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家書房的家具燈飾都是采用很古樸的風格,深沉凝重,就連江歲一推開門,都不由自主的放輕了腳步,書房一麵是書本,書頁泛著黃,小心用玻璃與外界隔開,另外一麵擺著一部分餐盤,不同圖案不同材質,在頂格的燈光下閃著清潤的光澤。
正中央的辦公桌是兩個人今天講題的主要場所。
江歲很快被餐盤吸引了視線,湊過去隔著玻璃一個個觀察:“這是你的嗎?”
陸承站在他身後,輕描淡寫:“玩玩兒而已。”
江歲差點沒憋出吹了聲口哨:“這一麵牆都是?”
“嗯。”
陸承沒有和他解釋太多,拉開椅子,端正坐好,抬頭看著他。
意思很明確,就是要直接進入正題。
他講題很細致,仔細到題目中涉及的每一個知識點都會複習到位,在試卷上劃記關鍵詞,在草稿紙上演練,然後在另外一個A4紙上記下公式。
就連江歲這種渾水摸魚的混混,被他帶著把選擇題講一遍,都感覺靈智清明,徹底開了悟。
陸承抿了口水,聲音有些發啞:“我都講明白了嗎?”
江歲愣愣的點頭,聽他的話撐著下巴從頭到尾自己再算一遍。
陸承端起水杯去客廳接水。
他馬上也抬起頭:“我要上廁所。”
“去吧。”
陸承語氣淡淡。
廁所寬敞整潔,江歲將門一鎖,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喘口氣。
-江歲:草率了,他真的和我講了兩個小時的題目。
-葡萄皮兒:沒問你其他的?
-江歲:沒問。
-江歲:坐懷不亂,氣定神閑,一心隻讀聖賢書。
-葡萄皮兒:隔著屏幕我已經開始恐懼了,要不然我待會兒打個電話把你支開?
-江歲:不用,我還能忍。
而另一邊,陸承喝水的空當,手機裏聊天群熱血澎湃瘋狂艾特。
-@C@C;
-承哥出來玩承哥出來玩!
陸承空出一隻手回消息。
-C:補課,不去。
幾秒之後,顧煜單獨找上他。
-顧煜:什麽補課?承哥你接家教活兒了?多少錢?我也想找你補補。
-顧煜:按市場價算,不用講課,帶我吃雞就行。
-C:不帶傻逼。
顧煜琢磨出不對勁的味道,大著膽子八卦。
-顧煜:是妹妹還是姐姐呢?
陸承不知道想起什麽,笑了一聲。
-C:等比數列都算不明白的笨蛋弟弟。
高一?
顧煜琢磨了半天,又突然反應過來,憤怒發問:“為什麽我是傻逼,他是笨蛋弟弟?”
陸承自動回複:“在打架,等著。”
顧煜:“……”
重新回到書房裏,江歲已經徹底沒了學習的心思。
兩個人重新坐下來,他直接泄氣的趴在桌子上,捂著肚子,半側著臉看陸承,可憐巴巴地開口:“你餓不餓啊?”
陸承:“外麵有零食。”
江歲一聽來了精神,從椅子上站起來,充滿了脫離苦海的渴望:“都學了兩個小時了,休息一會兒不過分吧?”
勞逸結合,這個要求確實不算過分。
陸承很少買零食,也不知道哪些零食好吃,完全是導購推薦什麽,他就往籃子裏拿什麽,零食店的東西幾乎每個都拿了幾樣。
江歲不挑嘴,盤腿坐在沙發上,邊玩手機邊吃零食,吃的還挺開心的。
他手機裏的提示音響個沒停,十分熱鬧,不知道聊到什麽,他一直低低笑了沒完。
顧煜也在私聊叫他下午出去玩。
顧煜是他休學那段時間遇到的,誤打誤撞成了朋友,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個即使毫無回應依舊堅持不懈給他發消息的人。
陸承一般懶得回應,但是今天——
他瞥了眼一側靠在沙發上啃蘋果的江歲,又重新點開屏幕,看了一會兒聊天記錄,沒有立刻給出答複。
“哎。”
一道溫熱的氣息突然湊了過來。
江歲將手機遞到他麵前,半靠在他的肩膀上,仰起臉朝他笑:“你看這個橘泡茶,像不像一張鬼臉。”
陸承下意識摁滅手機屏,陽光照進琥珀眼珠裏,總有種淡漠的貴感,這讓他看上去永遠不慌不亂。
他配合著看了一眼,對屏幕裏的醜橘子做不出一點回複來。
江歲好像怕他看不出來,盤腿坐起來,兩隻手配合著做了一個調皮的鬼臉。
他臉上還有一點嬰兒肥,做起鬼臉來一點都不嚇人,反而有種笨拙的可愛。
江歲渾不知覺,還傻乎乎問他:“像嗎?”
陸承定定地看了他幾秒,移開視線:“不像。”
江歲失落地轉了回去,難過的刷起了短視頻。
沒有看到陸承卻在他轉身之後,很淡的勾了一下唇。
陸承重新點開屏幕。
哢嚓哢嚓細微的咬蘋果聲音時不時在旁邊響起,還有江歲壓抑的低低的笑聲。
兩個人肩膀抵著肩膀,江歲盤起的膝蓋抵著他的大腿,白皙的皮膚在深色沙發的映襯下幾乎要亮起潤澤的光來,手感應該比牛奶還順滑。
他記憶裏,從來沒見過一個男生能夠這麽白,隻要一出現,就能輕易奪走所有人的目光。
晌午的太陽是很毒的,從客廳的窗外照進來,熱風浮動薄薄的細紗,風扇呼啦啦地對著兩個人吹。
——好像隻要再來一個西瓜,這就是很愜意很美好的夏天。
陸承本來沒覺得熱的,現在覺得熱的呼不過氣來。
“你平時在家都幹什麽?”
江歲頭也不抬,隨口問他。
“拚圖,樂高,遊戲。”
還有健身,架子鼓,和收藏品待在一起。
隻是後麵的那部分,他覺得不能和江歲說。
畢竟付費問答的那位老師說,那幾個愛好聽起來並不斯文,會把對方嚇壞的。
江歲問:“你下午有其他安排嗎?”
“沒有。”
陸承選擇性忽略掉顧煜的信息。
“那我們一起拚圖吧?”
“你會拚嗎?”陸承眼裏閃過很細微的笑意:“有一千塊。”
“試試啊。”江歲不以為然,打了個響指:“比誰拚的快。”
陸承定定看了他兩秒,驀地笑了。
這一次不像之前那樣很收斂克製的笑,而是很輕快的那種,眉眼舒展,常年寒冰的山巔終於開出了一朵小花,被江歲自以為是的可愛給逗笑了。
“一千塊拚圖,一般需要八個小時,我們一人拚一半。”
陸承直接帶他進了自己房間,拿出很久之前拚好的拚圖來,展示了一遍模板,然後將拚圖分為兩半:“我以前拚過,讓你十分鍾。”
“直接拚沒意思,打個賭吧。”
江歲將拚圖攏進自己隨手可以抓到的範圍,眼裏燃著一簇小小的火光:“你輸了,就告訴我一個秘密。”
陸承沒想到他會堵這個,怔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聽見江歲似笑非笑的說:“我輸了,就換裙子給你看啊。”
無論輸贏,他都占了大便宜,所以盤著腿坐在地毯上,抓著拚圖歪頭笑起來。
江歲很喜歡笑。
抿著唇笑的時候有狡黠靈動的情態,放肆大笑時有烈日旭陽的明媚,就連悄悄偷笑,也是讓人心軟,不忍心責備的。
陸承深深的看著他笑,心裏感覺很微妙,等回神的時候,他已經忍不住跟著對方笑起來。
就好像一直堆積在心頭,落了沉沉一層灰的櫥窗,終於被擦洗幹淨,明亮如初,他陰暗的,常年多雨的一角,今天出了太陽。
“賭不賭啊?”
陽光灑在江歲身上,連臉上的絨毛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故意的,知道陸承看他看的挪不開眼,享受又得意,所以恃寵而驕,聲音比平時還清亮,拖著調子耍賴。
葡萄調查的資料無誤,陸承依舊吃無害可愛的這一套。
“賭。”
比賽爭分奪秒,兩個人背對著彼此,按下手機計時器就開始拚。
陸承本來就是對贏有執念的人,計時器一按,就完全忘記了其他心思,飛快的循著記憶將碎片拚湊出完整的圖案。
可惜他沒有看到,身後,江歲懶洋洋打了個嗬欠。
城北老大不會輸,但是江歲必要的時候,該輸就得輸。
兩個人還不熟,就算陸承輸了也不會告訴什麽勁爆的秘密,陸承是不能輸的。
他靠著床腳,百無聊賴的拖延時間。
三個半小時。
他拚完,外麵的天色都慢慢暗了下來,他活動了一下酸疼的脖頸,回頭想看看後麵江歲的動靜,結果一回來,江歲抱著他的床角,手裏拚圖還沒拚幾塊,人睡得特別香。
“呃……”太不尊重比賽和對手的努力了。
陸承心想。
但是一想到這個人是江歲,他又覺得一切十分合理,甚至有點好笑。
“喂。”
“江歲。”
陸承站起來,低頭看著靠在床腳睡得正香的江歲,抬腳不輕不重的碰了一下。
江歲無知無覺地順著力道後仰,仰起那張漂亮的臉蛋,後背完全靠在他的小腿上。
他覺得很有趣,垂頭看了一會兒舍不得把人叫醒,又從口袋拿出手機來錄像。
站著錄了一會兒,又調轉攝像頭,蹲下來想錄一個近景。
失去著力點,江歲直接順勢倒進他岔開的**,靠進了他的懷裏。
他下意識把人護住,看了看鏡頭裏錯愕的自己,又看了看懷裏乖巧的江歲。
“你輸了。”陸承漫不經心捏住江歲的下巴:“醒來記得受罰。”
“呃……”無人應答。
他後知後覺自己的行為有多幼稚。
陸承把錄像給摁滅,認命把人抱上了床,又猶豫一下,幫對方慢慢脫了襪子。
江歲平時應該也是很講究的性格,陸承靠近他的時候,總能聞到一股說不出來好聞的香味。
就連腳趾,都修剪的幹幹淨淨,露出來的細長小腿連體毛都看不見。
陸承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
眼神慌亂了一下,直接將江歲整個人嚴嚴實實裹緊被子裏,避嫌似的後退了兩步。
等了一會兒,他沒開燈,而是拿起旁邊的小夜燈,摁亮,安靜的一塊一塊把拚圖複原。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作祟,平時一旦進入狀態就心無旁騖的他,總感覺房間裏多了一道呼吸,這讓他有點不自在。
陸承拚了兩塊,又不由自主抬頭看一眼**的人,確認對方呼吸均勻輕淺,乖乖陷進被子裏,睡得正香。
不知道過了多久,**傳來迷迷瞪瞪的聲音,江歲在**輕輕的喊他:“陸承?”
“嗯。”
他走到床邊,想把剛才手機裏麵錄下的視頻找出來給對方看。
結果剛坐下來,被人撲了滿懷。
江歲緊緊的抱住他,縮進他的懷裏,靠在他的頸側,聲音發著抖,人也小小的發抖。
“我做噩夢了。”
陸承僵硬的保持著張開手臂的動作,往後躲避了一下,沒躲成,但還是會下意識對來人的親密觸碰皺了下眉頭。
他不喜歡和其他人有過密的接觸,之前在沙發上還能容忍,像現在這樣,完全契合的抱在一起,在他的記憶裏,是很讓人惡心的一件事。
可能是江歲撲的太突然了,也或許是因為撲過來的人是江歲。
他竟然……完全不覺得惡心。
陸承眼皮往下垂,陷在自己的情緒裏,沒有看到江歲藏在他頸窩處,計劃得逞的勾起了唇。
作者有話說:
彩蛋——
後來刪照片的時候,陸承鬼使神差的沒有把視頻刪除,當然,他也沒有點開來看。
直到很久很久很久久久超級久之後。
兩個人已經在一起了,甚至大家都知道陸承有一個男朋友。
隻是大家隻看過照片,沒人見過男朋友真人,and大家十分好奇,陸承的男朋友是怎麽跟這個冷酷無情,鐵麵無私的大boss相處的。
有一天,他們約著出來放鬆,玩真心話大冒險,江歲被抽到把手機第十四個視頻發到小群裏。
江歲的手機裏都是些不太好廣泛傳閱的東西,他心虛的摸到旁邊陸承的手機,渾水摸魚裝模做樣,把第十四個視頻發了出去。
手滑,點錯群了,發到了大群裏麵。
群裏沒一個人敢說話。
另外幾個大大小小,沒有老板的群,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