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家本也算是清白人家出身,我家也算是上等戶,爹爹在州衙中當差,日子過的本也順遂,而且家裏也給我說了一門親事……”說到這兒阮阮的臉莫名的紅了一下,“隻因為參軍大人看上了奴家的容姿,想要娶我做小妾,我爹爹不想我去人家受苦,又加上性子太過剛直,便就因此得罪了上官。也正是這次的芥蒂,後來我爹爹就因為沒由來的一次橫禍遭了責應,禍及全家,我家也就此敗了下去。”說道這兒,阮阮頓了頓,又接著道:“由此奴家也被充作賤籍,被送到州府教坊中**了數月之後送到了此間來,今天還是奴家第一次侍客。”

說著說著,阮阮不自覺的眼中充滿了霧氣,回想起家中突然遭到的災難,這眼中的霧氣最終化作了一股傷心的淚水,從眼角淌了下來。

範銘沉默了,對這女子的同情之心愈發的強烈了起來,像這種類似的事情在大宋是極為尋常之事,良家女子被貶為賤籍的在大宋不知凡幾,但卻是這泱泱大宋繁華背後的不可或缺的因素,這盛宋若是少了如阮阮這般許多的鶯鶯女子,又哪兒來這虛幻萎靡的繁華。

雖是不忿,但卻又是萬分無奈,這是整個社會製度所造成的,非是憑他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改變的,他如今所能做的隻有維持自己的一份本心,盡量少不再給這些可憐的弱女子再度傷害,也算是盡自己的一心,讓這些女子少受一些生活之苦,僅此而已。

良久,阮阮驀然回醒到如今身處的環境,輕拭淚水,強擠出一絲笑顏,”讓公子見笑了,阮阮失態了。”

“無妨。”為了緩和這悲切的氣氛,範銘給了阮阮一個燦爛的笑容,“聽你的口音似乎不像是應天府人氏,倒像是有些三府那邊的口音,我猜得可對?”

阮阮頷首道:“奴家正是宋州人氏,官人當真好耳力。”

範銘一笑,“這麽說來咱們倒是半個老鄉,內子正是宋州人氏。”

阮阮的目光閃了閃,“想必尊夫人必當是出身尊貴的名門閨秀,方能與公子這等正人君子相配。”

“名門閨秀倒是真的,不過卻不是什麽身家尊貴。”範銘回想起當初莫惜容身為傀儡的苦寂,不由的搖了搖頭,“說來她的情形比你也隻好上一些而已。”

說到這兒,範銘不自覺的就閉上了嘴,這畢竟是自家的事,同外人說起總是不適合,忙轉移話題道,“那上官是何人,怎生如此霸道?”

阮阮遲疑片刻,開口道:“是宋州錄事參軍大人。”

“錄事參軍!”正想試著幫她分析其中的情形,驀然回想起方才阮阮說過話其中蘊含的信息來,範銘的身子猛地一震,宋州、參軍,這兩者漸漸地合二為一,前幾個月這宋州任錄事參軍的不正是馮正言麽!

不會這麽巧吧!

望了望一旁巧目兮兮顧盼著的阮阮,試著問道:“你說的哪個參軍大人可是姓馮?”

阮阮臉

上立即露出了驚奇的神色,“公子是如何得知的?”

範銘苦笑了笑,心中暗道乖乖隆冬這還真是冤家路窄啊!在這種地方竟然也都還能抓住他的小辮子,看來是老天誠心讓自己和他糾纏不開了,若是能將此事在各院中散播一下,曝一曝這偽君子的醜,那可就太痛快了。

想到這兒範銘忍不住心中一陣暢快,止不住發出笑聲來,回頭卻發現阮阮正一臉狐疑的望著他,心知是自己的失態讓她是誤會了,忙解釋道:“此人我認識,而且還是舊識。”

“舊識?”阮阮麵上的疑惑之色愈發的濃了起來。

“何止認識,我們還是老朋友了,而且他如今還是府衙的上官,我的頂頭上司!”說到這兒,範銘嘴角有些微微上揚,自嘲一笑,“隻不過這老朋友卻是視我為眼中釘的老朋友!”

“啊!”阮阮終於是忍不住驚呼了出來,臉上顯現出一絲驚詫與害怕,雙肩都有些微微發顫,“官人,你可是要將奴家置於死地麽?”

“別誤會,他如今雖然是我的上官,但我和他沒什麽瓜葛。”

阮阮狐疑的在範銘的臉上打量了半天,最終輕歎了口氣,“公子是個好人!”

範銘不由啞然,“你從哪裏看到我就是個好人了?”

“我在公子的眼中看到的隻有真誠,沒有絲毫的雜念,同我在那人眼中看到的完全不同。”

範銘暗自搖頭,“放心吧,我範銘雖然不是什麽正人君子,但卻是守信之人,斷不會將姑娘的事宣揚出去的。再說了馮參軍雖是上官,但卻也要顧及自己名聲,不會難為你一個……小女子的。”

範銘原想說教坊女子,話到了嘴角卻發現不對,忙改口稱小女子,而阮阮似乎也沒注意到這個小毛病,眼中神情卻是愈發的凝重了起來,想想同馮正言的這些解不開的仇怨不由輕歎了口氣,舉起手中的酒盞一飲而盡,“不說這個了,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來喝酒。”

“嗯!”阮阮也隨著範銘的動作半掩著麵門將手中的酒喝了下路,興許是這酒有些烈,不一片刻的功夫,那本就有些微紅的臉上此刻更是愈發的嬌豔了起來,眼中愈發的朦朧了起來,水汪汪地眼睛裏竟是露出幾分真情意來,湊到範銘的耳邊輕輕吹著氣,“公子真是個好人,今天能遇到公子真是阮阮的福氣,話說阮阮還是處子之身呢!”

範銘一時反應有些遲鈍,卻又被阮阮這略帶著女人特有的體香的氣息勾得心癢癢的,尤其是那眼眉中的勾人媚態,範銘不由感歎女人真是個好東西!

“阮阮遲早是要破了身子,與其給那些人麵獸心的偽君子,倒不如隨了公子。”說完這句話阮阮的臉上顯現出一片酡紅,嬌豔欲滴,“隻盼有朝一日公子能夠記得奴家的好,替奴家出口氣。”

聽到前麵的一句話範銘還有些心動,阮阮後麵的話一出,範銘的酒頓時就醒了,這女人好深

的心機啊!不過一想這也是人之常情,若是一個人連一點報仇的心思都沒了,那這個人也就是徹底的從思想上淪喪了。

說起來也是一個弱女子的無奈之舉,若是真的有其他的辦法可想,還有必要用這種威懾力極小的無奈法子麽,悲哀啊!是現實的悲哀,同時也是這個社會的悲哀。

想到這兒,範銘心中又生出一股憐惜之心,歎息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阮阮仿佛覺察到範銘的心理,低垂眼簾輕聲道:“阮阮不過一介小女子,此生無能再做些什麽,卻又怕再為那人摧殘,有幸遇得公子,不由讓奴家起了心思,能將身子交給公子是奴家的福氣。”

頓了頓,阮阮猛然間重重的咬了咬嘴唇,道:“公子若是真為阮阮好,就請幫忙將阮阮的消息遞給那人的耳中。”

範銘感覺到阮阮的情緒有些不對,皺了皺眉頭,“你想作甚?”

“我想……見見此人!”阮阮的目光中充滿了決然。

“不行!”範銘斷然否決了阮阮的懇求,不用猜他就知道這小女子想幹嘛,無非是想要以這條性命去飛蛾撲火罷了,雖然是無親無故,但看他也不忍心看著這麽一個弱女子做這等傻事,平和了心中的情緒,放低了聲量,道:“你且莫急,隻要人在,將來不有的是機會麽。”

“公子的意思是……”

“據我所知,那人性急色,你若是能忘卻先前,再用美色將他玩弄於股掌之上,至其身敗名裂、丟官棄爵,這豈不是比要了他的命更好?”

“當真麽?”阮阮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

“不過這有個首要條件。”

“什麽條件?”

“那就是你先要成為花魁。”

“花魁……”

望著阮阮的眼神從疑惑漸漸的轉變到決然,範銘不由的在心中歎了口氣,他這番善意的謊言也不知道這對於這小女子來說是不是正確的,但起碼讓她有了重新生活下去的動力,即便這個動力可能不是那麽的正麵。

更何況這花魁可是那麽好拿的麽,這個目標暫時也足夠她奮鬥一陣子的了,至於將來到底能走到那一步也隻能看她自己了,等到那一天的到來心許也就有了另外的一個目標也說不定。

笑了笑,舉杯道:“今後咱們便就是朋友了,來,飲了這杯!”

“朋友!”阮阮的眼中迸發出一縷一樣的光彩,隨之臉上微微一紅,輕舉手中酒盞,“若是公子不嫌棄,阮阮便就大膽應下了。”

“對了,我有個法子讓你今後免受這些人的騷擾。“範銘說著便用眼眉掃了一下周圍醜態百出的同僚們。

阮阮頓時一喜,忙問道:”還請公子提點?“

“附耳過來!”範銘對著阮阮如此如此的耳語了一番,聽得阮阮臉上露出了喜色,臉頰上那快要消散的桃紅又慢慢的聚攏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