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稼軒說起這樣的舊事時繪聲繪色,頗有些說書的味道,範銘聽得很是入神,“想當年這楚丘縣哪兒輪得到卜縣丞說話,要說那範縣尉還真是有一手,不但將這十裏八鄉的鄉民治得服服帖帖的不說,就連潑皮都絕了跡,當任的知縣也十分器重他,甚至連政務上的事都要詢問他的意見。”

範銘心下了然,和他猜想的一般,能從一個吏員混到縣丞的絕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尤其是上頭有人,想要翻案幾乎是不可能,倒不如隱忍下來,看將來有沒有機會,當下裝作不解的問道:“你說如此了得的人物怎麽就會在茶務上栽了呢?”

“這還得說卜縣丞手段高,不動聲色的就使了手段!”王稼軒眨巴眨巴嘴巴,回憶著當初的情形,仿佛就像是他親自經曆過一般,“不過雖說手段高,卻真有點不地道,原本楚丘縣算得上是個富庶大縣,自從那件事之後,附近的幾州的商幫就再是寧願繞道也不打這裏經過,連帶著我們也遭了殃,買賣上幾乎損失殆盡,我老爹一說起這事就唉聲歎氣,說當初悔不該……”

“這麽些年就沒有想過什麽法子,重新籠絡起來?”

“你是不知道!”王稼軒端起桌子上的茶盞大大的喝了一口,“倒不是說這外麵的商幫不願意打楚丘縣經過,實在是心有餘悸,加上自那之後官道在宋州、毫州入楚丘的關鍵要道上還出了一夥強人,號稱‘一窩蜂’,專門找商幫下手,來去無影,抓捕了好幾次也都無果,所以這卜縣丞急的上火。”

“這都有好幾年了,就沒有抓到一個?”

王稼軒搖了搖頭,“要說這幫強人還真是奇了,從來就沒有人看到過他們是什麽模樣,又來去如風,連知情人都無。”

範銘有點難以想象,相對來說這個時代的宋朝算是中國古代最為繁盛、最為穩定的年代,也是各種職役製度最為完善的一個時代,地方上有巡檢、土兵與縣尉、弓手多層配備組成的治安機製,刑法製度也是十分的完善,能夠出現一批成規模的土匪而且抓捕不到是不可想象的事情。

再一個這太平盛世也基本上不會有百姓去想到落草,要知道這也就相當於造反,誅全族的罪責,即便是當初他吃不上飯的時候都沒有想過去去做什麽歹事,隻要是有手有腳活下去總歸是可以的,自古中國老百姓的忍耐力是非常驚人的,不到餓綒千裏的那一刻絕不會走上造反的道路,“這太平盛世的還有人幹這個,好大的膽子啊!”

“嗨!什麽年代還能缺了這個,要說也是卜縣丞無能,當初範縣尉在的時候可是太平的很,百姓安居樂業,雖說他將楚丘的私鹽、私茶壟斷於身,但也總好過如今商貿蕭條得好。”說到這裏王稼軒不由的憤憤不平了起來。

“私鹽、私茶!”範銘心中咯噔一下,立即就明白了事情的關鍵所在,說來說去還是利益所在,這個時代私鹽、私茶的利潤就相當於後世毒品的利潤,按照

王稼軒的說法當初的情況極可能是這便宜老爹壟斷了楚丘縣的私鹽、私茶買賣,而且也同時買通了當時的知縣,理所當然的就會引起其他人的眼紅,這其中就有卜縣丞等人。

見範銘聽得入神,王稼軒愈發的說得起勁,“要說這一窩蜂還真是奇了,就從來沒有人見到過他們的模樣,據那些被搶的商客們說這些強人都蒙著臉麵,身手不凡,能夠腳踏懸崖飛縱,尤其是為首的那個,升高一丈,一隻拳頭就有人家腦袋大小,著實嚇人。”

範銘心中一笑,前麵說的或許都是真的,但後麵的就完全是世人以訛傳訛了,望了望窗外,天色已經黑得差不多了,起身要告辭,今天的收獲已經是遠遠的超出了他的預計,今後的行事也就有的方向,不會像以前一般無頭無腦了。

本來他是要自己回去,王稼軒卻堅持要送,說是要看看他的住處在哪裏,令他苦笑不得的是這王胖子果真拿出了一副春宮圖來,還美其名曰研閱風雅,一想回去可能也用得著,也就不再推脫,王稼軒見範銘如此‘爽快’,可謂是‘同道中人’,愈發的顯得親熱起來,摟著他肩膀說個不停。

回城的路並不遠,加上是坐車回來的,沒說幾句話就到了住的地方,王稼軒雖然對範銘的家底不清楚,但也知道他是從鄉裏上來的,見這宅子雖然不大,但卻雅致,也就有些奇怪。

範銘一時也不好解釋,隻能是糊弄道:“這是我一個表親家,暫時借住在他這裏。”

“若是不方便的不若就搬到我家去住。”說道這裏王稼軒嘿嘿一笑,道:“你我誌氣相投,又是同窗,住在一起也好研閱風雅不是!”

見王稼軒說的曖昧,範銘心中一陣惡寒,雖說身體正是精力四溢的年歲,但個中滋味卻是早已經體味的深了,和一個猥瑣的胖子一起研閱風雅自問還達不到這種高級境界,忙擺了擺手道,“免了,我一般回家要讀書,清靜點好。”

王稼軒哈哈一笑,仿佛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罷了,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會。”

目送這王稼軒離去,範銘不由莞爾一笑,這胖子雖然是有點猥褻,但總歸還是算是個灑脫性子,一搖頭轉身就進了宅子,果不其然莫惜容同香雪正等著他回來吃飯,一見到他回來立即就迎了上去,接過他手上的書布包,“咋才回來。”

“今天去一個同窗家中做客,說了些學業上的事情。”範銘又想起懷中春宮圖的事情,不由一笑,道:“我還帶了個好東西回來,晚上給你瞅瞅!”

“啥東西啊,這麽樂!”

範銘笑了笑也沒有解釋,隨意的說了兩句,陪著兩人又吃了點酒菜,詢問了些鋪子中的事,一說鋪子莫惜容立即興奮了起來,“阿銘,今天我把清香露擺到鋪子裏去了,好多人都說喜歡,當天就賣出去不少呢!”

“什麽!”範銘一時被莫惜容的話給嚇了一愣,這清香露不到萬不得已他從

來沒有想過在楚丘縣曝光,一來這種香水的製作工藝不是絕對的複雜,二來楚丘縣市場不大,一旦被人知道,就會惹來大批的仿造即偷學,以及不可預計的後果。

見到範銘的臉色不對,莫惜容已經意識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對,當下不由擔心的問道:“阿銘,是不是我做錯啥了,你可別嚇我啊!”

莫惜容此時驚慌失措得像一隻小兔子,範銘不由心頭一軟,他還從來沒見過這麽一個精明強幹的女人會如此的失態,或許是因為她是真的在乎自己,才讓她變得如此的脆弱,將莫惜容的柔夷握在自己的大手中,溫柔的笑了笑,“沒事,今後不賣了就是。”

在一旁的香雪一臉的不解,問道:“少爺,為啥不賣啊,咱家現在不是正缺錢麽,賣了多好啊!”

被香雪這麽一說,範銘也有些自責,這麽多天了光想著將來,卻沒有為她們做過一些什麽,實在是說不過去,笑了笑說道;“不是不賣,是不能在楚丘縣賣,會惹出很大的麻煩,也不劃算,咱們裏應天府不遠,若是將應天府的市場打開,那怕是要勝過楚丘縣百倍。”

香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莫惜容的眼中卻是突然間亮了起來,“這樣說來,咱們可以完全作清香露的買賣就可以了,應天府的王公權貴對各種香料最是舍得,那大食商人販運來的薔薇水我也見過,遠比不上咱們的清香露。”莫惜容越說神情越發的冷靜了起來,完全回複成了當初那個精明果斷的三夫人,眼中的光芒也是越發的明亮了起來。

“嗯!”範銘點了點頭,“我已經托人去應天府試試,這東西配方得知不易,能少賣就盡量少賣。”

“那咱們的布莊今後就不能賣了,還有今天賣出去的幾瓶如何是好!”莫惜容的語氣中還是帶著些許的遺憾,畢竟是女人,總歸還是逃不脫愛美及虛榮的天性**,不由歎氣道:“若是能將布莊同清香露結合起來就好了。”

“結合起來。”範銘心中隱約的有個念頭冒了出來,猛然間眼中一亮,“對啊,結合起來不就行了嗎,將香水灑到布帛上,如此就比平常的布多了一層香味,即可以促進布莊的生意,又可以防止別人知道其中的秘密,最主要的是可以一舉打響鋪子的名號,兩全其美。”

當下跟莫惜容說了之後,她也拍手叫好,不過心中還有些許的疑問,“阿銘,這清香露的價錢可比布貴多了,劃算麽?”

範銘哈哈一笑,“放心吧,這清香露價錢雖高,但造價也不算太貴,大不了將布的價格稍稍比市價高一成,我想還是會有銷路。”說到興奮處,範銘站起身來踱了兩步,“將來還可以配出很多種不同的香味來,區分價格,越貴的布料就用越貴的香水,專門賣給應天府的王孫貴人。”

想通了之後,這頓飯吃得格外的香甜,就連香雪也被範銘逼著喝了一杯酒,小臉紅撲撲的沒過多久就要去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