。
“這個小秦，有點意思。”盧局長在獨自一人的情況，自言自語道。
然後，他拿起辦公電話，叫了財務到他辦公室裏來。
第二天中午，秦然就接到張姐的神秘電話，說告訴他一個好消息。剛剛盧局長在局領導會議上，力排眾議定下了要支付第一筆60%工程款的決定。
果然下午教育局財務科打來電話，要秦然馬上過去簽字，直接在銀行轉賬。
看到銀行工作人員把四十八萬現金轉入自己的個人銀行賬戶，秦然在心裏深深舒了一口氣。
錢一到帳，秦然馬上打電話給盧局長，提出單獨請他吃飯，感謝領導關照，然後在縣裏有名的長安大酒店訂了一個包廂。
陳浩也了解到秦耀祖在從中作梗，現在教育局的第一筆工程款忽然到賬，秦然肯定做了什麽事情，不然不會如此順利。
所以秦然吩咐他訂包廂，晚上一起陪同盧局長吃飯，他二話不說就去執行。
當晚，盧局長隻帶了司機前來，而秦然這邊也隻有陳浩陪同。
在酒足飯飽時，秦然使了個顏色，陳浩心知肚明約了司機到外麵買煙，包廂裏隻剩下秦然和盧局長兩人。
“盧局長，這次真是太感謝您大力支持我們工作。還有您送給我那副字，我的長輩喜歡得不得了，馬上命令我務必再找一副相近的字為他另一客廳配套。長輩有令，我們這些做小的肯定要執行。所以，我也隻好再次麻煩領導您幫忙了。”
秦然邊說，邊從公文包又掏出一個信封，和上次一模一樣，還是一萬元整，放到了盧局長跟前。
“哈哈，小秦，咱們算以字會友，你也太客氣了。”
盧局長話這樣說，但目光卻不時停留在信封上。
“領導，今後還需要您多多支持。哎，內急，先去解放解放。”秦然告罪一聲，離開包廂去了躺洗手間。
秦然故意離開，避免了領導收錢的尷尬場麵。
“真是一個聰明人，比他父親大方。”
盧局長心裏念叨，大方把錢放入自己的公文包。
目送了盧局長坐上藍鳥小車離開後，陳浩向秦然匯報說剛才在外麵已把準備好的禮品放進了小車尾箱。
有人歡樂有人愁。
此刻，收到消息的秦耀祖正在家裏氣得破口大罵，還把家裏的花瓶摔壞了兩個。
秦然拿到工程款的消息自己不是從教育局的內線得知，而是王長春告訴他的。於是他剛打電話給教育局趙主任想問個明白，對方見是他，冷冰冰答了句領導安排無能無力，就掛斷了電話。
之前吃飯時說得天花亂墜，現在見勢不妙立馬翻臉不認人。
“呸，這些狗東西！”
自己苦心布置了一個多月的計劃，原本信誓旦旦快到手的熟鴨子就這樣飛走。
次日一早，工地現場辦公室被人擠地水泄不通，供應商收到消息可以來結50%的材料款，全部蜂擁而至。
辛苦了一整天，剛從銀行提出來的十五萬現金隻剩下幾百元，其餘的全部都結算給了供應商。
晚上，秦然約了張姐讓她叫教育局財務出納等娘子軍出來吃飯，盡管搞定了局長，但這些直接辦事的小鬼秦然也不想得罪。飯後又是卡拉OK一條龍，秦然又每人給了個兩百元的紅包，當然張姐的數額是四百。
秦然的大手筆讓她們紛紛改口叫“小秦老板”，平時教育局清水衙門，哪有這次秦然那麽出手大方。
在那晚盧局長的暗示下，秦然知道還需要孝敬擺平教育局其他幾位領導。這次秦然就沒有出麵，而是讓陳浩帶著信封分別拜訪了其他幾位副局長和副書記。每個信封兩千元，已經足夠有誠意，又花掉了秦然一萬六千塊。
在秦然大手筆的公關下，剩餘的40%工程款三十二萬很快又撥到賬上。當然，秦然從盧局長手裏拿走兩副字，再次留下一個同樣厚的信封給他。
餘款到賬後，秦然通知供應商把餘下的款都結了，於是他銀行賬戶中又少了九萬塊。
“秦然，按慣例是不用全部結清的，咱們今後不還要做工程嗎？可以先結他們80%，剩下20%，到時再讓他們供貨，滾動欠滾動還，減少自己的資金壓力。”陳浩見秦然如此大方，出於好心提醒道。
“沒事，陳叔，我心中自有分寸。前些日子在大排檔的提議，你考慮得怎麽樣，願意跟我繼續一起幹下去嗎？”秦然回答後，反將了陳浩一軍。
陳浩皺了下眉頭，道：“我得聽聽你今後的計劃再做決定！”
“那行，過幾天我就把一個大計劃告訴你。”
由於近期陳浩的表現讓秦然很滿意，所以秦然親自發了三千元獎金給他，以獎勵他的幫忙。
還差3天才到8月15日，秦然提前通知了借貸十五萬的那三位債主。
按約定的年息10%，秦然一次性把十六萬五結算給他們，拿回了借據。
“小夥子，你人不錯，這段時間的表現出乎我們意外。有需要，隨時可以找我們。”這次還是領頭的陸有財說話。
“哈哈，我很快會有一個大計劃要實施，相信以後我們還有更多合作的機會。”秦然度過了第一個事業危機，在氣場增加了更多自信。
而二叔秦耀祖則再沒來找過他，像是忘記了還有一份方案在秦然手中，就連他們店的材料費結算還是秦然的二嫂前來。據知情人透露說，秦耀祖近期一直在家裏酗酒，整天喝得醉醺醺。有時還指著自家兒子破口大罵，說想不到你就是一個白眼狼，吃裏扒外，心計比大人還狠。如此指桑罵槐，秦然自是一笑了之。
8月17日，秦然一個人搭班車來到了江浙省首府——江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