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銘的猜測果然沒錯,直到第二天早上他起來時,樂平都還沒回來。

見狀範銘也沒等他,吃過早飯後就出了門,邊在城內尋找布帛鋪子打聽當下的行市,邊順道遊覽這名城景色,倒也算得是一舉兩得。

中午回來後範銘索性就沒再往樂平房裏去,卻沒發現人,看天色已經這個時候了,樂平還沒回來,以為今天怕是又回不來了,沒想到倒是午休的中間他跑來敲門了。

被擾了午休的範銘沒好氣兒的開了門,見隨著樂平進來的還有一個麵善的生人,為什麽說麵善,因為這個人乍一看這人還真像此刻正在清河鄉的陳/良。

“這是楚丘縣布絹大商範公子,範公子,這位是我當日在宋州結交下地汴京舊識馮興”。

“幸會,幸會!”,馮興也沒多說什麽,跟範銘點頭見禮後,說了句讓樂平別忘了晚上之約後,便自起身走了。

“聽小二說阿銘你昨晚天黑才回,今個兒一早有出去了,辛苦了”,盡管折騰了一夜,樂平精神卻好的很,“一張一弛,文武之道嘛,要不哥哥現在就領你去鬆泛鬆泛,後邊勾欄裏剛到了一批雛兒,扶桑的,新羅的,五天竺的都有”。

範銘根本沒接他話茬兒,按照他的經驗來看現在隻要一順著接話,樂平說起來就沒完了,“剛那馮興找你幹嗎?”。

“他還能幹嗎,幫人牽線搭橋唄!說是有個北邊來的客商要引薦”,原本邁步準備往外走的樂平跟著範銘坐了下來,“這人是個有意思的,讀書不成,做經濟營生也不成,就有一宗好處,記性好人頭熟,當日在應天府經濟營生做倒了之後就專以此為生,我有幾年沒見他了,沒想到他竟是去了北邊兒”。

“北邊?北邊那兒?遼人的地界。”,樂平嘿嘿一笑道:“晚上多金貴的時間!我原本還不樂意去,阿銘你既然有興趣的話。那咱就去瞅瞅,看看是那家大商賈這樣漫天撒帖子請人赴宴地”。

“漫天撒帖子?”,原本隻是為轉移話題隨口而問的範銘這回是真上了心。

“恩,剛跟他扯了幾句,咱京西東路來的那些布帛商基本都接了帖子。看來今晚請客的這位也有心思在布帛生意上啊”。

範銘聞言跟著追問了一句道:“可也給方有山送了帖子?”。

“說話的時間短,這個我倒是沒問”,樂平遲疑道:“該是送了吧?少誰也不能少他呀”。

樂平猜錯了!

晚上宴客地北方豪商是一個名叫周一宣的胖子,相比較於楚丘王稼軒的老爹王福東,這人更胖,保養的也更好,當然舉手投足間的氣派也比王福東大的多了。他宴客的地方沒選在前堂酒肆。而是在後邊兒的勾欄裏。

這是本間勾欄中最大地一間花廳,房間裏本就點著三爐香,再加上一群鶯鶯燕燕妓家身上地香粉味道,整個房內簡直就是脂香四溢,還好房間裏麵擺放著六個大冰盆子,否則真要熱的沒法子呆人了。

周一宣來了之後什麽都沒說,隻是吩

咐來姑娘上花酒,這時勾欄作為人際交往的重要場所,應邀而來的客商們早已見慣不怪。你挑一個我選一個的很快身邊都有了伴兒,範銘原沒這心思,隻是既然到了這樣的場子他也不能太死板。

此刻他身邊坐著的這個妓家與他年齡差相仿佛。能被鴇姐兒安排來這樣的豪客場子,這妓家的容貌自然是不錯地,惜乎她的身子長於婀娜而不夠豐潤,如此以來就有些不符合時人的審美觀,因也免不了就受了冷落,眼瞅著同來地姐妹陸續被人挑走而自己卻被晾了起來,這妓女臉上難免就有些尷尬。

她這尷尬的神色恰被範銘給看見了,既然一定要選。那選誰不是選?更何況這妓女在一群豐潤裏麵獨顯婀娜。實也符合他在後世裏培養成的審美觀,當下便上前選中了這妓女。算是解了她的尷尬。

“多謝公子!”,妓家避過範銘的手捧著酒盞送到了他嘴邊,整個身子也隨著捧酒的動作偎進了範銘的懷裏,姐兒愛俏,更何況眼前這小郎君還是解了她尷尬的人,妓家水汪汪地眼睛裏難得地露出幾分真情意來。

眼瞅著範銘又要伸手來接酒盞,妓家當即嬌嗔不依,她這身上一搖愈發的緊貼著範銘身上分不開了。

“大宋地花酒原來是這麽個喝法?”,眼見左右都是如此,範銘也沒再執著,就著妓家的手將盞中酒一飲而盡,“你叫什麽名字”。

“宛宛!”,待範銘喝完酒,宛宛捧著酒盞的手順勢就纏上了男人的脖子,“宛宛初體驗,多謝公子憐惜。”。

“宛宛?好名字”,範銘的手攬上了宛宛的修長的腰肢,控製著以免她再做出更進一步親熱的舉動來,“果然是窈窕淑女”。

“妾身窈窕,卻不知公子是不是好逑君子?”,因有範銘的手挽著她的腰肢,宛宛的身子就沒法子貼的太緊,做癡做嗔的瞥了範銘一眼後,宛宛竟伸出舌尖輕輕的在男人耳輪上舔舐起來,口中含糊道:“良宵難得,今晚便由宛宛陪公子如何?”。

“我連日旅途勞乏……”,範銘剛說到這裏,宛宛卻是誤會了他的意思,細細聲道:“妾身隻是看著瘦罷了!”,宛宛稍頓一頓之後見範銘沒答話,更放低了幾分音量道:“若是公子有意……便是那隔岸花也開得的”。

聞言,範銘愕然!好重的口味!

還好就在這個時候周一宣清咳了一聲後開始說話,至此整個屋裏也就安靜下來,範銘也轉了心思專心去聽周一宣說話。

周一宣所說與方有山迥然兩異,這個胖子好大的胃口,張口說的就是要將在座商賈們手中的布帛一並買下來,這絕不僅僅是指他們手中現有的庫存,更點明今年新出的布帛要一並購買。

這花廳裏在座的不僅有京西東路,甚或連一些京西東路的布帛商也在其中,他們手中控製的布帛得有多大的量?這口氣……也未免太大了吧,正在範銘與樂平交換眼色的時候,便聽周一宣嗬嗬一笑道:“某操持經濟營生數十載,素來是言出必踐,諸位若還有不放心的話,某可

預付兩成訂金,至於異日布帛價錢嘛!就按往日的半價算如何?”。

他此言一出,頓時整個花廳來就像炸了窩子一樣再難保持安靜,倒不是因為這價格太低,而是因為這價格太高,按照眼下的行情,這些囤積的布帛能夠賣到往日的三成價就算了不得了,這個周胖子竟然肯出半價,難道真是錢多撐的?

“不管衙門插不插手此事,某可保證至少今年內就可恢複往日價格。”

這一句話一落,布帛商們愈發的群情躁動起來,那句不管衙門插不插手的話,更是讓這這些遠道而來的地方布帛商們身子都有些打擺,商人最怕的是什麽?不就是官商不明麽。

周一宣這句話可謂直接解除了他們的後顧之憂,雖然兩成的行價對於總價來說並不算什麽,總比爛在船裏好,但這真的是沒有風險麽?

一時間花廳內從京西西路來的布帛商們臉色活泛,招呼著左右同屬三府之地的商賈們開始商量,但在花廳內占大多數的京西東路布帛商們卻是臉色尷尬,要說這樣的條件他們不動心那是假的,但問題是方有山那邊怎麽辦?畢竟他後麵站著的是應天府楚大人,得罪了這號人物,即便眼前能保本,但以後的生意不做了?

相比起這些其他人的彷徨,範銘的心思卻是活絡了開來,這一切仿佛都不會為他而設的麽,依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宿州的布絹商大致上分為兩派,一是支持官府接管所有布絹買賣,也就相當於計劃經濟的統購統銷,而更多的一部分是依舊堅持不要官府插手,自由的市場經濟對他們來說是最為公平的。

但這周一宣也不知道是什麽身份,開口就不怕衙門的插手,這來頭就有點嚇人了,莫非還真是有身份的北地人?

一想到這裏,範銘豁然開朗了起來,是啊,不正是北地之人麽,能夠在這地界這麽大口氣的除了遼人還能有誰,這些年大宋從沒在戰爭武力上占得便宜,就連政治上都有所妥協,北地遼人在中原做買賣都有著特殊的優勢。

也隻有周胖子這個身份才不忌諱上麵的政策,他忌諱的隻有邊鏡開戰,若是一旦發生戰事或者京師禦令一變,他連根絲線都帶不走,但即便這樣,如今的形勢下還真隻有他能夠誇下海口了。

將心中所想小聲的同身旁的樂平一說,樂平也皺起了眉頭,如今看來這趟水是越來越渾濁了,要是這樣聯係起來,最終還是要看上麵的態度,想到這裏範銘不自覺的往身旁的樂平望去。

恰好樂平也往他的方向往來,視線一對撞,兩人的心裏都存著心思,這一對撞之下不由鬧了個尷尬,“樂兄,你是如何打算的?”

樂平也尷尬的笑了笑,搖了搖頭,“這趟鬧得還真大,看來我怕是要回應天府一趟了。”

“回應天府?”範銘楞了楞,回應天府意味著什麽,“你是說讓府衙出麵麽?”

樂平一愣,隨即擺手道:“當然不是,我是要回報給汴京,看上麵的意思是如何,哪能由著自己胡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