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聽到熟悉的詞, 清夢一個激靈，立刻回神，震驚地看著江霽。
他這麽問是什麽意思？他懷疑我？他在想什麽？
清夢幾乎是立刻就切到他的麵板, 數值清清楚楚地展示出了他現在的心理。
黑化值：99
心情值：1
好感度：88
……高的高到離譜，低的低到離譜。
清夢對著這三行數字, 目瞪口呆。
一時間，什麽心思都飛遠了，她的腦海裏隻剩下這些數字。
清夢重新看向江霽，發現他臉色平靜, 看上去和平時別無二致，一點看不出來內心的黑化值距離滿值隻有一步之遙。
清夢整顆心都提了起來，緊張地看著他, 非常害怕他下一秒就會大開殺戒，雖然情感上覺得這麽乖的弟弟不會這麽做, 但是理智又告訴她，再乖的弟弟也有暴躁一麵。
淨空大師沒有作弊神器，不知道江霽的內心是怎樣的, 還在試圖和他進行正常對話：“靈玉？沒有聽說過，是什麽？”
江霽肩背微微放鬆了一些, 淡淡道：“沒什麽。”
看來她和這件事應該沒什麽關係。他心想。
黑化值：98
吝嗇地隻減了1。
清夢：……
她絲毫不敢放鬆, 眼睛緊緊盯著江霽，不敢錯過他的神態變化。
淨空大師看了看江霽的表情，繼續道：“琅玡庭的情況和仙靈宗差不多, 也是因為封印大陣鬆動, 導致邪氣泄露, 整個宗門都被感染。”
江霽眉梢微挑, 問：“異狀頻出, 你們就沒有調查過？”
淨空大師歎了口氣，念了句阿彌陀佛，道：“也許是天命吧，先是麒麟蛋失蹤，接著是封印大陣出現問題。總會有這麽一天。”
聽他的語氣，仿佛已經認命了，覺得蒼瀾大陸已經走到了末路。
江霽真想讓他清醒些。
他從不信天命，隻信逆天改命，否則早在家門被滅的初始，就已經因追殺而死了。
江霽站起身，冷淡地道：“你信天命，我可不信。”
隻要他在乎的人還在一天，他就會拚死守護一天。
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江霽便準備告辭離開。
臨別前，淨空大師好心提醒道：“江施主來老衲這裏絲毫未遮掩，相比朝天闕和百聖門已經得到了消息，江施主務必小心。”
江霽身形頓了頓，輕聲道：“我有分寸。”
說罷，轉身出門。
淨空大師靜靜看著他的背影，麵上古井無波，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響，他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都是天意啊。”
江霽還未出門，來自清夢的提醒就出現在腦海裏。
“星河弟弟，外麵有埋伏！”清夢看著係統上更新的新任務，焦急地道，“朝天闕和百聖門聯手，一起蹲你！”
【任務三十八：躲避朝天闕及百聖門聯合追殺。】
真是好大的排麵啊。江霽感受著體內湧動的靈氣，心裏嘲諷地想。
換做進門前，他可能不會當回事，也許是直接硬拚，但現在不行了。
可能是被淨空大師的話刺激到了，他感覺自己即將要突破合體期，體內靈力動**不安，瘋了般吸收著方圓百裏的靈氣，仿佛一個靈氣旋渦，動靜之大根本無法遮掩。
於是，另一個新任務也彈了出來，和任務三十八一上一下，並列矚目。
【任務三十九：輔助江霽突破合體期。】
清夢心裏一喜，星河弟弟終於要突破到合體期了麽？那她豈不是很快就能出來了！
但……
她看著南無寺前黑壓壓的一大群人，頭皮發麻。
這烏泱泱的，看著起碼幾百人，圍攻一個，不好吧？這些大宗門都不要臉不要麵子麽？？
江霽也臉色凝重地看著麵前的宗門精英，手掌中靈力蓄勢待發，隨時準備應戰。
“嘖，怎麽又脫了。”安靜的靈玉空間內，女音的聲音突然響起。
清夢猛然抬頭，問道：“你是不是有辦法擺脫這個困境？”
按現在這個戰力對比，就算江霽能成功擺脫這群人，也必定會重傷，然後被死追緊咬，根本沒辦法安心突破。
女音：“……”
她的語氣聽上去不情不願：“看在你的麵子上，幫他一次吧。”
在她話語落下的瞬間，靈玉猛然發出刺眼金光，旋風般把江霽包裹起來，然後下一秒帶著他在原地消失不見。
朝天闕&百聖門的精英弟子：？？？
他們眼睜睜地目睹了一出大變活人的戲碼，茫然從內心展現在臉上，每根頭發絲上都寫滿了困惑不解。
然而他們想破腦袋也沒能知道江霽去了哪兒。
……
江霽隻感覺被收起的劍鞘突然動了起來，心口處放著的靈玉也突然變得滾燙灼熱，然後下一秒，他的眼前就換了景象。
這裏是什麽地方？
江霽環顧四周，心內不解。
這裏是一片霧蒙蒙的空間，飄**著白至半透明的霧氣，無主地四散遊動著。
江霽眼力過人，一眼就看出這些霧氣是精純無比的靈氣。
但這些靈氣和外界的有著顯著區別，他還在外麵的時候，身體自動吸引著靈氣來體內，而這裏的靈氣卻對他愛答不理，別說主動過來了，就連他主動吸收，都有些難度。
江霽試探著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一個高台。
清夢看到高台的時候，腦子裏突然“嗡”地響了一聲，感覺這裏非常熟悉。
她跟著江霽的視線往前看，看到了高台周圍層疊的、流動著符文的鎖鏈，以及高台上擺放著的一個溫馨小窩。
小窩鋪著看起來就柔軟華貴的布料，層層疊疊地擺在裏麵，最中央有一個凹陷的坑。
從形狀來看，像一個蛋坑。
清夢心頭一跳。
江霽也心頭一跳，腦中自然響起淨空大師的話：“麒麟蛋被守在最安全的地方。”
什麽樣的地方才能算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個問題一直縈繞在江霽的腦海裏，如今總算有了答案。
他看著茫茫無邊界的霧蒙蒙空間，一眼望去毫無出路，隨便走一走就碰見繚繞著閃亮符文的鎖鏈，心中了然。
他不知因為什麽原因，誤入了當初麒麟蛋待的地方。
江霽掏出靈玉，仔細查看起來。
但靈玉已經恢複成了早前的模樣，觸感溫涼，不久前的熾熱滾燙已經褪得無影無蹤。
難道這塊靈玉其實是打開禁地的鑰匙麽？江霽沉思著，把靈玉重新收回懷裏。
清夢在他拿出靈玉的時候乍然回神，下意識脫口而出道：“這裏很安全，你就在這裏安心突破吧。”
江霽動作一頓，很想問她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但怕追問會嚇到她，加上想著可以以後真正見麵時候再麵對麵溝通，還是沒說什麽，隻道：“好。”
說完便尋了一處空地，原地盤腿坐下，開始打坐。
女音哼了一聲：“便宜他了。”
清夢：？
緊接著，她覺得自己好像懂了女音什麽意思。
因為就在江霽開始突破的瞬間，這兒的靈氣突然朝他蜂擁而去，在他天靈蓋上方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漏鬥狀旋渦，而凝實到近乎液狀的靈氣進入旋渦後，順著漏鬥下方的尖端流出，匯入到江霽的身體裏。
但這兒的靈氣顯然一開始並不是為江霽準備的。
不過既然靈玉都這麽說了，那想必星河弟弟在這裏突破也沒什麽事。
江霽突破的時候，清夢有些無所事事，但是潛意識裏抗拒之前聽的那些話，不想複盤，便雙目放空，盯著虛空中的某一點，神遊天外。
直到係統“叮”了一聲。
【溫馨提示：檢測到任務三十九已完成，任務四十已更新。】
這是刷出來的第一條消息，緊接著，係統又馬不停蹄地刷出了第二條消息，這回刷出來的消息是大寫加粗的。
【警告：檢測到靈玉綁定者黑化值已突破90，請立即進行任務四十！】
【警告：檢測到靈玉綁定者黑化值已突破95，請立即進行任務四十！】
【警告：檢測到靈玉綁定者黑化值已達到98，強製執行任務四十！】
啊？？清夢剛打開任務麵板，看到任務四十，還沒來得及和江霽說一聲，就看到這麽一句警告。
隨著這句警告的彈出，她眼前一黑，也猝然陷入昏迷，最後的印象是看到的那個任務。
【任務四十：輔助江霽進行中級煉心。】
這真的是星河弟弟煉心麽？為什麽每次都要拉她一起啊！這是清夢昏過去前的最後念頭。
清夢一睜眼，發現自己果然回到了上次的地方，還是熟悉的仙界，還是熟悉的阿姊。
但這回沒有那個總是笑著看她的神醫了。
清夢想了想，偷偷溜到了地府，找閻王看了花名冊，直接鎖定了江南生的轉世。
他這一世命數還不錯，是個太傅，叫江居台。
……
由於太久沒有來過人間，清夢迷路了。
她兜兜轉轉，來到一處郊外田野，然後憑著直覺一直直行，在路過一處小樹林的時候，看到一個靠坐在石頭上的男人。
那個男人嘴裏咬著一截白色繃帶，一隻手抬起，正在給受傷的手臂包紮。
他看到清夢，稀奇地笑了一下，懶散道：“誰家的小仙童跑出來了？竟不知道遮遮仙氣，等著被妖魔盯上麽。”
清夢這具身體已經快要成年，體內仙力充足，沒看出他有什麽不同尋常之處，猜測他是個人間散修，便大著膽子道：“我可不是小仙童。而且我能自保。”
男人笑了笑，道：“就你這樣的未成年小仙，若是遇到那些魔頭，會被吞的連骨頭渣都不剩。”
清夢盯著他，順口問：“你遇到過？”
男人頷首，眼光往手臂傷口處看了眼，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不但見過，還打過。”
清夢翻了翻芥子空間，從裏麵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幾粒療傷仙丹給他，好心道：“看來你是輸了。不過別灰心，隻要你勤加修煉，往後肯定能有大出息。這是治傷的仙丹，你收好。”
男人稀奇地看著她掌心的仙丹，眉頭一挑，道：“你倒是有意思。”
他利落地把繃帶打了個結，接過仙丹，在手裏拋了幾下，輕笑道：“好意我心領了，有機會再還給你。”
清夢心想有那天上的三個哥哥兩個姐姐看著，我能出來的次數極少，能偶然遇見你都算運氣，遑論以後。
於是她沒放在心上，隨口道：“好呀。”
沒想到她很快就和那個男人再見了。
彼時她剛從江太傅的府宅裏出來沒多久，在城門附近的小樹林裏麵，遇到了一個魔頭。
那魔頭實力極強，想必放在無盡城裏都是數一數二的戰力，不知為何會出現在王都附近。
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盯上了清夢，想把她煉成補丹。
麒麟雖強悍，但隻有成年，實力才會有質的飛躍，不然和普通仙人沒什麽區別。
清夢沒想到這回出來會遇上這種棘手人物，一邊偷偷摸摸向在秋傳達求助信息，一邊決定拚死拖一拖時間。
沒想到就是這時候，旁邊來了個人。
那人身量高挑，麵容陰柔秀美，穿著一身黑衣，肩頸處還掛著鎖鏈。
這身打扮實在太有特點，清夢一眼就認出了他。
看起來男人的名頭不小，對麵的魔頭也認出了他，臉色一變，道：“你怎麽也在這！”
魔頭看起來頗為忌憚男人，道：“你我井水不犯河水，這小仙是我先看上的，你若強搶，休怪我不客氣！”
男人唇角帶著散漫的笑，把肩頸處纏繞的鎖鏈拿下來，對著魔頭揚了揚，道：“我今日偏要強搶。”
說著，手裏鎖鏈已經甩了出去，尾端鋒利掛鉤直逼魔頭要害！
清夢心裏一涼。
因為她發現，男人攻擊時不會遮掩自身氣息，這就導致了——他的身上魔氣衝天，甚至比對麵魔頭還濃鬱。
涼涼，一下招惹了兩個大魔頭。
清夢臉色煞白，一步步往後退，企圖退離戰場，誰知魔頭發現她的小動作，竟直直朝著她而來！
清夢剛放出仙力抵擋，就看到即將撲到她麵前的魔頭被一根粗長鎖鏈勾了回去。
一身黑衣的男人在他背後，還是笑模樣，笑意卻不達眼底：“你的對手是我。”
魔頭被鎖鏈勾出傷，神情又驚又怒，啐了一口，罵道：“瘋子！”
他的實力明顯不敵男人，說完這句話後便放了個煙霧彈，狼狽逃走了。
清夢也想逃，但男人的視線已經看了過來。
他把鎖鏈縮小到先前大小，重新掛在身上，眼底露出一絲笑意：“喂，小仙，我幫了你，你連聲謝謝都不說，就想跑？”
清夢看著他，想著他一身濃鬱的魔氣，白著臉、勉強擠出一個笑，道：“多謝……多謝救命之恩。”
“俠士”她實在叫不出口，總不能說謝謝大魔頭的救命之恩吧，於是她幹脆跳過了稱呼。
男人走到她麵前，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嗓音含笑：“不知道怎麽喊的話，就叫我名字吧。”
他垂著眼看她，一字一句自我介紹：“我叫陰複盡。陰晦的陰，複蘇的複，無盡的盡。”
“你呢？你叫什麽？”
清夢腦中轟的響了一聲，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震驚地看著他。
他剛剛說他叫什麽？？
他說他叫陰複盡？？可這不是那個血洗三界的大魔頭的名號麽？！
大魔頭的脾氣性格能這麽好？還隨手救人？
假的吧，要不就是演的。
清夢整張臉都煞白一片，看著他，半響說不出話來。
陰複盡唇角的笑意漸漸變淡，盯著她的眼睛，嗓音放輕：“你很怕我。”
他似是疑惑：“可是為什麽呢？我們是第二次見麵，我的名字未響亮到這種地步，你為什麽會這麽怕我？”
他走近一步，看著清夢，一字一句地重複：“你為什麽這麽怕我？”
清夢還未說話，身後就突然傳來一股大力，把她往後拽，旋即，一股好聞的茶花香映入鼻間。
清夢心下一鬆，心道阿姊總算來了。
她沒成年，但在秋已經成年了，整個仙界都沒人能打得過她，遑論妖魔。
在秋一來，就像是給清夢注入了強心劑，讓她整個人都安定下來。
在秋把清夢護在身後，蹙眉盯著麵前的男人，語氣很不客氣：“你在做什麽？”
陰複盡無辜地攤開雙手，道：“在救你後麵那個小姑娘。”
在秋狐疑地回頭看清夢，得到了後者一個肯定的眼神。
於是她的語氣軟了下去，道：“抱歉，我還以為你在欺負我妹妹。”
她這個人向來有什麽說什麽，大大咧咧毫不拘束，從芥子空間裏翻出了一把珍貴的靈草靈藥，遞給陰複盡，道：“謝謝你救了阿水，這是謝禮。”
陰複盡沒客氣，徑自收了，興味盎然地看著清夢，道：“原來你叫阿水。”
在秋眉頭一豎，差點脫口而出“阿水也是你能叫的”，想到他剛剛才救了清夢，話到嘴邊刹了車，委婉道：“她不叫這個名字，萍水相逢，這位……”
她也卡了卡，探究地看著陰複盡身上的純黑魔氣，跳過了稱呼：“萍水相逢，以後也許就沒有往來了，知不知姓名都無所謂。”
在秋對著陰複盡抱了抱拳，客氣地告辭：“家中有事，那我等就先告辭了。”
說罷，不等陰複盡反應，拉著清夢便離開了這裏。
回去路上，在秋拎著清夢一隻耳朵，對她絮絮叨叨：“還好你沒出事，不然你讓阿姊怎麽辦？罰你禁足一月，不給出門。”
清夢求饒道：“阿姊饒了我吧，我也沒想到會出意外，下次一定避著走。”
在秋怒道：“你還想有下次？”
她憤憤鬆開手，琥珀色的雙眼盯著清夢烏黑的雙瞳，問道：“你老實和阿姊說，你是怎麽認識那個男人的？就憑他身上的魔氣來看，他的實力至少能在無盡城中排上前三。這樣的大魔頭，不燒殺搶掠就不錯了，還救人？簡直是天方夜譚。”
“所以你和阿姊說清楚，你和他什麽交情，他為什麽會救你？”
清夢遲疑著道：“可能因為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送了他幾粒仙丹？”
在秋斷然否認：“絕不可能。對神仙和修士來說是至寶的仙丹，對魔頭來說是致命的毒藥，你給他送毒藥，還指望他來救你？”
清夢嘟囔道：“可是我總共隻見了他兩次，除此之外沒別的事了，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會救我。”
姐妹倆對坐相覷，麵麵無言。
眼看快到仙界，在秋一拍大腿，斬釘截鐵道：“總之，我不管你和他是什麽關係，從現在開始，都斷幹淨。他是大魔頭，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生命在他眼裏就跟玩兒似的，這樣的人實在太過危險，走近必然自焚。”
“你懂阿姊的意思麽？”
清夢小雞啄米般點頭：“我知道的，我一定離他遠遠的。”
這可是將來會滅世的大魔頭欸，她瘋了才主動靠近他。
思及未來的結局，清夢猶豫了下，腦海裏有兩個聲音在拉扯。
一個說，他剛剛才救了你，你就想著置他於死地，未免太無情了；另一個說，你要是現在心慈手軟，那將來死的就是你所有的至親，孰輕孰重，你心裏難道沒數麽！
猶豫半響，清夢終究開口，拉住在秋衣袖，吞吞吐吐道：“阿姊，我有一事想和你說……”
她把知道的將來結局通通告訴了在秋，麵對她疑惑震驚的目光時，為了增加可信度，道：“這是我利用時間之力看到的未來。”
在秋的目光一凝，顯而易見的相信許多。
清夢其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回到了過去，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現在在的地方是幻境還是現實。
但不論是幻境還是現實，她都想試一試能不能改變既定結局。
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在秋在她的心裏已然成為真正的姐姐，孟章、監兵、陵光、執明也有了具體的形象，脫離了別人敘述裏的束縛與空洞，是有血有肉的真人，都是她的家人。
雖然現在的陰複盡看著並不是個壞人，但未來已經既定。
就當她自私自利吧，她隻想保她在意的人們平安。
在秋沉吟道：“這件事關係重大，我須得和孟章他們商議商議。你這段時間先待在仙界不要亂跑，商議的時候你也要參加。”
清夢小聲問：“我可以去和凡界的朋友打聲招呼麽？”
事出突然，她還沒來得及和江太傅說一聲呢。
在秋冷酷無情地駁回了她的請求：“不可以，你用傳音紙鶴告訴她即可，不需要親自跑一趟。”
清夢憂愁地歎了口氣，道：“好吧。”
在秋的行動效率向來很快，沒過多久，清夢就收到了她的傳音紙鶴，讓她立刻前往青龍神殿。
清夢知道她辦事效率，沒敢耽擱，立即動身，但當她到了青龍神殿後，發現自己還是最後一個。
在秋和四靈都已經坐在裏麵了。
清夢立刻坐到了在秋旁邊的空位上。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便開始吧。”孟章仍然是一貫的冷淡、不苟言笑。他將青龍神殿封鎖，確保沒有任何人能聽到他們的談話後才住手。
“小銀兒，你確定你看到的那個人是陰複盡？據我所知，陰複盡雖然實力強大，但是沒有做過燒殺搶掠的事，沒有主動害過人，相反，他甚至還斬殺了不少魔頭。”陵光皺著眉，嚴肅地道。
因為在水的真身是銀麒麟，所以陵光每次都喊她“小銀兒”，喊在秋“小金兒”，雖然後者長大以後就沒應過。
清夢迅速核對了一遍名字，肯定地點點頭：“我確定。”
原來這個時期的大魔頭這麽“良善”麽？那後來到底是因為什麽，才讓他大開殺戒呢？
白虎神君監兵摩挲著下巴，喃喃道：“沒有理由啊……”
玄武神君執明道：“怎麽沒有理由，他是魔頭，這就是最大最充分的理由。”
監兵眉頭皺起，頗為不讚同地看著他：“你這是偏見。”
執明冷笑一聲：“你見過不害人的魔頭？”
監兵一噎。
孟章沉聲道：“好了，都別吵了，叫你們來是商量對策的，不是讓你們來吵架的。”
他看向在秋，問道：“你有什麽想法麽？”
在秋皺起眉，歎了口氣，道：“實話實說，按我的脾性，應當是直接殺了他，斬草除根。”
她擰起眉，“嘖”了一聲，繼續道：“但我欠了他一個人情，有點不好對他動手。”
清夢眼觀鼻鼻觀心，知道這個“人情”指的是陰複盡替她救了自己，沒敢吭聲。
陵光詫異道：“就你這個性子，竟然還能欠下人情？”
在秋不爽地“哼”了一聲。
孟章嗓音低沉地道：“我的想法和你一樣，最好的動手時機就是現在。”
但，清夢說的事情畢竟沒有發生。
身為神仙，他們無法做到根據沒有發生的罪責來判下一個人的生死。
一時間，空闊的青龍神殿陷入寂靜。
執明硬邦邦地開口：“若是你們無法邁出這個坎，便由我來做這個惡人吧。”
孟章神色一沉，道：“執明，不要衝動。”
玄武神君板著臉沒說話。
在秋再次歎了口氣，有些頭疼，道：“此事容後再議吧，大家先想想有沒有什麽更好的方法……比如，我們可以試著感化他。”
執明語氣古怪：“感化一個魔頭？”
他嘲諷地笑了一下，道：“感化一個普通妖魔都不可能，更別說感化這樣的大魔頭。”
監兵卻道：“我覺得可以一試。”
他徐徐道出理由：“一來，陰複盡和其他魔頭並不一樣，我覺得，他內心裏其實還是存在‘善’的一麵的；二來，對我們來說，他並沒有犯什麽錯，最大的罪，應當就是墮落為妖魔，但除此之外，他並沒有主動害過人。我們不能為了還沒有發生的事，就將他立於必死之地。”
清夢讚同地點頭。
不到最後一步，她也不想對陰複盡動手。
如果都能活著，那就再好不過了。
孟章沉吟了片刻，道：“今日便到此為止吧，你們都冷靜冷靜，七日之後還是這個時間，我們確定最終方案。”
他眼含警告地看了執明一眼。
執明曾經有個戀人，但戀人隻是一個修為不高的小仙，在一次下凡清理小妖魔時，不慎遇上大魔頭，被對方殘忍分屍，吸收仙魄，魂飛魄散。
從那以後，執明就恨上了妖魔，尤其是大魔頭。
他痛恨所有魔頭。
執明察覺到了孟章的視線，緊抿唇瓣，沒有出聲。
往外走的時候，陵光拍了拍他的肩，歎了口氣，道：“已經過去三百年了，你要試著往前看了。”
執明啞聲道：“我做不到。我隻要一閉眼，就會看到她對著我喊救救她，可是……”
他捏緊了拳頭，神色痛苦，“可是我沒能救下她。”
執明心下微歎，再次拍了拍他的肩，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出什麽，搖著頭走了。
心病還須心藥醫啊，這種事，隻能讓他自己走出來。
清夢魂不守舍地隨著在秋一起回去。
在秋的狀態也不在線，沒有發現她的不對勁，疲憊地叮囑她好好休息後，便關上了房門。
清夢一直在想著陰複盡的事情，腦子裏麵不斷掠過他的模樣，又不斷掠過四靈之境的模樣，心裏充斥著一股巨大的荒謬感。
這樣一個人，真的會造下那麽大的殺孽麽？
有沒有可能，是別人頂了他的名頭呢？
清夢越想越睡不著，寢食難安，在桌邊坐到了天亮。
……
孟章和在秋一樣，辦事效率都奇高，說是七天後出最終方案，就準時出。
最終的結果是，多票通過感化方案。
除了執明，所有人都同意先感化，實在感化不了，再考慮其他的。
執明見感化方案被通過，臉色鐵青地離開了。
監兵想要去追，被孟章攔住了。
他搖了搖頭，道：“隨他去吧，發泄出來會更好。”
監兵看了眼執明離開的方向，眼中擔憂神色十分明顯。
執明離開後，剩下的人繼續討論。
陵光沉吟道：“感化的話，必然要接近他，可是，在場諸位，都與他素無交情，貿然接近……”
她後麵的話沒說完，但眾人都明白她的意思。
清夢糾結了一會兒，舉起手道：“或許……或許我可以？好歹我和他見過兩麵。”
在秋立刻否決：“不行，你還沒有自保之力，萬一……萬一他真的走火入魔，你將是他鎖鏈的第一個祭品！”
孟章蹙著眉，微微搖頭，顯然也不認可清夢的話。
商議再次陷入膠著狀態。
眼看僵持不知要到什麽時候，陵光主動開口打破僵局：“不如我們大家先回去想一想吧，有了好的方案再來一起探討。”
孟章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默然頷首。
在秋也一時半會沒有好主意，便同意地點了點頭。
清夢與監兵也沒有意見，於是再次各回各家。
但清夢心裏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她想再去會一**複盡。
雖然上次被他嚇到了，但後來她仔細想了想，其實他對自己是沒有惡意的，不然他完全可以在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就動手，可是他沒有。
要不……賭一賭吧。
在秋剛出青龍神殿殿門，就拉住了清夢，一臉嚴肅地叮囑她：“你給我安安分分待在神界，不要想著自己以身試險，聽到沒有？”
不愧是親姐妹，就是心有靈犀，清夢想到的，她也能想到。
清夢嘴上十分配合：“嗯嗯好。”
心裏卻想著這幾日便下去一趟。
在秋默然地盯了她一會兒，在她回到房間之後，突然給房間設下了一個許進不許出的結界。
清夢一愣，緊接著便來到房門口，用力拍打著結界：“阿姊，你這是做什麽？”
在秋抱著雙臂看了她一會兒，道：“我還是不放心你，你暫且先委屈幾日，等我們商量出結果了，再放你出來。”
她語氣放緩，道：“乖，阿姊會來看你的。”
清夢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說完離開，一直盯著她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不見，才重新恢複一貫表情。
她低下頭，掌心亮起柔和銀光，輕柔地覆上麵前的結界。
瞬間，結界上的金光飛速變淡，仿佛時間倒退似的，慢慢消失不見。
清夢這才收回手，趁著時間倒退的效力還在，趕緊出了結界。
因為被保護的太好，她平時幾乎沒什麽出手的機會，因此在秋並不知道她已經能熟練運用一部分時間之力。
清夢出了結界，因為不知道在秋什麽時候會回來，不敢耽擱時間，急急忙忙地去了下界。
她要找到陰複盡。
抱著試一試的想法，清夢去了第一次遇見他的地方，沒想到真的遇見了他。
她到的時候，這人正倚在巨石上吹竹葉。
……還挺好聽的。清夢默默在心裏給出評價。
陰複盡看到她來了，手嘴動作卻仍舊未停，直到一曲終了，方才放下手。
“你不是怕我麽，還敢來這裏？”陰複盡指尖轉著竹葉，臉上掛上了清夢熟悉的、吊兒郎當的笑。
清夢見他這樣，心裏一直懸著的石頭落了下來。
仗著對方對她沒惡意，她學著他的樣子，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靠著，勇敢地和他對視：“誰說我怕你了。”
陰複盡微微一怔，緊接著大笑起來：“有意思，可真有意思。不過半月未見，你的膽子竟大了這麽多。”
他手肘撐在巨石上，身體卻微微前傾，鷹隼一般的眼眸牢牢鎖定著清夢的眼睛，語氣玩味：“是有人給了你底氣麽？”
清夢被他極具侵略性的目光盯得後背發涼，卻仍然壯著膽子回道：“是啊，是有人給了我底氣。”
陰複盡身體一頓，問：“哦？誰？”
“你啊。”清夢放鬆地靠回石頭上，懶懶散散地回道。
因為我篤定你不會傷害我，所以我才敢接近你。
陰複盡一怔，繼而大聲地笑起來，笑聲爽朗，臉上神情是罕見的愉悅放鬆。
“那你知道我為什麽一而再再而三放過你麽？”陰複盡止住笑，興許是剛笑過的原因，他的聲音聽起來竟有一些溫和。
清夢大著膽子回他：“為什麽？”
陰複盡看著她，像是透過她看向另一個人：“你和我妹妹很像。”
差不多的年齡，差不多的性格，若是她還在自己身邊，想必和麵前這個小姑娘會十分肖似吧。
原來是狗血的替身梗。清夢悟了。
她有些同情他，安慰道：“你再多找找，興許很快就能找到了呢？”
陰複盡定定地看著她，突然又笑了：“那便承你吉言了。”
……
既然已經找到了任務目標，那就沒必要再東跑西逛了。清夢堂而皇之地跟著陰複盡，成了他的小尾巴。
陰複盡雖然是個大魔頭，但意外地很好說話，竟然就這麽默許了她跟著，有時候碰到好玩的和好吃的，還會買給她。
清夢吃好喝好，但沒忘自己是來幹嘛的，隻要一得空，就往陰複盡耳邊灌輸“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天天和他念叨正能量的感人事跡，希望能對他有感化作用。
陰複盡每次都是笑著聽聽，偶爾點評，一般不搭腔。
但清夢絲毫不氣餒，力求盡快把他拉回社會主義接班人的道路上。
如此過了一段時間，她終究還是被在秋找到了。
在秋黑著臉，客客氣氣對陰複盡道了別，一路把她拎回了仙界。
“你長本事了啊！”在秋戳著清夢眉心，語氣頗為氣怒，“竟然主動和大魔頭混跡在一處。”
清夢自持理虧，不敢躲閃，隻小聲道：“阿姊，疼……哎呦疼疼疼，你輕點嘛。”
在秋恨恨地收回手，改成繞著她轉圈。
“你還知道疼！等你被大魔頭暴打了，可比現在疼得多！”
清夢心道那可不一定，和大魔頭在一起的時候，大魔頭從來不會打我，還會主動給我買這買那，思想覺悟特別高。
但她沒敢把這話說出來，隻點點頭，說自己知道了。
在秋哼了聲，道：“你最好是真的知道了！”
她設下好幾層封印，道：“你就在這裏閉門反省吧！”
清夢坐在門檻上，憂傷地看著在秋遠去的背影，心道，我不在的日子裏，也希望陰複盡同誌能保持初心，好好做人。
千萬不要誤入歧路啊。
……
沒想到距離她被關禁閉僅僅隻是一個月，陰複盡突然大開殺戒。
誰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成為了無盡城城主，等知道的時候，他已經帶著大小妖魔打上了仙界。
他一路打到了清夢在的地方，渾身繚繞著衝天黑氣，和魔氣混雜在一起，說不出的邪異。
陰複盡打碎了結界，清夢終於得以出來 。
她震驚地看著陰複盡，簡直要認不出對方。
陰複盡的皮膚很白，像是久違見陽光的那種不健康的白。正因如此，盤踞在他臉上的黑紅紋路才更加清晰，更顯妖異。他半張臉幾乎都被這種詭異紋路占據，紋路不斷散發出烏黑霧氣，把他的臉遮掉了一半。
他的身上魔氣、邪氣、煞氣混雜在一起，整個人就像是殺神一般，讓人見之便想退避三舍。
清夢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喃喃道：“你……才過去一個月，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陰複盡看著她，歪了歪頭，一邊用纏繞著黑氣的鎖鏈在麵前的空氣上劃了一道痕跡，一邊歪著頭，語氣毫無波動地道：“因為我妹妹死了啊。”
他雙眼露出滔天恨意，陰柔秀美的臉因此有些扭曲，聲音嘶啞道：“你知道麽，她是被玄武殺的。”
“你們神仙自詡普愛世人，卻不肯普愛每個生靈。她不過是因為在破廟裏躲了一晚冷，而破廟又恰好被妖魔占據，便被自詡正義的玄武神君整廟毀壞，被生生壓死在髒亂的瓦礫碎石之下。”
“她自出生起便飽受苦難，先是差點被賣到青樓，好不容易逃離，卻又被賣到大戶人家當最底層的丫鬟，大戶人家出事，她也要被流放。好不容易趁著當地叛亂逃出來，卻喪失了生命。”
“她才十五啊。”
“她才十五啊！”
陰複盡狂笑起來，雙目通紅，眼角流下血淚。他瘋了一般揮動鎖鏈，將空氣劃出一道又一道裂縫，數不盡的黑氣從縫隙裏溢出。
他恨聲道：“我要你們都為她陪葬！”
清夢心中悚然一驚，剛想說什麽，突然聽到遙遠的地方傳來一道若隱若現的係統播報聲。
【叮！恭喜江霽對您的好感度達到90，解鎖隱藏彩蛋：崩壞值！】
作者有話說：
這章是500作收的加更第二彈，今天的更新和明天的放一起，也是萬字章orz，今晚有急事要做沒法繼續碼字，抱歉qaq
謝謝追更的寶貝們，比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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