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和江歲說是約的周末, 其實周六和周天兩天都得去。

趙子烏在群裏笑江歲,他當年拿命跩都跩不上江歲那個成績,靠兩天的補習就上去了?

江歲替自己辯解:努力總比放棄好,萬一他小宇宙爆發, 一夜成為一匹黑馬呢?

-趙子烏:所以黑馬明天八點的架還去不去?

-江歲:去。

-趙子烏:帶著你的課本資料去?

-江歲:補課還要帶書啊?

群裏那堆人笑的更大聲了。

陸承那邊, 其實也約了人。

周五放學那天, 顧煜提醒他,他才想起來。

是很早就定下的, 倒不是約架,兩邊關係都挺不錯的,隻是那邊據說惹了什麽社會上的大哥, 都是學生,拜托陸承也一起湊個數,幫個忙。

那人幫過他忙, 陸承也就應下了, 但沒打算帶著城南的人一起蹚渾水。

誰也沒想到, 周五晚上, 防城下了場大雨。

這場大雨一直蔓延到周六的早上,依舊沒有減弱的趨勢。

淋漓的大雨模糊了所有人的視線,對麵打紅了眼, 出手比平時都要重。

陸承連著打了幾個, 體力不支,也跟著結結實實挨了幾下。

等一切結束, 已經九點四十了。

陸承沒時間休息,背起書包就準備走。

有人叫住他:“下這麽大雨, 急著回去?”

陸承搖頭:“約了人。”

“幾點?”

“九點半。”

“那估計來不及了吧?”

旁邊有人接話:“雨這麽大, 攔不到車, 而且外麵紅綠燈現在堵得水泄不通,據說前麵還發了大水,積水有膝蓋這麽高,平時二十分鍾的路,今天高低得花一個小時。”

“剛才不是停了會兒雨?估計人家已經走了吧?”

“對啊,這麽大雨,你打個電話問問,說不定人家先走了呢。”

陸承背著書包站在門口撐傘,眉眼很淡,不為所動,還是要往外麵走。

“哎哎哎,你別急啊。”

請他幫忙的人過意不去:“要不和你朋友說一聲,讓他別等了?或者等雨小一點,我托人帶你,現在雨這麽大,挺危險的。”

“不用。”

陸承指了指一早就在外麵停住的那輛黑車:“我有司機。”

他冒著大雨上了車,留下傻眼的一眾人。

“竟然真的有人出門還配司機接送。”

“老大,你這朋友……家裏挺有錢啊,這路口停車得收費,那車少說等了一個小時。”

那老大喃喃自語:“原來他是真有錢啊,我一直以為這小子裝逼呢。”

車上,陸承靠在座椅,握著手機給江歲打電話,信號不好,網絡電話根本打不出去。

他表情頓時不太好看。

司機謹慎的看一眼他的臉色,噤聲不語,默默繞了條不堵車的路。

陸承從來沒這麽焦灼。

平時二十分鍾的路程,今天在路上走走停停,根本挪不動道。

他反複的點開手機屏幕時間又摁滅,就連司機都看出來他的急迫。

“少爺約了人?”

“嗯。還能再快點兒麽?”

陸承說:“我遲到了。”

陸承說話的時候情緒一直很穩定,隻是語速比平時快,還有,他開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

“還能再快嗎?”

陸承說:“我怕他不等我了。”

司機還是頭一回見他這副樣子,不知不覺也加快了車速。

“雨太大了,最快也還得再等五分鍾。”

他話沒說完,陸承拿起傘,突然說:“你靠邊停。”

司機:“啊?”

陸承:“你靠邊停,我下車,走過去。”

司機:“這還有一段路呢,這麽大雨——”

“安叔。”

司機被他話裏克製的不耐嚇得頓時啞了聲。

陸承閉了閉眼:“抱歉,我態度不太好,您靠邊停吧。”

“哦哦。”

司機趕緊靠邊停車。

後座的門被人打開,灌進呼嘯的風和打臉生疼的雨。

陸承從車上下去,背著包,打著傘義無反顧衝進了雨裏。

這一路他跑的很快,心髒跳在嗓子口,濕潤的水汽撲了他滿懷。

雨摻雜著轟鳴的雷聲,一陣又一陣刮著大風。

忽閃的雷電印出道路兩側樹木狂烈的搖擺,他視線所及處,幾乎看不到人,隻有一波又一波的雨,地麵的積水也是一**接著一**漣漪。

他很篤定江歲沒走。

他知道的,江歲很怕打雷。

圖書館的冷氣很足,擦得幹幹淨淨的玻璃將館外的場景清清楚楚照出來。

江歲那場架臨時換了人,所以雨停那一陣,他提前來了。

-趙子烏:今天還好你沒來,打的太混亂了。

-趙子烏:據說還誤傷了幾個人。

-趙子烏:你那邊不要緊吧?這麽大雷。

江歲抖著手逞強。

-江歲:不要緊,陸承在旁邊。

-趙子烏:啊?我剛才看到一個被誤傷的,還以為是他。

江歲沒回話了。

這邊網絡太差了,信息收不到也發不出去。

他站在邊緣,有些恐高,腳發抖,但是忍不住老往下看。

來來往往有很多輛車,天氣太惡劣了,不少人打車提前離開。

他目送著那些車輛拐彎,離開,生怕自己一刻不盯著,就會有一輛車在他視線之外出什麽事情。

慘白的光亮了一下,快的好像隻是眨了下眼,江歲卻被嚇得渾身一抖。

他站不住,臉色發白的蹲下來。

為什麽會下這麽大的雨?

陸承還沒來,他已經在害怕了。

陸承進館的時候,已經十點一十,距離他們約定的時間,過去了整整四十分鍾。

圖書館人很少,他將整層樓的座位都看了一圈。

人少的可能,一眼掃過去,江歲壓根不在裏麵。

——難道真的已經走了?

陸承有些動搖。

本來江歲就不喜歡補課,趁著停雨的時間提前離開,確實情有可原。

陸承又一次嚐試著撥通了江歲的電話。

輕微的震動從旁邊傳來。

陸承呼吸一頓,心頭湧上無法忽視的期待來。

他輕手輕腳的從旁邊走去。

走到窗戶邊的同時,電話接通了。

“喂?”

“喂。”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陸承說:“江歲,我遲到了。”

江歲嗯了一聲,輕聲問:“那你還來嗎?”

“你回頭。”

江歲回頭,手邊的話筒繼續說:“我在你身後。”

這一路,陸承想過江歲會等他,但是想的更多的,是江歲沒等他。

他沒想到江歲會這麽乖,抱著試卷蹲在窗戶邊,抬頭看向自己的時候,陸承說不上是高興多一點,還是心疼多一點。

江歲眼尖的注意到他手上和臉上的傷口:“我去借藥箱。”

他甚至都沒問陸承為什麽遲到這麽久,把他一個人丟在圖書館裏。

趁著江歲起身的功夫,陸承抬起手,對準外麵蒙蒙的雨天拍了張照。

他精挑細選,決定發在朋友比較少的微信朋友圈裏。

-C:他沒有不等我。雨天JPG;

今天服務台這邊挺多人的,江歲排隊的時候順道刷了個朋友圈,一更新,對著這個陌生的大寫字母C還有些愣神,想了半天才想起來這是城南那老大。

底下顧煜回複:他?哦哦哦,那個誰啊。

江歲和這程哥不太熟,但是和顧煜還挺熟的,一時之間忘記這個號和不同,八卦起來,直接在底下問顧煜。

-ba ga!那個誰是誰啊?男生?

-顧煜:嘿嘿嘿,那個誰嘛,我們老大的學生,不可說,不可說。

學生?

這程哥都有打架的徒弟了?

好牛。

江歲私聊C。

-ba ga!嘀嘀。

-ba ga!你那個徒弟是怎麽收到的啊?方便問嗎?我也想帶個徒弟。

-C:自己撞上來的。

-C:不是徒弟,是我喜歡的人。

我靠,這麽勁爆。

江歲一下子來了興趣。

-ba ga!你喜歡男生啊?

-C:不是喜歡男生,是喜歡他。

-ba ga!他打架厲害嗎?

-C:不厲害,他很弱,膽子很小。

-ba ga!懂了,我也喜歡這種,特別激發保護欲。

-C:不是因為他膽子小,弱才激發的保護欲,是我對他有保護欲。

這句話太繞了,江歲沒聽懂,剛好這邊也輪到他了,他匆匆打了一句「有空打架啊」,然後就鎖屏了。

對麵十分友好而禮貌,非常符合城南程哥偽善的人設。

-C:嗯,下次找你打架。

陸承的傷口還挺明顯的,是那種明眼人一看就猜得出來是打過架的傷。

不過江歲膽子小,估計是沒打過架,分辨不出這種傷口很正常。

江歲也沒多問,反而皺著眉問他痛不痛,手下動作很輕,生怕碰痛了他。

陸承撩起眼,看著身旁江歲專注給自己上藥的側臉,笑起來。

“受傷還這麽高興?”

江歲瞥他。

陸承搖搖頭,沒說話了。

江歲給他上藥,離他這麽近,還這麽關心他,他就是很高興啊。

身邊有人陪著,江歲就不怕打雷了。

隻是他現在完全高興不起來。

要不是他打架多年,上藥經驗豐富,麵對陸承臉上手上的傷,估計一時半會都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媽的,趙子烏那邊人下手沒輕沒重,把人打這麽狠。

也就陸承老實脾氣好,被打了還傻乎乎的,不知道生氣。

遠在家中坐的趙子烏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他莫名其妙:“誰他媽背後罵我?”

作者有話說:

土豆土豆,我是彩蛋——

顧煜認識陸承的時候,陸承還處於年輕氣盛的叛逆期。

顧煜發育的晚,當時在初中班上算矮的,那個性格又喜歡湊熱鬧,不知道怎麽就惹上了人,被堵著搶了當時的兩百塊錢生活費。

他又慫又氣,中午餓的不行,揉著眼睛躲在廁所哇哇大哭。

這時,旁邊上廁所的兄弟將門一踹,冷淡的聲音從門的那一側傳過來。

“煩死了,閉嘴。”

顧煜哽咽著打了個哭隔兒,哭的更大聲了。

或許是因為有門擋著,中午飯點又沒什麽人,他竟然對隔壁那人產生了一點親切,對著他說了足足十分鍾的心事,從早上出門吃了什麽,一直到被搶完錢後低落的踢了幾塊石頭,交代的一清二楚。

旁邊那人很凶猛,將門一踹:“哭屁?”

顧煜朝天一嚎:“我太慘了嗷嗷嗷!”

隔壁:“關我屁事。”

顧煜嗚嗚嗚:“可是我真的餓,我太慘了嗷嗷嗷!”

隔壁那人嘖一聲:“被搶了多少?”

顧煜:“兩、兩百。”

幾秒後,兩張紅色的亮眼大鈔摩擦發出動聽的聲響。

那人冷淡的將錢一丟:“閉嘴。”

顧煜:“不要!我要自己把錢搶回來。”

“哦。”隔壁沒了動靜。

顧煜:“你不問問我打算怎麽搶嗎?”

隔壁:“不問。”

顧煜:“啊!我太慘了,一個陌生人都不關心我,人生不值得!”

隔壁:“。”

顧煜哭了十秒。

對方終於不耐煩:“你打算怎麽搶?”

顧煜:“我哭給他看,哭到他煩為止。”

對方:“……”

後來,陸承帶著顧煜去踹了對方老窩,親手將兩百拿了回來。

顧煜膝蓋一軟,看陸承的目光從此帶上了永久酷哥老大光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