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之盟? 三十四

寧不寂趕到之時,皇帝和劉家人距離懸崖口,僅有一步之遙。

情勢危急,天下第一高手的右手又受了傷,隻得不顧顏麵的左手使劍,學人在背後偷襲,所幸他劍法精準,一擊奏效,偷襲得手後,長腿一掃,殺人犯們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一被他踹下懸崖。

劉岷見他麵露猙獰,見了皇帝亦無跪拜之舉,一時也不知這男人是敵是友,下意識的就將受傷的少年掩在身後,出言道,“多謝閣下仗義相救,在下劉岷,不知尊駕高姓大名?”

寧不寂連日來找尋皇帝足足有六日六夜未眠,好不容易找到,對方卻躲到另一個男人背後不肯出來,雖則經由奉天提點,多多少少知道錯在己方,但一見此等情景,心頭還是火氣直冒。

皇帝因中毒之故,早已意識昏沈,跟黑衣殺手和家丁們交手,全靠一點意誌支撐,一見救兵出現,自然而然心頭為之一鬆,頓覺舉步為艱,待到緩過勁來,卻見寧大將軍提著劍,臉上殺氣未褪,正向護著他的劉岷步步逼近,不由的大為著急。

他掙紮著從劉岷身後走出來,出聲道,“住手,你不可以殺了他們滅口。”

寧不寂臉色不善:“我殺誰滅口了,又是何事需要殺人滅口?”

皇帝望了一眼懸崖,含蓄道,“朕知你素來被稱為天下第一高手……”所以偷襲是很沒麵子的,要殺人滅口也可以理解,但劉家人可是無辜的。

寧大將軍不屑的望著皇帝:“陛下可有常識?此處懸崖不足一丈,下臨溪水,即便掉落,亦不過傷筋動骨,何來xing命之憂?”

皇帝一時語塞,方才專心於打鬥,並無閑暇下望,早知如此,何須動用那西涼儲君的信號筒,即便落崖,涉水而過,亦無大礙,現下被這廝救到,冷言冷語自是少不了。

寧不寂見到皇帝衣上遍染血色,搖搖欲墜,他也不避諱,伸手將少年攬入懷中,皺著眉細細查看,但見懷中人周身皆是傷口,所幸都不過是輕傷,鬆了口氣之餘,奚落道,“早說過花拳繡腿,上不了戰場,還敢學人打架。”

皇帝對他怒目而視,無奈毒xing發作,無力辯解,隻得任由他抱了就走。

寧不寂走出幾步,就見之前挺身將皇帝掩在身後的劉岷又出現在眼前,不耐道,“尚有何事?”

劉岷在打鬥之時,已知並肩而戰的少年身中劇毒,意識不清,雖見他二人有問有答,似是相識,到底不放心,堅持道,“這位公子對在下一家有救命之恩,閣下若要冒然帶走,還請告知姓名。”

寧不寂尚武,不免對文人有輕視之意,連名頭都不屑報,直接繞過劉岷就走,沒走幾步,衣襟卻被人牽住。

綺羅抬起小小的臉,大眼睛畜滿淚水,仿佛隨時會掉落下來,哽咽著伸手,“不要搶我的承業哥哥。”

大將軍生平天不怕地不怕,卻被小小女娃的淚眼打敗,無奈道,“在下赤焰軍寧不寂,陛下需得回宮醫治,還請令愛鬆手。”

綺羅的娘比這對父女知機的多,一見之下,便知情勢,過來溫言勸女兒鬆了手,抱回公婆身邊,小聲在丈夫耳邊說了幾句話,劉岷點頭,退至一邊,垂手不語。

寧不寂亦不再耽擱,抱了少年走下山坡。

一路沉默,初時大將軍以為皇帝依舊在賭氣,不肯說話,不過多時,忽見少年臉上泛出淡淡青色,傷口湧出的血液經風一吹,似有異香,心知不好。

他停下腳步,解kai皇帝的衣領,果然衣下的肌膚淡青與雪白交錯,全身的筋脈皆隱約可見,不禁失聲道,“這是,紫羅香,該死。”

紫羅香是江湖上極為罕見的一種毒,因其配製繁瑣,原料不易找尋,甚少有江湖人士動用,此毒難配易解,隻需一支千年靈芝便可藥到病除,但有一點,中毒之人不可失去意識,一旦失去意識,便就此一睡不醒,藥石難醫。

眼見懷中人似有沈睡之狀,寧不寂顧不得右手傷勢未愈,大力搖晃少年道,“陛下,醒一醒,不能睡過去,陛下,承業,醒一醒……”

寧大將軍手勁不小,被晃得幾乎散架的人卻依舊睡得深沈,他一時心頭大急,連呼幾聲承業,對方都是紋絲不動,焦急之下便有些語無倫次,心底話全脫口而出,保證道,“承業,醒一醒,隻要你此番醒來,往後我不再叫你軟腳蝦就是。”〉_〈

皇帝昏昏沉沉,其實並沒有完全失卻意識,幼時曾有人細心的教過他辨認各種奇毒,因此幾乎一聞到身上傳出的異香,便知自己中了紫羅香之毒,豈肯這樣輕易的昏睡不醒。

更何況寧不寂這樣用力,死人都能搖醒,何況他根本沒昏。

少年費力的睜開眼,抗議道,“誰是軟腳蝦啊,連朕睡沒睡都分不出來的人才……”

他說到一半,忽然一愣,對方望著他的眼神中滿是擔憂,仿佛還夾雜著濃濃的心疼……

寧不寂一見皇帝醒來,心頭欣喜若狂,隨即憶起少年害他找尋六日六夜,又險些和多年知交翻臉絕交,板起臉道,“出了宮沒幾天就受傷又中毒,若說不是軟腳蝦,有誰肯信?”

方才他剛保證了不再說什麽軟腳蝦的,立時出爾反爾……

皇帝氣悶的轉過臉,不肯再跟他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