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知縣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濃了起來,但在底下一眾吏員看來卻不是那麽的真切,更有種愈發捉摸不透的味道,最終還是謝主簿站了出來,“大人,此間事可以慢慢商量,外麵形勢重要,若是引發眾商家……競價拋售,重者騷亂怕是就……。”

沉寂稍許,王知縣終於是‘醒了’過來,點了點頭,“也罷,明日我讓範銘過來,今日便到這兒吧,諸位還請同心協力,不論大小軼事一律報秉。”

王知縣說完就轉身進入房間之內,這站在底下的一眾吏員頓時鬆了一口氣,仿佛感覺身體抽空了一般,一抹後脖頸,竟然濕了一片。

卜縣丞擺了擺手,示意大夥散去,範銘這時也不能再待下去,退後兩步悄然的退了回去,範銘心情變得格外的複雜了起來,這場較量明麵上看來是知縣大獲全勝,謝主簿看來也甚是賣他的麵,而卜縣丞也絲毫沒有反駁,他也名正言順的進入了衙門吏員正式編製,但他卻知道事情並不會就這麽結束,還有許多的隱藏的危險在等著他。

這次王知縣如此強勢的表現無異於將他推到了風浪的最頂端,也相當於把他放在火上靠,無數雙的目光都在盯著他,隻要稍有不慎,恐怕連渣都不能剩下。

但轉念一想這何嚐又不是一個機會,一個鍛煉的機會,從到這個世界之後他無時不刻的都不在考驗之中,從為吃飯所擔憂的窮小子,到如今衙門中的吏員,這比起來好過千倍,範銘走在到縣衙的路上時,倒沒感覺到什麽,但當他真正站在“楚丘縣衙”的牌匾下時,心裏難免還是有些激動。

範銘回到家中之時,張婉兒也依舊同昨日一般站在了二進門的門口迎著他,平常這個角色都是莫惜容,這換了個人讓範銘心中總感覺有些奇怪,但這都是老娘安排的卻也不能說什麽。

由於今日發生的事實在太過震撼,範銘也沒了調笑的心思,將手邊的物什遞給了張婉兒,笑了笑便朝臥房中走去。

莫惜容如同往日一般早已經準備好了熱水等著他,見他臉色不對,上前體貼的問道:“今兒可是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範銘心中一暖,有這麽個知心知暖的女子在身邊支持著自己,還有什麽好擔心的,搖頭笑了笑,“沒什麽,衙門裏的一些破事,倒是你,這些天忙著鋪子裏的活,還要招呼我娘,這些天倒是瘦了不少。”一邊說著,他的手卻是不老實的伸向了她那薄薄的春衫,婦人那胸前的兩團軟綿依舊豐滿。

“哎呀……小心讓人看見!”婦人一時被範銘弄的有些驚慌,但心中卻是早已經接受了他的這種不期而來的甜蜜和溫柔,按向男人的手卻是沒什麽力氣,有氣無力的說道:“別,娘還等你吃飯呢。”

婦人的這句話讓範銘一時想起她平日的溫柔,手中的動作不由的停了下來,心中一片感動,將她緊緊地擁入懷中,“惜容,委屈你了。”

婦人一聽,想想心中的委屈眼淚止不住的湧了出來,將頭埋在範銘的懷中猛搖了搖頭,“不委屈,不委屈,隻要是有你在,

我什麽都不要了……不要了。”

緊緊的擁著婦人,感受著懷中溫軟的軀體,範銘心中安定了不少,“我怕是又要回衙門裏做事了。”

婦人一怔,隨之一喜,“那可是好事啊,怎麽回事?”

“好事!或許是好事吧。”範銘苦笑了笑,將這一天發生的事同莫惜容說了一遍,又將一些厲害關係分析了一遍,莫惜容畢竟是大戶人家出身,加上獨自在外麵操持多年,有些東西一點就透,莫惜容沉思了半晌,隨即輕笑了起來,“阿銘,你過於擔憂了,你正式入職衙門其實是百利而無一害,你想,如今知縣大人看重你,未必卜縣丞也不在看重你。”

“哦!”範銘有些不解,鬆開了那隻在婦人懷中的手,“這話從何說來?”

莫惜容淺淺一笑,“卜縣丞同王知縣之爭不會在台麵上,你是知縣大人的心腹,他也不能在明麵上給你不好看,隻能是在衙門的事務上使些絆子,但決不能用什麽激烈手段,隻要知縣大人在的一日咱就平安無事。”

範銘想了想,最終也點了點頭,其實這些他也不是想不明白,隻是這麽久以來的沒有一個好的出身,這心理上接受得遠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快,或許人都是如此,錢的方麵倒是其次,這地位上的差距往往都難以瞬間轉變過來。

在這官本位的社會人活著都是為了在地位上的不斷攀升,都是為了不被別人所左右自己的生活,他又何嚐不是如此,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課業上來,隻要能夠在衙門中熬得些時光,將來若是能夠三考及第也好給自己的履曆上添加一份資曆。

“嗯,如此也好。”莫惜容順從的點了點頭,“大不了將來咱們一起搬到應天府去,如今咱們鋪子裏的生意不錯,供應不絕,收益甚好,再存上一年半載也就足夠在應天府買下一宅子了。”

範銘輕歎了一聲,“有妻如此,夫複何求!惜容,能遇到你是我這輩子的福氣了。”

“我也是,這輩子能遇到我願意為你做牛做馬。”婦人的臉上充滿著幸福,這幸福就算一個範銘也能夠深深的感受得到,一時間不自己的對著婦人那欲滴的紅唇吻了下去,口齒之間充盈著芬芳的味道。

不知幾何,外麵傳來一陣腳步聲,隨即小環的聲音響起,“少爺,老夫人叫你過去用膳。”

範銘鬆了了懷中的莫惜容,甜蜜的笑了笑,“走吧!”

從走出房間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真正的擺脫了內心的陰影,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內心滂沱的鄉間窮小子,穿越近兩年,窮沒少受,苦沒少遭,但從這一刻起,他可就算正式進入本縣最高的權利機關。

雖然他還不是官,僅僅是個縣衙文吏,但不管怎麽說,他總算邁入了第一步,從現在起,他也算是有正式、體麵身份的吏員老爺了!是有著士子吏員身份的統治階級的一員了……

……

在範銘回家的同時,在在衙門西院中的一個房間中,縣丞同謝主簿正對坐在茶座的兩端,謝主簿抿著茶碗中香濃的

茶水,臉色黑得嚇人,最終謝主簿放下手中的茶碗,歎了一口氣,“此番咱們算是栽了,而且是不明不白的栽了一回。”

卜縣丞間謝主簿發話,“大哥,事情怎麽會到了這樣,想不到那個王福東竟然敢臨時反水,我看他是不想在楚丘立足了。”

“胡鬧!”謝主簿嗬斥道:“他現在可是明著要站在知縣的一邊了,你動是這麽容易的麽,而且他王家在楚丘根基不小,身為楚丘商行行首,你以為是你隨便想動就動的麽,隻能適得其反,對這種商賈之流隻能是拉攏。”

卜縣丞點了點頭,“那這次我們就這麽算了?”

謝主簿沉寂半晌,眉目中閃過一絲凶狠之色,“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就算這鋪是他贏了,但也還不至於影響到我們的根基,慢慢來,我就不信憑我們這麽多年的經營還鬥不過一個外來戶。”

“不如直接我們還可以讓宋州妻弟出麵,應天府的楚大人對他頗為賞識,隨便加他個什麽罪責就行了。”

謝主簿搖了搖頭,“不行,暫時還不到他出麵的時候,輕舉妄動反而會打草驚蛇,你沒見這次王知縣絲毫沒動用衙門裏的人麽,而直接借用的是北營廂軍,便可知他也有不小的依持了。”

卜縣丞若有所悟,“那我們該從何做起?”

謝主簿冷哼了一聲,“雖然這鋪王知縣的威信是建立起來了,但這衙門權事不還在我們手中麽,他要安插進來幾個心腹,我們就遂了他的願又如何,不就是一縣學的學子麽,在我們的監看之下翻不起什麽波浪來。”

“雖說隻是個學子,但前番你也見到過了,確實是個人才,這總也是在眼皮子低下活動,磣得慌。”卜縣丞此刻同在人前麵表現的粗暴不同,在謝主簿的麵前就像一個失去了主見的孩子,若是衙門中的吏員看到絕對會難以置信。

謝主簿沉穩大方的淡淡一笑,“要將他從衙門裏弄出去還不容易,隻不過現在也沒這個必要,時機未到,若是打草驚蛇了反而不好。”

“隻是……”卜縣丞有些唯唯諾諾,欲言又止,“隻怕這範銘也不簡單那!”

“這範銘著實是個人才,可惜不為我所用。”謝主簿輕歎一聲,原本帶著笑容的臉上漸漸地透露出一絲狠色,“靜觀其變吧,遲早要將這筆帳給算回來。”

卜縣丞被謝主簿一說,半晌沒了言語,隻是低頭在默默的品著茶,向來都是這個大哥在拿主意,他隻不過在人前擺擺樣子而已,這些年也就習慣了。

一見他沉默了下去,恭順的模樣讓謝主簿一時心中不忍,“算了,這些事我來辦,你這段時日盡量不要同王知縣衝突,能避讓就避讓。”

再囑咐了一番之後,謝主簿放下了手中的茶盞,跨出了房門,又恢複到了那副和藹可親的麵容,絲毫不會讓人感覺到有任何的威脅性。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