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布庫

正是焦灼等待,忽一個小皇子說:“聽說今年父皇特許康安參加合圍?”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永炎側頭看了看永銘,永銘臉色未變,隻是眼光暗了一下,頗為不快,單手勒著馬,調整坐姿,因為已經能看見遠遠的山上人行如蟻軍行進一般,逐漸移出林間好像一條粗粗的黑線,再仔細一看隻見山上的人馬如同飛空一般迅速直衝下坡,密密麻麻點點好似麻姑撒米。:這一連串移動的就是合圍的騎兵,紅白旗在山間隨著馬動飛揚、好似閃動不定的星光,往來飛舞、而在這其間時出時沒就是狩獵的重點一隻隻鹿麋。

片刻,隻見那山間風**雲卷,圍勢已成,鹿四下奔跑,突圍欲出,每到一處就有騎兵在那裏揚鞭嗬止。

此時,黃旗指揮縮圍,軍士們逐步縮小包圍圈,據說達到人並肩、馬並耳的程度。等包圍圈縮得不能再小了,野獸也聚攏得非常密集,這算是完成了合圍。

合圍完成後,合圍的全軍脫帽、舉鞭、束馬,高呼三遍“瑪喇哈”,大臣蘇哈迅速上前來奏請隆慶帝首射。

隆慶帝半生戎馬,那裏需要客氣,一聽蘇哈說完,立刻驅馬挽弓而出,太子永寧隨後,其餘皇子驅馬跟隨在太子後,跟著從山頂縱轡直穿場中。

隆慶帝所到之處曆來是箭無虛發,一隻隻野獸或奔或逃,或倒地斃命,箭到之處無不中。

隆慶帝首射一結束,便是太子接著射,最後永銘和其餘兄弟早就摩拳擦掌,正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一年騎射的進步,待太子首射完立刻與諸兄弟四下散開,引弓就射,皇子結束,就是其他親王貴族也紛紛加入狩獵之列,一時間,隻見圍中各獸有中箭立即倒地斃命的,也有帶箭四處奔逃的,待王公貴族退開稍事歇息時,真正地大圍獵就正式開始了,就隻見萬馬奔騰,旌旗閃耀,鑼鼓喧天,漫山遍野都是喊殺聲,弓矢聲,嘶鳴聲……把整個一座山林吵得聲聲鼎沸直到夜幕時分,才結束。

入夜查點各自所獲,除開故意放出缺口逃脫的部分雄獸,加上母獸幼獸不獲外,獵物不計其數。餘下圈中未捕獲的的獸類,就有執事上前向隆慶帝請命,放它們一條生路,不再捕獲,隆慶帝自然允諾,這也是祖上的規矩。對於來自山林的人而言,動物們總是需要休養生息。

永炎因為已經有了職位,清點完獵物後大家玩笑了一陣,就匆匆離開了似有什麽事。留下永銘並幾個皇弟在帳篷外圍著篝火和蒙古少年們一處縱情豪飲,群魔亂舞。因為昨天喝多了出問題,永銘今天也不敢怎麽喝了,但玩開心了也跟著一塊瘋魔,跟著又唱又跳。

正在興頭上,忽見蒙古族美麗的德德瑪忽在那邊一閃而過,大家就哄笑起來,因為通過一二年的相處,大家都知道那德德瑪是劄木合的心上人,也是他們那一族出名的美人,生的豐滿又圓潤,甚是動人。

劄木合也不管眾人哄笑,不知道是生性豪邁,還是酒喝多了壯膽,對著過去的德德瑪就唱起了歌。

眾人拚命起哄,羞得德德瑪無處躲,直往那邊摔跤的地方去了。

劄木合也不含蓄跟著走一邊唱,永銘一眾人一邊跟著助勢,一邊起哄叫好,也圍到摔跤那裏,隻見那裏有好幾個蒙古姑娘並幾個被嬤嬤簇擁著的公主格格,也在那裏嘶聲力竭,呐喊助威,心中好奇,是誰如此有人氣,忙探頭探腦往裏麵看。

隻見篝火邊,兩個人半褪著衣服正在玩布庫,看背影一人是個少年,另一個是個蒙古大汗,難怪有看頭,因為實力懸殊嘛,但那小子人小勢力顯然不弱,麵對這樣一個大漢不但不落敗,居然現在還是相持不下的,於是永銘、劄木合和眾人又圍了過來看熱鬧。

叫好聲不斷,永銘也是激動萬分,隻見那個少年在大漢的壓製下竟然腳步靈活的避開攻勢,尋找適合的下力點,把那個大漢逼得心急如麻,十幾回合下來竟然還是相持不下,但持續下去,眾人都覺的對少年不利,畢竟體力上弱勢太明顯,相持越久越吃虧還是速戰速決贏麵大。但是能相持這麽久,可見力氣也是驚人。

但女孩子們卻兩眼直盯著少年,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就在眾人紛紛在心中賭誰大漢時,大汗一聲暴喝,緊接著就是“咚”的一聲,眾人一片嘩然,許久女孩子們尖叫起來。

哇,永銘張大了口,怎麽可能,贏的是那個少年?隻見少年正全力壓在大漢身上,大漢幾乎不能動彈,緊接著少年站了起來,對大漢說:“得罪了——”永銘也看不見少年的臉,忙在後麵左右張望,隻見大漢笑道:“英雄出少年啊——”說罷隻見德德瑪捧上一碗酒奉與少年,少年捧過酒向周圍的人致謝,一轉向永銘這邊,永銘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雙眼,傻了——是福恒!

福恒一見永銘,剛才那微疲的臉立刻整個綻放出光來,嘴角一揚,兩眼直直的望著永銘把那一碗酒一口喝幹,任酒水順著他的下顎滴濕他的衣襟。

他扔下碗,左手背隨意的擦過嘴角,還是直剌剌地看著永銘,吃了蜜似地要笑出一朵花來,幸福得全身都要放光似地。永銘的笑容有些僵。

“小子,咱們再來過——”那蒙古大漢休息了一會,再次上場,這次臉上不再是輕蔑而是慎重的嚴謹,在那裏準備著架勢。

福恒回過頭看了一眼大漢,又看永銘燦燦的笑了一下似在說等我,便轉過頭去和大漢繼續他們的戰鬥了。莫名的,永銘覺得頭暈,又喝多了?永銘覺得要離開,便準備喊小順子,這小子這會也不知道去哪裏了,正要找,就聽圍場邊又是一片喝彩聲,永銘直覺回頭,隻見福恒這次把大漢摔得幹淨又利落,時間也不多,心裏納悶:昨康安怎麽沒把他給摔出去了?他可是輕太多了……

大汗一倒,那邊一眾漢子都笑了說:“厲害吧——”大漢搖頭對眾人說:“我服了,英雄出少年啊——我們都老了。”一眾人哈哈大笑。

福恒忙起來致歉,大漢擺擺手走開,福恒衣裳也不拉,徑直就奔至永銘麵前,氣還沒勻過來就先笑的見牙不見眼,也不知道吃了什麽笑成這樣,拉著永銘的手死緊,生怕人跑了似地兩眼直剌剌地看著永銘的臉,像久別重逢。皇子間見麵拉手行禮,可也沒拉這麽久牢牢不放。永銘想起昨天,雖沒什麽印象了,但還是要避諱,要抽回手,福恒拽在手心裏就是不放,兩眼還是一眨不眨的衝永銘笑,似有千言萬語卻偏偏無從說起,看的永銘有點臉紅,心跳失律,幸好是在篝火邊大家的臉都照的紅彤彤的。

一時德德瑪端了酒來,福恒笑著接過,還是一口飲盡,還了碗,倒把人家姑娘逗得一臉飛紅,一時氣勻了,他竟有些靦腆地笑問:“什麽時候過來的?”

永銘本來要說就你看見我哪會,可是劄木合跳了過來,加上喝了酒,就拉著福恒說:“咱們來過——”剛才那群人頓時在後麵起哄,壯聲勢,劄木合更是誌得意滿。

永銘看著劄木合那副要奪回美人心的模樣也笑了,知道劄木合是為德德瑪來的,不知道福恒怎麽對付,這小子剛才撥弄了一幫姑娘的心,又沒事笑得那麽迷人,劄木合不找他,他永銘就要瞧不起劄木合了。

福恒本來不打算搭理劄木合,預備拉永銘去一邊說話,他忙了一天,臨到晚上又被以前那些老人拉著練布庫。突然發現永銘來找他,滿心雀躍的幾乎飛上天去,但這劄木合一來就像盆冷水直撲而來,澆得他一頭一臉——憑什麽永銘一見他就笑。

福恒走回場地,永銘覺得隱隱不對,因為福恒沒有在像個傻瓜一樣笑了,而且看劄木合的眼神不對,不知道是不是喝多酒的緣故,亮的驚人,上揚的漂亮嘴角抿成了一條直線,隱隱竟有憤怒的冷峻,心想:誰又招他不快了,這福恒今年變得很奇怪。

果然一上場,連客氣都沒有,直接撂倒劄木合,這是第一次,第二次劄木合酒醒了一半,相持了一會,結果福恒一個錯身,也不知道怎麽弄得就隻見劄木合飛出了圈;劄木合也醉了,自是不服輸又爬起來繼續……三次、四次、五次……劄木合幾乎每次靠頑強的毅力,爬起來博得眾人的喝彩。永銘幾乎看見了德德瑪眼中的情誼,是感動的——這麽不怕死的還是少。永銘心裏佩服,心想如果自己是德德瑪不是被感動,就是被他氣傻了。

福恒最初是為了解恨,摔到後來他不禁開始佩服這個傻乎乎的蒙古少年了。但他還是沒有留情,他始終執著地認為同情自己的對手是對自己對手的侮辱,尊重的唯一方式就是全力以赴,結果可想而知,劄木合被摔的很慘很慘,隻要他還能爬起來繼續挑戰,就沒有人能阻止,即使是失敗者也有被尊重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