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皇子生活 上書房

皇九子背著昨日的舊課,偷偷地打哈欠,兩眼半睜半閉,酣夢未醒的模樣。

福恒隻能站在桌子邊看著,等師傅。

好容易,師福來了。

皇九子連忙精神抖索,開始作揖,他師父梅翰林等人不敢受,永銘隻得向作為作揖,梅翰林會作揖。

永銘回到座位,準備今日的新課。

福恒是初次見師福,向師福長揖一躬,並抱拳行禮,也來不及立刻記住他們的相貌,師福就引著福恒走至孔聖像前行禮,算是完成了拜師禮。

這時小太監們已經幫他在永銘下首,安好了桌椅,擺好了筆墨紙硯,書籍,還有一個茶碗,從這日起就算正式入學了。

永銘與師福共席而坐,福恒並其他七個哈哈珠子坐在下首,一日的功課就算開始了:

先學蒙古語二句。

挽竹板弓數開。

讀清文書二刻(三十分鍾)。

自卯正末刻(六時四十五分)讀漢書。

中初二刻(三時三十分)散學。

散學後吃晚飯。

但吃完晚膳,就要立刻去練習騎射。

周而複始,日複一日直至封爵娶妻稍微鬆懈,但隻有正式在朝中供職了以後,才可以不用再去上書房學習。

除福恒尚在識字階段,其餘都已經開始全力學文。

學文時,師福讀一句,他們照讀一句,如此反複上口後,又再讀百遍。

然後又開始將前四日生書共讀百遍……六日學的,稱為熟書。

隔五日一重複,周而複始。

福恒起初幾年適應的很困難,日日挑燈夜讀,寶嬋也陪著勤加練習。

偶有空閑就把彎弓射箭當成了休息。

忙得每日與皇九子上書房碰麵也不怎麽言語。

一是上書房讀書時每天都隻能到下屋休息一兩次。

每次不過一刻鍾時間,還須經過師福允許才可以去。在讀書的空隙間,即使是皇族的叔侄、兄弟之間隻可以談談書的內容或曆史掌故,決不可以到處亂走。

否則就可能被罰站讀書,即使有苦也不能說出來。

二福恒,是個大臣的兒子,裏麵的皇子間的界限很分明,當時還立有太子,雖和福恒不住一處,但在太子眼皮底下敢和福恒,親近的人不多。

福恒偶有休息的片刻,也不過是靠在一邊休息。

當時休息時,他唯一的消遣就是偷看永銘。

不是因為他漂亮得過火,天天看見,一年下來,再美也覺得習以為常。

是因為永銘總會在偷偷做一些,在福恒看來大膽的事情。

例如,在荷包裏藏點心,休息時,偷偷裝休息,卻往嘴裏放吃的,老鼠似的,吃的臉渾圓渾圓的。

或者趴在桌上,睡個天昏地暗,直到師父的戒尺敲著桌上的聲音,把他驚醒。兒時的他睜著朦朧的大眼,讓人覺得心生憐愛;十歲後那雙眼睛就沒那個師父會敢看了,尤其是睡眼迷離時,惑惑得直搗人心,弄的人心沒事就亂撞!

但福恒最渴望的是,永銘那日瞌睡不來、肚子不餓,他心情大好,他就撿了也不知那本書裏看來的笑話,說書一般逗大家取樂子。

例如今日說的是:《世說新語》裏的一段。

永銘站在眾人中間,一副大臣的模樣站在程潛麵前,繪聲繪色地說:

“一個大臣叫東方朔,有一天當麵向皇帝發牢騷:侏儒的身高三尺多,";奉一囊粟";,臣的身長九尺,亦奉一囊粟,侏儒飽欲死,臣朔饑欲死。”

微胖的永銘抱著肚子,裝出樣子,當即讓愛笑的文燦從椅子上笑跌了下去。

就連身後的師父聽來,也禁不住微微露出一絲笑意。

這笑話不知怎麽就傳到了皇上那裏,結果皇九子被罰站祖宗像下把《資政要覽》背了一遍。

但福恒聽說,皇上當時忍住笑看著九皇子耷拉著臉一走,立刻大笑了好一陣子方慢慢止住……

還讓大學士查查這是哪裏的典故。

那時的每天過得是如此迅速又漫長!

用過晚膳,他們就得各自去上駟院。

福恒有自己另外的師福,晚膳後二人隻有擦肩而過的忙碌。

好容易各自回到院子,福恒拖著疲憊地步伐邁進院子時,永銘那邊的燈已經熄了,不是已經睡了,就是到別的皇子院裏串門去了。

畢竟上書房的課程與他而言,總是遊刃有餘!

甚至還有時間在房裏學吹簫!

但福恒的心裏,卻覺得永銘在躲著他,每次回院子,明明他的屋子亮著燈,他要去拜訪的時候,太監嚴公公就說他在讀書,還領著福恒去看。

明明其他皇子來找他福恒的時候,他福恒就不止一次,看見他九爺,把小腦袋耷拉在窗台上窺望——

他到底什麽意思?

福恒心裏憤懣,決定永銘不先說話,他福恒絕對不會搭理他的!

哼——

他福恒現在可是香餑餑,所有的皇子都會來看他,找他玩,隻是……為什麽拉著他的手,就不放呢?

愁雲慘霧的日子裏,又在忙碌中進入了隆冬季節裏。

福恒依舊和皇九子保持著點頭示意,相識卻不親近的狀態裏度過上午讀書的時間。

眾皇子雖已不在追加練習了,但福恒卻每日自然而然,要在師福任重的要求下,練到夜幕時分,方能渾身是汗的回到住所。

這日即將進入住所,卻在路上忽見皇九子並幾個兄弟圍在幾株梅樹隻見鬧哄哄的。

可惜天色已經微暗,福恒也沒看清那花開的多美。

隻知道皇九子正叫人抬凳子說是要折枝梅花。

一群人難得聚一處,整齊的把一張張小臉仰著計議著弄那一支回屋。

可憐他們這些小皇子每日天未亮去上書房,回來卻已經是日暮時分。賞梅也不過是折一枝回屋慢慢就著燭火賞。

皇上每年熱熱鬧鬧的賞春,賞菊等等大小宴無數,卻都是他們六歲以前的事情了。

福恒前就聽寶嬋說。隆慶帝帶著後宮的妃子賞過好幾次梅,臣子們連詠梅的詩都做了好幾百首,可歎進宮,他也是頭一遭看見這門邊的梅花已經開了,淡淡地還帶著香味。

忍不住他也停住腳步,跟在後麵瞧了起來。

“康安——”

是皇八子永炎的聲音,他在諸皇子中出身最低,但卻對福恒最隨和,不唐突,也不拿大,臉上總是淡淡的笑,更不會把拉手禮握得死緊,又半日問不上一句正經話。

他總是言之有理,溫文爾雅,話點到即止,絕不廝磨,也不會糾纏。挺讓福恒羨慕的,據說皇九子素日最愛去他屋裏溜達,想必就是這緣故!

但想起來,小福恒總是黯然,要達到永炎這水平,得等多少年啊!

畢竟永炎都十歲了!

福恒看著他微笑,不知道他炫花了一雙眼。

前剛滿十歲的皇八子永炎的母親原是個宮女,因為貌美而得皇上寵幸。

根據祖製,她的出身太低必須從m人一層層的晉升,雖生皇八子早。但至今仍是個常在。

永炎是交予大皇子的母親惠妃撫養,雖如此,永炎卻是個最上進的好學的皇子,待人也最平和,福恒初來西五所,頭一日第一個來拜訪的皇子就是皇八子。

而至今快一年沒正式來過的就是隔壁屋子的皇九子,不過八爺說他比其他皇子更忙!

還說大抵是因為早慧的原因,隔三差五都會被皇上喊去問話,有時回來住所都是夜裏了,不過也有人說,是因為淘氣被罰站了孔子像。

福恒覺得就是逃避。

就是不想見他福恒,不想和他福恒做好朋友。、

當初元宵那魯莽的舉動,福恒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怎麽救了這麽個白眼狼!

提起永銘,福恒就沮喪。

“你也折一枝吧!”皇八子說著就拉過福恒笑道:“永銘你幫康安也剪一枝。”

福恒本想拒絕,他那懂欣賞什麽梅花啊!

但一聽皇八子都喊了,也就隻好立住不動了。

他才不想要那個永銘的花呢,誰知道他會不會挑一支最差的給他——

他福恒又不會欣賞……隻是……

他沒動,仰著臉等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