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家,這青白鹽如何的賣法?”在一家商鋪中,範銘目光掃視了一遍鋪子裏的各種物產,最後落到了白花花的食鹽上。

見範銘問價,店家滿麵笑容的回答道:“每斤八十文!”

“八十文?”範銘皺了皺眉頭,平常食鹽每斤最多不過五十文,現如今去暴漲了近一倍,看來宋州也早已經收到了風聲。

用手指挑起一旁青白的食鹽放到口中試了試,味道有些苦澀,顯然是剛曬出來的粗鹽,而且是海鹽,這都是平常老百姓用的三等鹽,如今卻賣到了如此高價,不得不說如今的形勢是迫在眉睫了。

“客官若是要買多,鄙店還可以少點。”見範銘凝眉沉思,又見範銘相貌衣著不凡,口音也仿佛有些差異,以為是外地來的大主顧,便精心的介紹道:“這宋州城如今鹽價是一天漲一天,若是趁早買些,嘿嘿……”

店家欲言又止,這反倒勾起了範銘的興趣,問道:“這都是官鹽麽?”

“當然是官鹽。”店家顯得有些惱怒,臉色不善的斥道:“本鋪做的可是本分的生意,你若是想要做些私家的勾當還請別處。”

範銘也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當即拱手賠禮,“店家莫生氣,我隻是隨口問問,對不住了。”

見範銘彬彬有禮,又不似故意刁難的那種潑皮,店家的臉色憤怒的神色隨即緩和了下來,放低了聲量小心的解釋道:“看你也像是個有身份的人,實話跟你說吧,這些天實在是行情不對,也不知從哪兒傳來的消息,這鹽價仿佛一夜之間就漲了起來,而且仿佛還有繼續上漲的趨勢,連帶著私鹽買賣也盛了起來,官府抓得緊,若是被人誤會了,我這一家老小可擔不起。”

範銘點了點頭,心中也有了底,問店家道:“我若是要大批量的進,這鹽引可好買?”(鹽引又稱“鹽鈔”,是宋代的取鹽憑證,“引”是指有價證券,還可以作為“代幣”流通。據《宋史·通貨誌》,“鹽引每張,領鹽116.5斤,價6貫。”)

店家眼睛中光亮閃了閃,遲疑了片刻,道:“客官要得若是量大,與其去找官府,倒不如去找城東莫家。”

範銘頗感驚奇,問道:“可是這‘莫等閑’的莫家?”

“正是!”

“莫家雖是世代豪商,但這買鹽引是官府之事,為何買鹽引要找他莫家?”

店家神秘的笑了笑,搖頭道:“不可說,不可說!”

範銘自己的觀察了下店家諱莫如深的神色,也感覺得出他那微笑背後隱藏的含義,也就沒有在追問,看來這次行程的關鍵還真是在這未見麵的老丈人身上了。

出了‘和市’,範銘不禁連聲歎氣搖頭,好嘛!這世界還真小了,千算萬算算到自己人身上,想不到這未來老丈人家就是這宋州首屈一指的大鹽商,想來在這三府之地也算頗大的經營,難怪這麽財大氣粗,這一旦涉及到利益,也不知道會不會讓夾在中間的惜容為難。

說來現在最主要的問題就是這老丈人家會不會接受自己這個毛腳女婿,若是接受自己或許買鹽鈔的事還有得商量,若是不接受話,那買鹽鈔的事怕是也麻煩了。

心裏想著事在街上又轉了一轉,想起莫惜容還在客棧中等他,又順帶著買了一些小玩意和小吃食,就返身往客棧中走去,當下還是先解決提親的大事為重,提親的事也不知道婦人準備的怎麽樣了,這些事範銘從來沒經曆過,一點經驗都沒,倒不如全部交給莫惜容來操持得好。

回到客棧,一眼就看到在後院中停著一輛馬車,已有不少的人在跟前跑後的,範銘湊上前一看,發現馬車中已經放了不少的禮盒,而且是鑲金箔邊的上好紋禮,看這進出的房間仿佛正是自己的那間。

正要詢問,發現恰好小七從屋內跑了出來,發現範銘回來,小七趕忙迎了上來,“少爺,您回來了。”

“嗯,這都是給莫家準備的麽?”

“是,公子!”小七將手上的禮盒在車上放好,拍了拍手,一臉興奮的說道:“這都是夫人吩咐的,還在城裏置辦了不少函禮,還有不客人前來賀喜呢。”

“哦!”範銘感到驚奇,莫惜容離開宋州這麽些年,按理來說應當不會再有什麽人會再記得她,這個時候還能有人來估計應該是最為親近的人了,“你接著忙吧,把東西點清楚,可千萬別遺漏了什麽。”

“誒,小的省得的。”

點點頭回到客棧西廂房,小丫頭小環靜靜的立房門口,見他回來正要出聲,範銘當即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出聲,探頭往房間內一瞧,裏麵儼然多了一個人影,讓他感到驚奇的是從背影上看去這人仿佛也是個玲瓏佳人。

不過這倒是讓他放下了心中的石頭,這應該是莫惜容在宋州的閨中密友,而不是他開始想象的亂七八糟的親戚,想到這裏範銘又不由嗤然一笑,這些日子自己怎麽變得越來越多愁善感了,眼下可不是關心這些兒女私情的時候。

晃了晃腦袋,大步的跨了進去,朗聲道:“來客人了啊!”

“阿銘,你回來了。”莫惜容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同時身旁的那個玲瓏佳人也回過頭來,這一回頭不要緊,卻讓範銘有種驚豔的感覺。

與莫惜容的充滿韻味的豔麗不同,這個女人屬於那種淒婉動人型,看上去知書達禮,不似北方女子的大氣,反倒有些像江南女子的涓涓細軟。

在範銘打量女人的同時,這個女人也在打量著他,驀然半晌,嫣然一笑,小嘴微開,“江水笑,滔滔兩岸潮,浮沉隨浪,隻記今朝,蒼天笑,紛紛世上擾,誰負誰勝出,天知曉,江山笑,煙雨遙,濤浪洶盡紅塵俗世幾多嬌,清風笑,竟若寂寥,豪情還剩了一襟晚照,蒼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癡癡笑笑……江水笑………………”

範銘一怔,這不正是自己在船上時所唱的那段歌賦麽,這個女人怎麽會如此清晰,莫不是莫惜容念給她聽的,視線不由疑惑的望向了一旁的婦人,“這位是……”

莫惜容望著範銘略顯窘迫的模樣,掩嘴一笑,介紹道:“範銘,這是我表妹樂輕影,也是我兒時玩伴,是我特地邀她來的,影兒,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範銘。”

“你……好!”越是看清楚,範銘越是心驚,不為其他,這個女人長得實在是有些妖豔,這種妖豔不是那種表麵上的妖豔,而是從眼神和氣質中散

發出來的一種特殊氣息。

“公子相貌不凡,文采超傑,小女子在江上之時便感受到了公子的風采哩!”樂輕影眉目流轉,眼中的流波在範銘的臉上上下滑動著。

“是哩,是哩!”一說到這個莫惜容瞬時間也興奮了起來,“說來也巧了,當時影兒也在江上遊玩,恰逢我們從哪裏經過,影兒還說是哪家的士子如此有才華,還說要在宋州城張榜昭示呢。”

“說笑了,雕蟲小技罷了,上不得台麵。”範銘心裏總有種莫名的抗拒,不想同麵前的這個女人過多接觸,轉向莫惜容道:“我去外麵看看函禮都準備怎麽樣了,可別出什麽紕漏。”

“嗯!”莫惜容順從的點了點頭,滿臉的幸福,或許不出半個月就可以正式重新嫁作人婦,這幸福的一刻已經等的太久。

正轉身要出去,樂輕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公子留步,若是你同表姐的事想順通無阻,姨丈哪兒恐怕還要細細商榷得好。”

“哦!”聞言,範銘不由心頭猛地一跳,心想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樂輕影口中的姨丈應當就是這尚未謀麵的老丈人,自己對這宋州莫家的情況絲毫不熟悉,且聽聽這女人要說什麽也不錯,當下停下了已經提起來的腳步,轉過身來,“還請姑娘賜教。”

樂輕影在兩人的臉上掃了一遍,道:“按照姨丈的脾氣,若是一個外人貿然要娶我家姐姐,首先講的是利,敢問公子家世可有萬貫家財?”

範銘凝了凝眉,搖了搖頭,不要說萬貫家財,就連十貫家財都沒。

“那可有家族根基,仰或有人在朝中為臣?”

“沒有!”

樂輕影一聲輕笑,“若是毫無根基怕是要吃個閉門羹哩!”

“小影!”莫惜容見樂輕影說的過分,生怕範銘心中敏感和自卑,趕忙製止住了她,溫柔的湊到範銘的身邊,柔聲說道:“範郎,別聽影兒的,沒她說的那麽玄乎,我爹最疼我了!”

範銘勉強的笑了笑,拍了拍婦人的肩膀,讓她寬心,轉身踏出了房間,然而他的心裏卻猶如打翻了的五味瓶,五味雜陳,樂輕影這女人說得刻薄,但卻都是事實,相對於莫家這樣的一個大家族來說,這些都是最實際的問題,聯姻往往是獲取利益的一個最好手段,哪怕是莫惜容這樣一個二嫁的女兒。

而反觀自己,無錢無勢無背景,一個鄉村窮小子,看來這番提親還真的不會跟想象中那麽的順利。

讓他更為擔心的是在‘正事’上,原先他想的是憑借這次提親的機會同莫家拉上一點關係,或許能夠快速的打開一個突破口,如此一來不要說正事辦好,可能還要砸。

“少爺,婚書已經讓人給送去了,估摸著此時應該也到了,咱們現在開始動身吧!”

“嗯,這麽快!”範銘從思緒中醒了過來,猛然發現這院落中的馬車已經是裝置完畢,爽落落的掛滿了紅彩,看起來倒是十分的喜慶,“你去叫下夫人,看她準備好了沒。”

“好嘞!”畢竟是喜慶事,連帶著小七也十分高興,連蹦帶跳的模樣讓人看了都心中的抑鬱也跟著散了不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