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夢癱著臉, 無言地和冰冷的係統麵板對峙。

狗係統絲毫沒有玩人自覺,仍舊明晃晃地亮著那五個新任務。

清夢瞪了它一會兒,終究還是屈服了。

行吧, 自由權在你手裏,你有理。

江霽加固完防禦封印後, 便往回走,路過縣令身邊時停了一下,提醒道:“結束了,走吧。”

縣令先是一怔, 繼而大喜,連連道:“仙長真是好本事啊!”

江霽看他的模樣,覺得若是不製止, 回去的這些時間裏,縣令又能吹一路, 於是立即道:“一般而已,陳縣令不用多言。”

縣令察言觀色本事一流,立刻就明白了江霽的言下之意, 停止了彩虹屁輸出,轉而跟他說起別的事:“仙長不遠萬裏來到棗鎮, 不如歇幾天?棗鎮雖小, 但該有的基本都有,您若是喜歡聽曲兒,便給您安排……”

江霽條件反射般打斷他:“不必, 什麽都不用。”

說完後, 他緊張地聽了會腦海裏的動靜, 確定沒聽見清夢不滿的聲音才放下心。

但剛放下心, 他又有些不滿。

他被明晃晃地邀約了, 可是他的心上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問就是氣餒。

江霽在不知不覺中繃起了臉。

縣令一直在注意他的臉色,一看他繃著臉,心裏立刻一個咯噔,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是不是有什麽話說錯了。

應該沒——!他突然一個激靈,難道這位仙長已經有道侶了?而他又潔身自好,所以對自己說的喝花酒不滿。

縣令越想越覺得自己是找到了正確答案,心裏十分懊悔,隻能立即試圖補救:“仙長不喜歡聽曲兒就不聽了,棗鎮的棗林是棗鎮一大特色,仙長若不嫌棄,明日我陪仙長去看看。”

江霽沒有急著回應他,而是問清夢:“還有什麽需要在棗鎮做的事麽?”

清夢有氣無力地回他:“沒了。”

於是江霽扭頭就對縣令道:“多謝款待,但我還有事,就不多留了。”

縣令看起來十分惋惜:“仙長真的不考慮多留幾天麽,我們棗鎮民風樸實,百姓們都很敬仰仙長……”

眼看他又要開始長篇大論,江霽連忙打斷道:“真的不必。”

他應付完縣令,就巴巴地在腦海裏問清夢:“你接下來可還有想去的地方?”

清夢對著任務屏幕,一字一句念道:“臨鎮、方鎮、廬鎮、蘇鎮、瓷鎮。”

她一口氣報出五個地名,饒是江霽,都一怔:“這麽多?”

他在心裏跟著默念了一遍這五個地名,發現這五個地方橫貫東西南北,即使以他的禦劍速度,想要跑完這五個地方都需要不短的時間。

清夢心道是吧,我也覺得多,這誰看了不覺得多?

她懨懨應道:“嗯。”

江霽聽出她興致不高,便沒多問,隻應道:“我知道了。”

縣令還在眼巴巴看著他。

江霽卻毫無波動,禮貌辭別:“我還有要事在身,就此別過。”

縣令聽他說“要事”,即便再不舍也不敢再強留他,隻好遺憾道別:“那仙長路途保重。”

江霽冷淡頷首:“嗯。”

然後毫無留戀地轉身就走。

隨著修為上升,江霽禦劍飛行速度也隨之提高,沒花多少時間就來到了臨鎮。

他封印加固完臨鎮的封印後,因天色已晚,便打算在臨鎮暫歇一晚。

清夢已打聽清楚這五個城鎮之間的距離,聽江霽說,最快也要一個月的時候,不由得一陣沮喪。

要是她一個人也就算了,大不了咬咬牙,但現在可還有個星河弟弟,她在靈玉空間裏舒舒服服待著,讓星河弟弟東奔西跑算怎麽回事?

清夢越想越鬱悶,回憶了一番,好像自從來到這兒,江霽就一直在根據任務東奔西走,甚至挺而犯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唉,狗係統不做人事。她一邊鬱悶地想,一邊隨意掃視一圈,然後視線猛然定住。

在她視線所及處,靜靜地立著兩壇美酒,即便隔著酒封,她似乎都能聞到那芬芳馥鬱的味道。

清夢咽了咽口水,起身來到酒壇處,心裏像有一隻小螞蟻在爬來爬去,癢酥酥的。

我隻喝一點,最多喝一壇。她這麽說服自己,揭開了酒封。

瞬間,馥鬱的酒香飄滿了整個靈玉空間。

清夢咕咚一聲咽了咽口水,索性不拿碗,直接抱著酒壇喝起來。

咕咚。一大口。

咕咚。兩大口。

……

修仙界的美酒也太香了,怎麽釀的?竟如此好喝。清夢抱著酒壇喝的不亦樂乎,身心得到極大滿足,之前的負麵情緒完全拋之腦後,臉上心裏隻餘快樂。

不知不覺,半壇酒就下肚了。

江霽洗浴完,習慣性和清夢打招呼:“我洗漱完了。”

清夢沒料想到這酒如此上頭,勁如此大,一不小心喝多,意識有些不清醒,大著舌頭道:“啊……啊,好。”

說完還打了個小小的酒嗝。

江霽聽出她語氣的不對勁,略一聯想便猜到了原因,蹙眉問:“你喝酒了?”

現在子時將過,這個時候喝酒,還喝醉了,明早醒來該不知多頭疼。

他無聲歎了口氣,重新把外袍披好,下樓,找到一盹一盹打瞌睡的小二,禮貌道:“勞駕做一碗醒酒湯,這是銀錢。”

小二在睡夢中,乍聽人聲,一個激靈就醒了,連忙接過銀錢,連聲道:“好嘞,請您稍等片刻。”

江霽便靠在大堂桌案旁等著。

清夢已經醉了,但並沒有睡著,反而越喝越清醒,見江霽找小二買醒酒湯,便大咧咧道:“不用買醒酒湯,我沒醉。”

江霽涼冰冰道:“哦,你沒醉,那你還記得你自己叫什麽嗎?”

清夢信心滿滿地道:“我叫安清夢。”

江霽一怔,打起精神,繼續不動聲色地問:“哦?是哪三個字?”

他從前問她,她的名字是什麽的時候,她總是敷衍過去,讓他直接叫她“靈玉”即可,是以,都這麽久了,他竟還不知道她的這個名字。

清夢噸噸噸又喝了一大口酒,才慢悠悠道:“安心的安,清明的清,好夢的夢。”

江霽暗暗記下這個名字,繼續裝作若無其事地問:“你為什麽叫這個名字?”

清夢心道這題我也會,遂高高興興地答:“因為我爸媽撿到我的那天,做了一個很好的美夢。”

其實她的爸媽一直沒有提她是撿來的,這事兒是她自己發現的。但是媽媽提過,說她出生那年的秋分,她與丈夫做了一個好夢,夢見他們不久後就會迎來一個同樣玉雪可愛的小男孩。

當時安家父母已經結婚六年,卻遲遲沒有孩子,還有許多瑣事纏身。後來在某年的秋分,他們撿到了一個看上去才出生不久的小女孩。

那年是一個大雪天,那年的秋分實在是很不像秋分,氣溫驟降,狂風嗚咽咽地吹,冷風能刮到骨子裏。看到包裹在繈褓裏的清夢時,安家父母還很詫異,這麽猛烈寒冷的雪天,這樣一個弱小的嬰兒竟然還能活下來。

他們動了惻隱之心,便把清夢撿回了家。

然後當晚,他們就做了久違的美夢,後來,纏身瑣事也越來越少,事業步步高升,甚至在一年以後,還生了一個親生兒子。

他們覺得清夢是個福星,便如從前那樣還是對她很好,並沒有因為有了親生子便與她有隔閡。

如此過了近二十載。

江霽一怔,強行壓下心底的雜亂想法,輕聲問:“爸媽?”

清夢“嗯”了一聲,解釋道:“就是爹娘啦。”

江霽心裏掀起驚濤駭浪,但沒有蠢到直接問“你一個玉靈怎麽還會有爹娘這種問題”,而是道:“你的爹娘現今定居在哪兒?”

清夢眉眼不高興得低垂下來,懨懨道:“他們不在這裏。”

江霽循循善問:“那你怎麽會在這裏?”

清夢已經噸完了一壇酒,整個人暈乎乎的,基本屬於有問必答,聞言便歎了口氣,難過地道:“我也不知道,我出了車禍,一醒來就在這裏了,我好想回家啊。”

江霽心裏的海浪幾乎快要把他的理智掀翻,全靠過人的意誌和自製力才穩住。他抿了抿唇,裝作閑聊,繼續探問道:“你知道你怎麽才能回家嗎?”

清夢聞言更沮喪、更難過了:“我不知道。”

她喝醉之後神思更加敏感,思家思鄉之情被數倍放大,眼睛一眨,眼淚就落了下來,說出的話也帶了哽咽聲:“你這個人怎麽這麽壞,淨問我這種問題。”

江霽聽不得她哭,連忙認錯,哄道:“是我不好,我的錯,我是個壞人。”

正巧小二把醒酒湯端了出來,江霽接過,然後匆匆回房。

關上房門後,他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道:“你醉了,喝完醒酒湯吧,我給你送進去。”

清夢“哼”了一聲,拒絕道:“我才不要喝你這個壞人給的東西。”

江霽心道你那壇酒也是我給你買的啊。

但是他深知和醉鬼講不了道理,隻能哄:“那我也進去,進去給你打好不好?”

他恨不得現在就衝進去幫她擦眼淚:“你有什麽氣都可以發泄在我身上,有什麽不如意、不開心、不高興,都可以朝我發泄,讓我進去看看你好不好?”

清夢眼睛有點腫,不想被他看見,便果斷拒絕:“不可以!”

江霽退了一步,妥協道:“那你把醒酒湯喝了,不然明天會頭疼一整天的。”

清夢糾結了一下,慢吞吞道:“……好吧,那你送進來吧。記住,隻準送湯,你自己不許進來哦。”

江霽難得見她幼稚一麵,哭笑不得:“好。”

他手上白光一閃,順利把醒酒湯送進去。

聽著那頭傳來的咕咚聲,他才終於半放下心,繼續哄道:“我再給你送條冰絲巾,你用它們敷一敷眼睛,不然眼睛就要哭腫了。”

還好之前備了幾條絲巾,不然這會兒就麻煩了。江霽慶幸地想。

清夢羞怒道:“你怎麽知道我哭了?不對,我沒哭!”

江霽柔聲哄道:“是是是,你沒哭,哭的是我,那你可不可以用絲巾敷下眼睛,這樣我眼睛就不腫了。”

清夢思維幾乎已經宕機,沒察覺出這句話的邏輯問題,假模假樣思索了一會兒,才道:“好吧,那我就勉強敷一敷吧。”

江霽立刻把備好的絲巾也送了進去。

清夢把輕薄順滑的絲巾蓋在眼睛上,沒覺得重,反而覺得涼絲絲的很舒服。醒酒湯藥效漸漸上來,隨著酒性逐漸減弱,睡意漸漸上頭。

清夢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聽著那邊傳來的均勻安穩的呼吸聲,江霽才終於放下心。

他在桌案旁站了一會兒,靜靜地消化之前所探聽到的那些信息。

這一站,就站了整夜。

在天色微亮時,他才終於有了新的動作。隻見他手掌中光芒一閃,便憑空多出一個霧氣繚繞的小瓶子。

這是清夢當初讓他放進河裏的煩惱漂流瓶。

但當初的江霽出於某種不知名原因,沒有真的把它放出去,而是暗中掉包,把真正的留在了自己手裏。

此時他拿出這個小巧的靈氣瓶子,眸色深沉如墨,握著瓶身的手緩緩用力,整個靈氣瓶子便被他攝入體內。

煩惱是她的,她是自己的,那她的一切,包括煩惱,也該是自己的。

不是說吸收了這個瓶子,就能擺脫煩惱麽。

江霽垂眼看著瓶子,神色平靜,須臾之間便完全吸收了煩惱瓶子。

那就讓她所有的煩惱,都轉嫁到我身上吧。

愁苦歸我,喜樂歸她。

清夢第二天醒來時,除了嗓音略有點啞,其他什麽不適都沒有。

但是昨晚喝酒之後的記憶她全沒了。

糟了。清夢揪著絲巾,不知所措地頓在原地。她這還是第一次喝酒喝斷片,她應該沒說什麽不該說的吧?

清夢越想越心慌,便立刻連通了和江霽的心念傳音。

江霽一直起得很早,接傳音也接的很迅速:“嗯?怎麽了。”

清夢沒有直接問他“我昨晚有沒有說什麽不該說的話”,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便換了個說法,委婉地問:“我昨天有硬拉著你聊天麽?”

江霽一邊控製飛行速度,一邊帶著笑意道:“你說的是你硬要我改叫你‘清夢’,不願意我再叫你‘靈玉’麽?”

清夢:“!”

啊啊啊,她就知道,她果然還是說出了不該說的!

清夢閉了閉眼,壯士斷腕般繼續問:“還有麽?”

江霽一邊控製自己下落,一邊回道:“沒有了。”

清夢不太相信,但是這種情況下,她不信也得信。

她安慰自己,還好隻說出了名字,其他的沒有說,不然她的回家計劃應該就徹底涼涼了,知道真相的星河弟弟怎麽可能甘願繼續做一個促使她回家的工具人呢,他那麽傲氣。

江霽來到城門前,一邊走一邊道:“這裏是第二座城,方鎮。”

清夢的視線隨著他的走動而轉移,在看到路邊小攤時,眼睛一下就亮了。

“星河弟弟!你能不能往左邊走走?”

江霽依言往左邊去了去,疑問道:“為什麽?”

清夢心道當然是讓我雲吸貓啊!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左邊一溜排小攤上的各色毛茸茸小動物,眼睛都直了。

啊,貓貓!啊,兔嘰!啊,肥啾!這是什麽毛茸茸天堂!

江霽刻意放慢腳步,好讓她能看的更清楚,放輕聲音問:“你喜歡這些動物?”

清夢瞬間就回複道:“誰會不喜歡毛茸茸呢!”毛茸茸的魅力是無法被抵擋的!

江霽半垂著眼,若有所思道:“隻要是毛茸茸的,你都喜歡麽?”

清夢搖了搖頭,道:“那倒也不是,還得看可不可愛。”

她盯著雪白的貓咪,語氣裏是止不住的喜愛:“你看這隻布偶貓貓,多可愛啊~”

江霽順著她的話看去,看到了一隻通體雪白、姿態慵懶的貓咪。

“原來你喜歡這種的。”他喃喃道。

清夢專注於吸毛茸茸,沒注意到他的話,滿臉慈愛地看著滿大街的毛茸茸。

於是江霽逛了好幾天大街,凡是清夢誇讚過的毛茸茸,他全部記在了心裏。

離開的前一夜晚上。

江霽耐心地給清夢傳達三個傳音請求,無一被應,於是他可以確定,她已經睡下了。

於是當天午夜,江霽披夜色而出,直至天色微明,才帶著一身濕露寒氣回來。

……

清夢次日一早是被拱醒的,她還以為是自家的貓貓來鬧自己了,把它扒拉到一邊,迷迷糊糊道:“別鬧。”

話音剛落,她就猛地驚醒。

不對啊,我現在不是在家裏,是在異世異空間,怎麽會有貓貓來拱我?!

但那種觸感……

清夢猛地坐起,環視四周,愕然神情浮現在臉上。

她的周圍,全是毛茸茸。

數隻小肥啾撲棱著翅膀亂飛,數十隻品種各異的貓貓或坐或趴,數隻滾滾懶洋洋地坐在地上,還有數隻雪白小兔子跑來跑去……

一眼看去,這裏就像個剛開張的動物園似的。

清夢在原地震驚了許久。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一邊擼著主動鑽進自己懷裏的貓貓,一邊給江霽撥了個心念傳音。

江霽依舊是秒接通:“早安。”

清夢準備好的說辭卡了一下,也道:“早安。”

江霽笑了一下,低沉音色十分撩人,低聲問:“怎麽了?”

清夢把一隻想要趴她肩膀上的兔嘰扒拉下來,哭笑不得:“你什麽時候買的這些小動物?什麽時候送進來的?”

江霽沒回答,反而問:“你不喜歡麽?”

清夢靠在一隻滾滾身上,舒坦地道:“非常喜歡,但這些小動物都是靈神進來,這不妥,還是把它們送出去,身靈合一吧。”

江霽唇角勾起一個笑,道:“無礙,我已經做了處理,不會對它們有什麽影響。”

清夢仍然不放心:“你給我看看你是怎麽處理的。”

江霽一僵,沒有動彈。

清夢呼嚕了一把滾滾,十分享受,但她沒有忘記正事,於是催道:“嗯?怎麽了?”

江霽正色道:“我把它們的肉身都放進芥子空間了,放心,不會腐損,你總是一個人在裏麵,太無聊了,讓它們陪陪你吧。”

有喜歡的毛茸茸陪著,她應當不會再那麽想回去了吧,江霽如是想。

清夢再三確認道:“你確定真的無礙?”

江霽肯定道:“真的。”

清夢差點抑製不出心底的歡呼,高高興興地道:“那謝謝你啦,星河弟弟。”

江霽溫聲道:“說了很多遍了,你我之間,無需言謝。”

清夢笑了笑,沒接話,轉而專心擼起了一空間的毛茸茸。

好多柔軟毛毛啊!簡直就是她的天堂,而且這些小動物因為隻有靈神狀態,還不會隨地大小便,不會排泄,隻需要和她一起吃辟穀丹就可以了。幹淨無害,柔軟多毛,這簡直就是神仙日子啊!

清夢切斷傳音,歡呼一聲,撲向了滿地毛茸茸。

江霽其實話還沒有說完,還想再和清夢聊聊天,但他再想開口時,愕然發現傳音已經被切斷了。

這一刻,他突然有了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江霽勤勤懇懇四處奔波,為各個城鎮加固防禦封印,不求酬勞,不求回報,給各位縣令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

走的時候,這些縣令都會召集全鎮百姓歡送他,讓江霽極為不自在,後來幹脆悄無聲息地直接走,不打招呼。

在最後一個防禦封印加固完成後,江霽終於能短暫地歇一歇。

他難得去街上走了走——主要是想繼續給清夢買酒。他覺得她喝醉的樣子十分可愛,加上她又愛喝,他便打算多買一些。

江霽易了容,現在的麵相普普通通,屬於丟進人堆裏都認不出來的那種,因此周圍沒人注意他。

他走在街上,罕見地有點孤獨。

他的心上人有了小動物後,便減少了主動給他傳音的時間,讓他的世界從熱熱鬧鬧重新變成清冷孤寂。

早知道就不送——不,少送——不,唉,算了,送了就送了吧,隻要她開心就好。江霽抿著唇,既有點高興又有點不高興。

江霽從一座酒肆出來,剛想繼續往前走,就耳尖地聽到旁邊的攤主在吆喝叫賣:“小郎君!要不要買兩股彩繩給心上人編個同心結?我這兒的彩繩都是找寺院裏的大師開過光的,你用它編,保準靈!保你們二位長長久久!”

江霽腳步一轉,麵皮繃得緊緊的,仿佛隻是路過,卻很有目的性地走到賣彩繩的攤位上,直直開口:“我要買彩繩。”

……

清夢並不知道在自己擼毛茸茸的時間裏,江霽都買了些什麽,她已經完全沉浸在毛絨天堂裏了。

而江霽因為想在她麵前展現自己,卯了勁地完成任務,比預計用時更快地加固修複完了所有防禦封印。

他如願得到了來自清夢的誇誇,並日常遺憾沒有親親和抱抱。

在離開瓷鎮後,清夢快快樂樂地點開係統任務,查看任務完成情況。

【任務二十一(已完成):協助臨鎮布置防禦法陣。】

【任務二十二(已完成):協助方鎮布置防禦法陣。】

【任務二十三(已完成):協助廬鎮布置防禦法陣。】

【任務二十四(已完成):協助蘇鎮布置防禦法陣。】

【任務二十五(已完成):協助瓷鎮布置防禦法陣。】

她歡快地領取了這些任務的獎勵,一股成就感與自豪感油然而生。

這麽多任務,一個月就完成了!她真厲害,星河弟弟真厲害!

領完獎勵後,下一個任務也隨之更新。

【任務二十六:前往尋芳城。】

尋芳城?又是一個沒有聽過的新地名。

本著她不知道的江霽一定知道的原則,清夢直接問了江霽。

江霽在腦海中略一搜尋,便想起了這座城,道:“尋芳城,沒什麽特別的,同其他普通城鎮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這裏是琅玡庭的總部所在地。”

他頓了頓,補充道:“琅玡庭是百聖門的走——”他頓了下,顧及到清夢在聽,換了個聽上去好聽點的詞,“附屬宗門,以百聖門馬首是瞻。”

江霽想起之前她喝醉時,從她那聽到的信息,決定給她簡單科普一下蒼瀾大陸的一些主要宗門,便接著道:“蒼瀾大陸主要有四大修仙宗門,分別是位於正東的仙靈宗,位於正西的朝天闕,位於正南的百聖門,位於正北的南無寺。在這四大宗門之下,還有四個附屬宗門,分別是東北的望澤頂,東南的玉宇閣,西北的琅玡庭,西南的照月台。”

“除此之外,還有一些比較大或者是比較特殊的宗門,比如歸舍門,浮靈庭,流芳院,百曉閣,漠廊居。”

清夢耳朵動了動,捕捉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詞:“百曉閣?我好像聽你說起過。”

江霽淡淡地“嗯”了一聲,道:“之前誘我去紫竹林院落歇息暫住的就是百曉閣的弟子。百曉閣眼線耳目眾多,探聽消息能力一流,雖然宗門弟子修為並不太強,卻因為其龐大規模而在修真界有著不可撼動的地位。”

清夢若有所思道:“噢。”

江霽沉默了一下,問:“你為什麽會想要去那裏?”

尋芳城是琅玡閣的地盤,而琅玡閣又是百聖門的走狗,他去那裏,相當於響應百聖門發的他的通緝,主動送上門。

清夢心道當然是因為日常不做人的係統。

她歎了口氣,道:“有些事需要去辦一下。”

江霽已經知道她還有很多秘密,便沒再多問。

反正來日方長,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

到達尋芳城之後,係統任務立刻實時更新了。

【任務二十七:超度琅玡庭修士。】

清夢看著這短短一行字,詫異地睜大眼。

啊??

沒聽說琅玡庭也出事了啊,怎麽一上來就要超度他們?

江霽還在等著她的回話:“嗯?想好去哪兒了麽?”

清夢看著平板上的那行字,支支吾吾道:“嗯……去琅玡庭總部,琅玡庭可能也出事了。”

江霽眼神一凜。

……

因為對清夢有著極高的信任度和順從度,江霽沒有多問,而是直接按照記憶來到了琅玡庭總部。

這裏已經被封起來了。

一個巨大的金色光罩籠罩在密密層層的建築物之上,仿若一個倒扣的碗,隔絕了琅玡庭與外界的聯係。

江霽隨便拉住一個過路人,禮貌問道:“老伯,請問你知道這裏發生了何事麽?”

穿著樸素的老人搖了搖頭:“不曉得哇,打從四個月前,這裏就被一道突如其來的金光封起來了,俺們隻是普通的小老百姓,哪曉得這些大門派裏麵發生了啥子事喲。”

江霽便沒再多問。

確實,看這陣仗,想必當時事發突然,導致琅玡庭根本來不及告知百姓。

江霽收回思緒,看向麵前氣派的大門,決定先看看。

他謹慎地往身上套了好幾個防護法陣與隔絕術法,才抬腳拾級而上。

大門緊閉,門口已經落了一層厚厚的灰,說明這裏已經許久沒人來過。

江霽嚐試般碰了碰金光,出乎意料的,他的手沒有受到絲毫阻礙,順利透了進去。

他挑了桃眉,往前邁了一步,竟然真的順利進去了。

江霽往懷裏的靈玉看了一眼,抿緊唇,默不作聲地繼續往裏走。

“吼!”一道粗啞到不似人聲的聲音乍然響起,旋即,一道黑影撲向江霽。

江霽下意識召出劍鞘,用劍氣把那道人影震開。

人影狼狽後退十餘步才停下,江霽因此看清了他的模樣。

皮膚青白,眼神毫無焦距,嘴角大開,不斷往下流出涎水,頭發亂糟糟的,仿佛已經幾個月沒有打理過,整個人看著就像從古墓裏爬出來的野人——不,野屍。

它看著已經明顯不是活人了。

江霽的目光從它身上一寸寸掃過,果不其然,看到了從皮膚毛孔裏蒸透出的細小黑氣。

黑氣覆蓋多的皮膚已經腐爛了。

江霽心中一沉,往四周看去,發現了數十個正在緩緩包圍他的腐屍。

紫竹林情景再現,隻不過,這次,他要對付一整個宗門的腐屍。還好他的修為已經分神後期,甚至比一些小宗門的宗主還要厲害,手裏還握有神兵劍鞘,勝算大大增加。

清夢緊張地心都提了起來,快速道:“星河弟弟,我接下來會給你一段咒語,你按照這段咒語超度他們就可以了。”

這段咒語的使用最低等級是分神期,因此一開始的江霽根本用不了,隻能用最笨的方法,一個一個解決。

江霽沉聲應了一聲,緊接著,就發現腦海裏多了一段晦澀難懂的咒語。

這段咒語的文字高深難懂,像是早已失傳的古語。但還好,它和水月劍法的文字有許多共同點,對江霽來說並不會太過難懂。

第一批腐屍已經完全包圍了他,低吼著撲了上來。

江霽一邊靈活躲避,一邊在心裏默念超度咒,同時把靈力注入到劍鞘之中。

刹那間,以江霽為中心,方圓五裏的地區金光大盛,如金色長龍一般席卷而出,吞噬了包圍江霽的所有腐屍。

約莫五秒後,金光才緩緩散去。

地麵上橫七豎八躺了一堆骨架,黑氣與血肉均不複蹤影,想來是已經被淨化掉了。

江霽吐出一口氣,看著那些白瑩瑩的骷髏,眉眼陰鬱。

若他所料不錯,整個琅玡庭……都已經變成了人間煉獄,恐怕無一人幸存。

江霽沒急著給這些骷髏下葬,而是警惕心神,時刻注意著四周,防止有腐屍再來襲,同時放輕腳步,繼續往裏走去。

他一邊走,一邊勻出一些靈力,想包裹在靈玉身上,遮蔽清夢的視線。

然而清夢以前曾被他被屏蔽過,對他的招數一直警惕著,他剛有動作,她就發現了。

“你別屏蔽我!”她生氣地道,“我說了我不怕這些,就算看了我晚上也不會做噩夢,你不要糊弄我。”

江霽無奈地道:“但……”

清夢打斷他的話:“沒有‘但’,你要是再敢屏蔽我,江星河,我就不會再理你了!”

她哼了一聲,想到從前被他屏蔽的經曆,餘氣未消,用一種惡狠狠的語氣道:“我不是什麽嬌弱的小白兔,也不是必須要依附誰才能存活的菟絲子,我要你給我平等的尊重,明白嘛?我想和你站在同一個高度,看同樣的世界,你到底明不明白?”

江霽心神一震,心裏最柔軟的地方被戳了一下,讓他的語氣也軟了下去:“好吧。”

他收回了繚繞在指尖的靈力,妥協了。

清夢這才滿意:“這才對嘛。”

她的話音剛落,江霽就已經又來到了一座大殿的門前。

在進入大殿之後,他又遇到了一批腐屍。

一回生二回熟,江霽利落地也給這些腐屍念了超度咒。

他發現金光的覆蓋範圍和他的靈力注入量有關,注入越多,籠罩範圍越大,因此,後麵的幾次念咒,他都是根據腐屍的數量來注入靈力。

腐屍多,就多注入些,腐屍少,就適當減少些。

他繼續向前走,再次遇到了一批腐屍。

這批腐屍身上的衣服料子極其華貴,修為也比之前的腐屍高了很多。

於是江霽明白,他已經快走到盡頭了。

門口附近的是普通外門弟子,往裏走一些距離,遇到的那批是內門弟子,而現在他麵前的這些,則是琅玡庭的長老。

這些腐屍有男與女,男的下巴上蓄著長而花白的胡子,女的則是鬢發花白,看著年紀都已經不小了。

江霽看著它們徒勞地朝自己撲來,神色卻毫無波動,靈活地閃開,冷靜地念咒,平靜地淨化。

淨化了數不清的、至少成千上萬的腐屍後,江霽來到了一片空曠草地上。

這裏綠草茵茵,絲毫不見被黑氣腐蝕後帶來的腐敗之氣,充滿著綠意盎然的生機。在草地的最中央,有一座雅致的庭院,院外青竹圍繞,竹下錯落有致地擺放著許多盆名貴蘭花,間錯夾雜著一些**盆栽,都是名貴且需要精心嗬護的品種。

而現在,這些盆栽花兒幾乎都已經衰敗,葉子呈現出腐朽的黃黑之色。

江霽目光直直看向這座庭院,知道自己已經來到了琅玡庭最裏麵。

因為麵前這座院子就是庭主屋。

前麵那些腐屍,就算是長老,修為最高也不過堪堪化神期,哪怕有了黑氣加成,對江霽來說,也沒有威脅。

但琅玡庭的庭主不一樣,早在江霽還沒出生的時候,他就已經突破了分神期,這麽多年過去,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突破到了合體期。

江霽全部感官都調動起來,敏銳地注意著周圍的風吹草動,同時握緊了手中劍鞘。

不遠處的草地上的無名野花突然無風自動。

也就是這瞬間,清夢急促的提醒聲在江霽腦海中響起:“右後方!!閃開!!”

江霽的身體本能向左前方翻轉,險險避開那指甲烏黑的手——確切來說,應該是爪。

偷襲他的黑影頓在原地,露出了樣貌。

那是一個麵容幹枯的中年人,眼窩深深往裏凹陷,臉頰上一絲肉都沒有,隻剩下一層枯瘦的皮。他的雙手同樣如此,枯瘦得隻剩一層皮掛在上麵,指甲長而尖利,泛著烏黑的色澤,仿佛塗了劇毒似的。

但是江霽知道那不是劇毒,那是黑氣太過聚集形成的黑色假象。

“林歸州。”江霽緩緩說出了他的名字,“沒想到堂堂琅玡庭庭主如今變成了這麽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他眼力過人,自然能發現,麵前的人雖然模樣已經大變,變得不像人,但實際上還是有幾分理智的,不然他現在已經再次撲上來了。

林歸州全身黑氣繚繞,呼吸時的聲音像是破敗風箱,“嗬嗬”直響。

他眼珠滯澀地轉了轉,聲音嘶啞到不像人聲,也許是因為長久沒有說話,他說話時發音斷斷續續,不成完整語調:“換你,被,它們折磨幾個月,你也會,變成我這副模樣。”

江霽眉頭皺起,沉聲道:“它們?”

林歸州看著他,突然咧開嘴笑了,笑容詭異無比:“怎麽,江越出和容月什麽都沒有告訴你嗎?”

江越出和容月分別是江霽的爹娘。

江霽的手死死握在劍柄上,因為太過用力,骨節甚至有些泛青。

他的聲音也變得有些啞:“還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

林歸州的嘴角咧的更大,看向他的眼神裏帶了幾分憐憫,嘶啞著聲音道:“原來你還不知道啊。”

“你的爹娘,臨死之前也是我這副模樣。”

作者有話說:

恭喜江霽在跑圖比賽中榮獲第一名的好成績,接下來請再接再厲~(撒花)

明天上夾子,所以明晚的更新推遲到十一點半QAQ,但是還是萬字更新,比心~

話說已經300評論了耶,這就把加更提上日程~

感謝在2022-08-10 20:58:14~2022-08-11 14:57:1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秀寶貝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xx 25瓶;是秋秋呀 2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