踱步來到窗前,麵對著的正是城外隋堤的方向,範銘抬手遙指遠方道:“王叔可曾見過隋堤多年前的盛景?”

王融安點了點頭,“幼時我曾隨長輩到過應天府,那是隋堤尚未破敗,繁榮景象不下於如今城內,漕幫、商幫、各路人馬,車水馬龍一般將那隋堤堵得塞住,好不熱鬧,隻是如今……一去不返了。”

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王融安語氣中的歎息,王融安在外走商多年,他這一代人可是經曆了這隋堤了興衰起落,繁盛衰敗,當年隋堤的興盛往來可謂繁盛至極,隻是近十數年來,由於天災、人禍及各種因素所致,隋堤就這樣廢了,著實讓人有些不舍。

“我倒是個想法,可以重現隋堤當初盛景,也可讓咱們有利可圖。”

“哦,是何想法!”王融安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一聽範銘有想法,第一個反應就是衙門要有什麽新舉措了。

“招商引資!”

王融安眼眉間顯現出一絲疑惑,“招商引資?”

“沒錯,隋堤緊靠應天府,又臨汴河,占得地利,而今市易務新立,必當要有一番舉措,發掘新稅賦源頭勢在必行,又占天時,這人和嘛……”說到這裏範銘故意停頓了一下,笑著望了王融安一眼,“這人和嘛……就是我了,哈哈!”

王融安有些不明其意,稍愣半晌,細細一琢磨又品出個中其味來,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確實是個好機會,隻是不知衙門會推行到何等程度?”

“王叔,話到這兒,我也不在瞞你。”範銘正了正臉色,認真道:“這事也還隻是意願而已,要見成效不是馬上就可以見到的。”見王融安表露出一絲凝重,範銘心中有些遲疑,這件事畢竟還隻是他一廂情願,八字還沒一撇,雖是他有心促成,但畢竟兩家關係相近,若是這時候不說清楚,到時候若是怪責起來也不好再見麵。

“衙門有意再次啟用此港,不論是做漕運還是酒樓營生,此處將來都是風水寶地,王叔若是提前下手當一本萬利。”

王融安畢竟是見過世麵的,範銘說的這些他隻是稍稍在腦中一轉溜就抓到了其中的關鍵點,當然也就明白隱含在其中的巨大利潤,相對於布帛買賣中隱含的官商勾結巨大風險,這種生意好做得太多,“不知道啟用此港,具在何時?”

範銘緘口不言,搖頭道:“此事我隻是給王叔提個醒,身在衙門總要以身作則,也不好太過為了私利。”

王融安沉吟稍許,點了點頭,“明白了,我回去便去準備,若是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吩咐稼軒來尋我,楚丘王家就是自己家。”

範銘頗有些感動的點了點頭,雖然明知道這其中起作用的大部分是由於利益關係,但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心血激昂,自己人麽?是啊,自己人!

……

下午,範銘又趁著空閑的時間,待著散衙過後,範銘徑自到了太和樓,稍一打聽便就問到了王稼軒所

住的房間,由小二領著前去敲門,沒過多一會兒,打著嗬欠,手裏還在整理著衣裳的王稼軒掀開簾子走了出來。

“哥哥,你可總算來了,想死你了”,王稼軒三兩下弄好衣裳,拉起範銘就往外走,“到前邊茶肆去說話”。

“這都啥時候了你才起來。這日子也過得太舒坦了吧”。

“沒辦法呀,家裏都不讓我出來,這一出來可不有些不習慣麽,也怪這應天府實在是太好玩了。”,王稼軒死皮臉的嘿嘿笑著低聲道:“咱哥倆兒也不瞞你,這兩天下來,弟弟我如今腿都是軟的”。

“這話要讓王叔聽見,非得活剝了你”,範銘打趣兒了一句後,正色道:“不扯蛋了,跟你說正事兒”。

“你說”。

“衙門的差事我給你安排,就在我手下當差,做個牙人,如何?”

“使得,使得,隻要是跟著你,幹啥都成。”王稼軒興奮不已,這些日子在楚丘有些待的悶了,能到應天府來,而且是跟著範銘,他是打心底裏高興。

“那就好。”範銘笑了笑,“走,回家。”

“回家?”

“是啊,回家,你來應天府上哪兒找地方住去,以後就住我家了。”

王稼軒頓時苦了臉,“哥哥,你就饒了我吧,我一個大男人的哪兒不能安身,這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你就給痛快痛快吧。”

範銘一愣,隨即又欣然一笑,“好,由你,這會兒吃飯去,太和樓的廚子不錯,對了,你叔呢。”

“我叔也不知怎麽了,今兒從你哪兒一回來,就往外跑了,聽說是去打聽那什麽隋堤的事,別管他了,他自有他的安排。”

範銘點了點頭,知道這王融安是聽了自己的建議了,兩人當即在太和樓上訂了一桌,許久沒見,兩人自是說不完的話,自然也是沒有叫小娘,回憶起當初在楚丘的日子也不由悵然,也其樂融融,範銘也給王稼軒講起如何進府衙的其中緣故,聽得王稼軒是唏噓不已。

酒足飯飽,範銘又想起隋堤之事來,“對了,你手頭還有多少錢?”。

“我出來的時候家裏給了我不少,不過大多都在我叔哪兒。”,王稼軒頓了頓,“怎麽,你要用?多少?”。

“二千貫吧”。聽到這個數字,王稼軒愕然一愣,“出啥事了,要怎麽多?”。

“這你就別問了,私事”,範銘笑著岔開話題。“怎麽樣,能拿出來不?”。

“能,為什麽不能?出來的時候家裏給了一千五百貫,做上下打點用,我再去跟我叔借個五百貫,準沒問題”,王稼軒的坦誠讓範銘既有些意外,又大生好感,伸出手去重重拍了拍王稼軒的肩膀,“行,夠兄弟,借就不必了,一千五百貫想來也夠了,不夠我再想辦法”。

“既然要的急,咱們這就去給你拿”,王稼軒當真是半點不耽擱,轉身就進了房間,範銘也隨即跟了上去,“我爹說了,

到應天府來一切都聽你的,你就是我的親大哥,就算是娶媳婦也要依著你來。”

“行了,你就別灌我了”。

“不過,我要從商的事你可別跟我爹說。”,言至此處,王稼軒苦了苦臉,“就一條,就這一條”。

這話卻是說地範銘不明白了,“這又是為何?”。

“誰知道他怎麽了?我爹爹打死也不讓我再從商。”,說到家裏,王稼軒臉色都是臭的,“你說我這趟跑的容易嘛我,從小到大那件事都是由他定了,現在我大了,總得讓我做回主不是,還當我是小孩子,真是……”,最終王稼軒還是忍住了,沒把更難聽的牢騷話說出來。

“你爹總是為你好,這個你得體諒著些”,範銘嘴裏勸著,心下卻是明白王家之所以如此的根源。

進了房間,範銘知道王稼軒還留有用度的錢,也就沒跟他客氣便就拿了錢,再續了會兒家常,範銘便就起身回家,還許多的事等著他去做,這不由得他不煩心。

懷揣著這一千五百貫交鈔回到家,範銘就直接奔後院而去,對於隋堤的計劃雖然還沒有啟動,但前期的工作卻是別人幫不上忙的,這件事實在是太過天馬行空,而且應天府也沒有值得完全值得托付的人,隻能是交給自家人來做了,不過這開始操作之前還得同莫惜容仔細劃算劃算,他也隻是在大方向上把握比較準,要論起行商的具體細節來說他還真比不上自家女人。

才進了院子,香雪這丫頭就迎了出來,仿佛商量好的一般,範銘一笑,“丫頭,你還真算準了我要回來啊!”

“咿呀,這可巧了,咱家有喜事了,夫人正著我出去張羅買些好菜呢。”見範銘一臉不解,香雪掩嘴吃吃一笑,眼睛眯成了一到月牙兒,“官人,夫人有喜了。”

“啊!”範銘頓時猶如木頭一般愣在當場,頭腦甚至出現了短暫的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要當爹了!

這巨大的驚喜強烈的衝擊著範銘那‘脆弱’的神經,兩世為人,這種後繼傳承代表的意義遠遠超出了其他任何的東西,什麽權勢,什麽財富,什麽功名,這一刻都有如浮雲。

半晌之後,範銘驀然間‘醒’了過來,哇哇叫著衝向了正房中,有如孩子一般,一推開門,隔著照壁就喊了起來,“惜容,我的寶貝,我要當爹了麽?”

此時,莫惜容正雍容的臥在榻上,臉上掩不住的喜意,被一陣風的範銘衝進來就擁進懷中的孩子般舉動嚇了一跳,媚眸嗔怪的橫了自家男人一眼,“瞧你,如今都是官家差人了,還風風火火的。”

範銘嘿嘿一笑,將懷中的婦人擁了擁,一隻手撫上了婦人平滑的小腹,“我要當爹了,是麽?”

莫惜容那本就嬌豔的臉上掠過一絲紅潤,“還不知道哩,這些天有些吃不得葷腥,還嘔吐了幾次,娘和李嬸說多半是有了,要請大夫來診過脈才能確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