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有何忿(上)

崇淵把明橋抱在懷裏,那小小幼童看起來睡得迷迷糊糊的,有些撒嬌似的哼哼唧唧,崇淵連聲哄著他,“橋兒乖,橋兒乖乖的。”

禾後寒坐在床邊看著,他正往身上套一件天青色的外袍,他緩緩問道:“皇上這是何意?”

崇淵瞟他一眼,抱著明橋走到桌前,上麵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俱全,崇淵把明橋輕輕放在桌邊,寵溺地輕彈了一下他的腦門,笑道:“橋兒可別亂動。”回頭對禾後寒道:“替朕磨墨。”

禾後寒不明所以地照辦,他掀開彩釉描金邊的蓋子,用擱在一邊的白瓷小勺舀出清水來,滴到墨硯裏,用墨杵細致地研磨起來,他看起來仍然是有條有理的樣子。

這時明橋伸過來一隻手,抓住了墨杵,小孩子的動作從來都沒什麽目的性,因而禾後寒也並未製止,隻是帶著明橋一起磨墨,明橋先把視線投在硯台上,似乎對那一圈一圈滑動的墨汁著了迷,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禾後寒身上,用明亮而澄澈的雙眼看著他。

禾後寒不禁和他對視起來,小孩子的眼神總是充滿奇妙的力量,他會一眨不眨地盯著一樣東西很久,而你一點也猜不透他在想些什麽。禾後寒細細觀察著小太子,他有一對漆黑的瞳仁,禾後寒不知怎的心裏一動……然後那小小的人兒突然咯咯笑了起來,略長的眼角不甚明顯地勾了一個可愛的弧形,禾後寒研磨的動作猛然僵住。

崇淵鋪開了宣紙,正提筆勾畫著什麽,但他一直分心注意著禾後寒,此時見他研磨的手一頓,就若有若無地輕歎了一口氣,加快了手上動作。

明橋笑了一會兒,轉過頭去要崇淵抱,崇淵正好將筆停下,就勢將明橋摟過來,一手點了點桌麵上鋪著的宣紙,對禾後寒道:“你看一看罷。”說罷他輕輕搖晃著明橋,踱步離開桌邊。

禾後寒強自壓下心中波濤洶湧,湊過去細看崇淵畫在紙上的東西。

那是一幅畫像,一名相貌清秀的男子立於其中,風度翩翩,雅致極了,那五官卻是明橋的,崇淵畫了一幅二十年後明橋的肖像。

然而這樣一張普普通通的畫,卻如同在禾後寒的腦子裏投下了幾十斤火藥,劇烈凶猛的衝擊叫他眼前一黑,幾欲昏厥。

那的確是明橋的畫像——可又分明是禾凝凝的模樣!

畫中人既是明橋長大成人後的樣子,又是禾凝凝若生為男子的模樣。

禾後寒抬頭看向明橋,那小太子眉眼之間雖還未長開,可仔細分辨,依稀有禾凝凝幼時的模樣,他腦海裏頓時如同開了閘一般,浮現出無數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