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在客廳聊天時說的話還在江歲腦子裏繞, 他左思右想睡不著,又摸出手機來,登錄看了一眼。

貼吧戰況稍微減退,不過那個投票的帖子還是居高不下, 已經完全成了他和馬小姐兩個人的戰爭。

隻是個帖子而已, 鬧到現在, 實在有些過了。

江歲用氣音問旁邊的陸承:“睡著了嗎?”

底下突然傳來另外幾個人的聲音:“沒睡。”

“沒。”“睡不著。”

陸承的睫毛顫了顫,睜開眼:“怎麽了?”

江歲有些尷尬, 音量恢複正常:“你們都沒睡啊。”

“在吃瓜。”

黑子探出個頭,手機屏幕明晃晃亮著貼吧的頁麵:“這個是方便說的嗎?你在城北真的倒追過林可啊?那你和他們老大豈不是情敵?”

另外幾個一直趴在**補檢討,也紛紛好奇:“真的假的?”

陸承沒什麽表情, 側頭看他一眼。

江歲忍了忍,詭異的後背發麻,趕緊澄清:“假的。帖子上還說了什麽?”

“就簡單扒了一下。”

黑子照著手機念:“第一樓找了你和陸承開學的一張合照, 後麵都是在磕糖求細節吃瓜的, 隻有樓主和幾個熟悉的ID反複跳來跳去。”

顧煜嘖一聲:“就這個?我早上明明還看到他在扒江歲的家庭, 甚至還p了和陸承的合照, 說我、林一格、江歲和陸承四個人——”

話戛然而止,顧煜幹笑了一聲:“反正還挺過分的。”

“哦。”江歲想到掛了在貼吧一上午的帖子就頭疼:“你認識管理員嗎?”

陸承說:“想刪帖?”

顧煜笑了一下,比誰都清楚:“你這估計刪了還顯得心虛, 表白牆底下也是幾個帖子跳來跳去的引戰, 連帶著陸承一起黑……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江歲沉默了。

他得罪的人可多了,真要算起來, 實在排不起號。

總不能帶著人一個個找上門問吧?

他腦補了一下自己帶著幾個兄弟去挨個找那些和自己打過架的人,審問犯人似的問一遍:“這是你幹的?”

不行, 想想就覺得麻煩。

江歲頭疼的埋進被子裏, 鬱悶的歎了口氣, 聲音從被子裏悶悶傳出來:“算了,讓它放著吧。”

擁擠逼仄的被子裏,江歲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頭上,慢慢摸了摸。

江歲回應似的往手上蹭了蹭。眼前一片昏暗突然亮起來,被子被人掀開,緊接著,陸承那股淡淡的皂角香圍了進來。

陸承也鑽進了被子,和他在昏暗的被窩裏對視。

江歲悄悄說:“你幹嘛?”

陸承學他:“你幹嘛?”

江歲憋著笑:“我遇到不開心的事情,要像烏龜一樣躲在殼子裏。你為什麽要搶我的殼子?”

陸承哦了一聲,一本正經:“我把你從龜殼裏拉出來。”

江歲被他認真的樣子逗笑了,憋了半天又怕被宿舍其他人發現,軟在他邊上無聲的笑。

不知道什麽時候笑到陸承的胳膊邊,陸承的手一抬,捏住他的臉,眉眼染著淡淡的笑意,卻命令他:“不許笑。”

江歲假裝要咬他,眉眼明亮的瞪他:“不許捏!”

陸承鬆開手,輕輕揉了揉他:“快睡覺。”

江歲:“你怎麽不睡?”

陸承無意看一眼手機,似乎是有人給他發消息。

“你先睡。”

江歲半靠著他,借勢瞥了一眼聊天框。

兩個人之前聊了很多條,隻是看不清聊了些什麽,看頭像,對麵應該是個男的。

江歲若有所思的躺下來:“陸承。”

“嗯?”

“你要是談戀愛了,一定要第一個告訴我啊。”

陸承默了默。

江歲補充:“我要是談戀愛了,也會第一個告訴你的。”

陸承終於露出一點笑意:“好。”

下午英語課,劉老師特地留了課堂最後幾分鍾給大家自由討論英語話劇的事情,可以向她請教不懂的台詞和語法。

顧煜這組和他們合作,所以桌子椅子都挨在一塊兒。

於柳把台詞一個個都分出去,她做事很細致,還特地借學校打印機將台本打了下來,方便每個人了解故事和劇情。

簡單分配完,於柳無意問起來:“林一格,後期的服裝準備的怎麽樣?”

“差不多了。”

初試的規格比較小,對於服裝各類要求不高,隻需要能辨認出身份就好,反倒是最後上台,因為在大禮堂表演,演的好還有機會上最後的閉幕式,所以還是比較隆重的,於柳幾個人打算去租。

於柳點點頭:“薛霸,你那個後期音頻製作呢,還差多少?”

今天周一,隻有兩天了,再加上高中作業任務繁重,布置給他的部分還算有些吃緊。

薛霸皺了皺眉:“有什麽好催的?我到了時間自然就給你,要是不相信我,你也可以自己弄。”

於柳耐著性子:“我隻是問一下進度,怕任務量太重,你一個人弄不完。”

薛霸將台本往桌上一撂:“說的這麽好聽,不就怕我臨時拿不出?”

薛霸擺出一副和她講道理的模樣:“完成音頻不是我個人的義務,又不是我的工作,你能不能不要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來催工?”

江歲哼笑一聲:“台本台詞也不是於柳的義務,她就活該趕工趕點通宵做完了?”

薛霸冷著臉將桌子狠狠一踹,動靜不大,但是他的課桌抵著江歲的凳子,完全就是衝著江歲撒火。

陸承一抬手,按住他的桌子:“要發瘋出去發。”

顧煜這組本來還在對台詞,拿著小矮人的詞兒開玩笑,見狀一個個從凳子上起來,沒什麽表情的站著江歲和薛霸之間:“還在上課,別太過分了。”

薛霸氣紅了眼:“你們就這麽集體針對我?”

他咬著牙瞪著江歲和於柳,咬肌將腮幫子撐的很大:“你給我等著!”

不知道是在警告誰。

陸承的眉心微蹙,怕江歲害怕,安撫的碰了碰他的手。

江歲擋在於柳麵前,衝陸承笑笑,沒說話。

英語劉老師皺著眉過來,不明所以:“都站起來幹什麽?”

薛霸當著老師的麵將凳子一甩,嚇得劉老師本能往後退了兩步。

他頭也不回的離開,隻留下錯愕的老師和被鬧得突然安靜下來的同學。

接下來的一整個下午,薛霸都沒有再出現過,竟然直接逃了一個下午。

龍哥一下課就找當時在場的兩個小組到辦公室問情況,辦公室旁邊還站著一位短頭發的女老師,長得還挺好看的,隻是麵色有點嚴肅。

顧煜小聲說,這就是薛霸他媽。

於柳打頭,將情況一五一十的複述了一遍,女老師的表情越聽越嚴肅。

還沒有說完,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江天海急急忙忙從外麵進來,掃視一圈,手裏還拿著紙巾擦汗。

龍哥看著他:“江老師,你是來——”

江天海責備的看一眼江歲,衝女老師走過去:“剛才小薛來找我,把情況都說清楚了。他那火不是衝著大家發的,是……”

江天海為難了一下。

江歲眼裏的情緒漸漸凝住,從對方一進門,那種不太舒服的預感就一直縈繞著他。

之前在城北,江天海巴不得和他撇清關係,今天卻上趕著過來,他到底要幹什麽?

江天海看看江歲,又看看其他同學,長歎了口氣:“要不先讓其他同學下去,我們單獨說吧。”

龍哥掃了一眼在場同學的表情:“你們先回去。”

身邊的人一一從江歲旁邊擦過。

於柳低低的說:“外麵等你。”

顧煜和黑子幾個人則默契的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等江歲抬頭,隻來得及看見他們的背影。

他沒忍住彎唇笑笑,心安下來。

陸承留到最後一個,沒走,在江歲身邊站在。

注意到幾個人詫異的眼神,陸承沒什麽表情:“我也有事想說。”

他頓了頓,掀起眼皮:“和薛霸有關。”

江天海倒不在意多人少人,擦了擦臉上的汗:“這事兒,我得替江歲先給你們道個歉。”

江歲瞬間看向了江天海,覺得莫名其妙。

“江歲沒了父母,我和他姨媽又一直忙於工作,疏忽了對他的教育。”

江天海滿臉愧疚神色,微微欠身:“我也是剛剛聽薛霸說了才知道,他一直在威脅薛霸給他在考場傳答案,就為了從老師這裏贖回手機。”

江歲懵了,瞥向江天海,完全沒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就連在場的龍哥和薛老師聽到這句話,表情都變了一下。

沒等他們出口,江天海又從身邊的包裏拿出來幾張照片。

“這是小薛同學剛才給我的,他和江歲的聊天記錄截屏,其他的都被江歲強製當著麵刪除了,他隻留下了這幾張。”

一張張照片被龍哥皺著眉看了一遍,又被薛老師翻了一遍,正準備還給江天海,陸承突然說:“老師,可以讓江歲看看嗎?”

陸承將照片遞給江歲。

一張又一張,頂著江歲的網名和頭像,時間是上一個月的考試時間,幾次發消息,剛好就在數學、理綜兩門。

聊天的內容很簡單,分別提到了放紙團的地點,甚至精確到了時間。

江歲看著熟悉的頭像,突然冷靜下來:“照片可以偽造,這不是我。”

他看向龍哥:“成績應該快出來了,我的數學和理綜完全可以證明,我沒作弊。”

龍哥看著他,眼神複雜的將剛打印出來的成績單遞過來。

因為隻出了學科還沒有匯總,所以可以看到小題分數。

江歲的理綜選擇題全對,數學隻錯了一個。

江歲盯著麵前白紙黑字數字分明的一張紙,倒不是覺得多生氣,隻是很好笑。

江天海是有多迫切的想要汙蔑他,連這種事情都能相信?

江歲萬分確定,他沒有作弊,對答案的時候,選擇題慘不忍睹,一片飄紅。

就自己那破成績,絕對考不出什麽花兒來。

“調監控吧,老師。”

江歲說:“我沒作弊,也沒帶手機,考試的時候更沒出過考場,我申請調監控。”

“白紙黑字,成績就擺在這裏,你難不成還想抵賴?江歲,你姨媽和我辛辛苦苦把你——”

“閉嘴。”

家醜不外揚,當著老師的麵,江歲不輕不重的瞪江天海一眼:“薛霸是沒長嘴還是沒長腿,要你一個外人來幫他說話?你姓江,不姓薛。”

話音未落,江天海的臉色明顯陰沉下來。

當初倒插門,他跟著江家改了姓,一直都是他心頭不可觸碰不可提及的逆鱗。

“我沒錯,多的是辦法來證明清白,我不道歉。”

江歲捏著照片:“既然我有答案,為什麽數學的填空題隻對了一個,物理的填空題也錯了這麽多?選擇題可以擦掉改正,填空題不行,如果不相信,可以調監控,我就坐在第一排,老師可以看到我的選擇題答案。”

他就站在燈光下,站的很直而端正,光明磊落,坦坦****,眼睛一直都是亮的。

陸承站在他身後,從來隻覺得他很嬌弱,很膽怯,今天感覺這背後,好像藏著一個堅韌的,不會低頭的靈魂。

“查吧。”

江歲態度很強硬:“或者讓薛霸當麵和我對峙,把細節說清楚,我怎麽威脅他了,他怎麽傳的答案。”

他聳了聳肩,沒所謂的笑了一下:“我也想看看,他能怎麽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