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除夕夜

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曖昧不清……就是永銘對他和福恒這段亂七八糟的關係的評價和困惑。UC小 說網:愛嗎?沒有海誓,也沒有山盟,通共就是福恒說了一句喜歡。

如果喜歡可以說明問題,他永銘對朗月說了無數個喜歡,可是沒敢碰過她一根手指頭。還眼巴巴地看著她嫁給了那個土撥鼠似的親王世子。不是他生的不好,在永銘眼裏他就是隻搶他內定媳婦的土撥鼠。

負責?更不可能,他和福恒的關係,就像大漠暴風雪中兩個扒光了彼此取暖的人,當然過程和性質略有不同,不過和他那幫哥哥在他這個年級做的事情相比,他永銘自認單純的就像一張白紙,但再怎麽像白紙也不能說明什麽都沒發生過,不然麵對福恒,他不會被吃的死死的。

單純的康安,笨笨的康安,難道以為這樣就是一切了?難道以為這樣就要一生一世了?他又不是女人,用得著他永銘一個堂堂皇子承諾他一生嗎?不是非他不可的。傻瓜!

可是要怎麽說呢?

難得的休息時間,永銘趴在書桌上第一百零九次為他的錯誤懺悔——為什麽他誰不親,偏偏親康安呢?金哥多美啊——哥哥們第一個親吻的雖不是他的老婆,但絕對是美女,不是美女也是身邊的侍女。可憐他永銘,金哥的手都還沒碰過,好不容易拉住一次,都被康安抓個正著,那模樣像抓住丈夫在外麵偷養小老婆似的悍婦,可憐的金哥嚇得花容失色……最可悲的是,他,永銘,堂堂九皇子,居然會感到心虛。

他的哥哥們十四歲(虛歲)就是一個大的搭幾個小的了。他距離十四歲(虛歲)也不過隻差兩個多月了。大老婆還沒娶上,就遇上一隻悍虎,還是雄的。

“我對你真沒做什麽……”永銘喃喃自語,至少最關鍵那一步,他是絕對、絕對沒做,也沒膽子做,更不想做。

“那做了什麽?”一個聲音從頭頂傳來,永銘頓時覺得汗毛直豎,從昨日起他就得了福恒恐懼症——被抓住拉著金哥不放後。

天啊,今天可是除夕,隻上半天課竟會遇見他,福恒的眼睛還是昨天一樣目露凶光。不是每年今天放學他都要回福府看他娘嗎?永銘瞪大眼睛回想。

永銘從桌子上坐直身體笑道:“思考日月星辰。”他最近跟西洋老師學天文,而且上書房說話規定必須和書本有關。

福恒冷道:“後羿不在了,你不惦記嫦娥就行。”說完就走,小祥子向永銘行過禮,巴巴地跟著福恒出了上書房,他今日回府,可以提前下課。

永銘暗罵:他不惦記嫦娥,莫非惦記吳剛?一麵思考自己什麽運氣啊,什麽時候不休息偏偏是他福恒下課的時間。還沒懊惱結束,就見師福過來,先溫故而知新……這些書他從六歲就背到現在沒有一萬兩千遍他都不叫永銘了。

但永銘靜下心來仔細一想,難道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自己嗎?最先被福恒的漂亮吸引不就是自己嗎?隻是……隻是他沒料到福恒會將計就計反**而已。

兒時的福恒真的很美,不是漂亮那樣普通,精致又立體的五官,在那樣的年紀就已經分明,站在他們這群相貌堪稱出眾的皇子中間不但不遜色,反而更有一種渾然天成的美,襯得他們這群錦衣包出的皇家驕子,像次品。好男色的二哥幾乎打小就瞅準了福恒,不過他難以下手罷了,太後和皇上幾乎無一日不詢問康安的情況,隻是他不知道罷了。就隻能找他永銘湊數,結果二哥發現他難搞又難纏,沒辦法,二哥不是他喜歡的類型,而且他……其實一直打算對朗月好的。

福恒——在遭遇他二哥以前,一直是那種看上去靦腆又沉靜,雌雄莫辯中帶著江南美女的靈秀類型。

而現在一看就是男的!當然他現在是當之無愧的美少年。

永銘一邊背書一邊繼續走神,他想起有時照鏡子,發現自己的摸樣也變了,似乎正變成自己喜歡的類型,不知道以後是不是要自戀?就像西洋師福故事裏麵那個愛上自己最後化作水仙花,顧影自憐的美少年?

終於熬到了除夕下課的時候,眾人如離弦的箭一般飛回自己的住所,更換專用的慶典龍褂,去乾清宮參加除夕宴,在宮裏穿衣著裝都有規定的,一旦穿錯,或者整理不當都會受罰。

但這也是一年中唯一不用傳召,可見母親的日子,但是也不過是匆匆擦肩而過。永銘有時候想,他們這些皇子和自己的母親總像陌生人,想見卻又怕見,見了麵卻又無話可說,生生的就像隔了一道屏障,熟悉卻陌生的緊。永銘五歲以前還以為湘妃就是自己的母親,後來才知道,那個生的水靈靈的江南女子,人稱甄嬪的娘娘才是自己的親母,而總是把他泡的香噴噴的湘妃是養母,錯位的認知讓人生分。

讓永銘不解的是,康安也是一年才見兩三次自己的母親,為什麽他總有那麽多話說,每年除夕回來都會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哭過的樣子,他常說想母親,這種感情對於他們皇子來說很陌生,母愛康安不知道有多珍貴——珍貴到他們這些皇子幾乎沒有。

和過去一樣,一年中隻有這一天能看見一家人,能不用在上書房用膳,身為皇城的一員平日裏是難得在一起用膳的。隻有年節,隆慶帝才特許後妃們陪宴,他們這些皇子才能從上書房中解脫出來,一起玩耍,吵鬧。

今年的除夕,一如既往。

早上,隆慶帝與皇後、妃嬪們在重華宮共進早膳。

早膳有拉拉、餑餑、年糕等,花樣多至十品到二十品。

除夕團圓年飯要於申正他們這些皇子散學回來後舉行。

實際上,在午時就開始擺桌布置涼菜、點心了。晚宴今年擺在乾清宮,依舊是隆慶帝一人一張“金龍大宴桌”,桌邊圍上黃金繡的桌圍子。

永銘年前跟著西洋師福學習計數時,就曾看見膳食檔案中記有去年除夕筵宴中所用的物料的數額,單是父皇禦桌酒宴所用的物料數額就是:豬肉65斤,肥鴨1隻,菜鴨3隻,肥雞3隻,菜雞7隻,豬肘子3個,豬肚2個,小肚子8個,膳子15根,野豬肉25斤,關東鵝5隻,羊肉20斤,鹿肉15斤,野雞6隻,魚20斤,鹿尾4個,大小豬腸各3根。另外,製點心用白麵5斤4兩、白糖6兩。這些物料大多是“關東”所產。

每年的大宴桌上的菜點由外到裏分成八路,有各式葷素甜鹹點心,有冷膳,有熱膳,共六十三品,還有兩副雕漆果盒,四座蘇糕、鮑螺等果品、麵食。各種膳點在餐桌上的位置,彼此間的距離是有尺寸要求的。大菜之外有果鍾八品,及奶子、小點心、爐食、敖爾布哈、鴨子餡包子、米麵點心等小吃分東西排列。

根據宮中的規矩,各個嬪妃和他們這些小皇子都有自己的飲食標準,平時單獨開夥。但是年夜飯,大家就一起來來陪隆慶帝吃飯。

其實永銘覺得每年除夕的規矩太多,單是給皇太後、皇後、皇貴妃、妃請安就要跪著請安七次,不過這沒什麽好抱怨的,八哥的母親以前是答應,如今雖然升了常在,但八哥如今除了見答應和常在不磕頭外,那一串貴人加上幾個主位的主子娘娘,永銘數了數至少要跪四十次,比康安下跪請安的次數還多!

還不如一個人自己吃呢。

除夕即使吃,也是吃得膽顫心驚!

唯唯諾諾的除了他們這些隆慶帝的家室之外,還有六桌陪客,每桌冷熱菜點一共二十四品,盛菜的碗降格為瓷碗。永銘時常覺得他們吃下去的東西還沒流的汗多。每年永銘看著他們,有時候覺得他們也挺辛苦的

。論理康安應該和他們一桌,但是皇上有令,如皇子待遇,所以他就偏偏坐在了他永銘的身邊!而他的父親福政卻在下麵陪吃。

福恒坐得也坦然,不過不坦然也不行,這是皇命,再說福恒自六歲那年就這樣吃年夜飯了。

想著永銘不由得瞟了瞟站在身邊的福恒一眼,福恒站得筆直,一臉的莊重和謙恭,直立在他們這群金黃龍褂的皇子中間,那一身石青色通繡縷金四爪蟒紋蟒緞箭袖四開衩裘袍,真正是與眾不同,既不同於他們這群平金繡五爪正麵金龍四團間以五色雲金色緞龍褂的皇子,也不同於下麵同色通繡四爪蟒紋蟒緞箭袖雙開衩朝服的人,不用想又是父皇的口諭與特賜。

四開衩裘袍無特賜隻可以宗室穿用,縷金平金繡沒有特賜,也不是尋常人可以穿,何況是這樣的大宴。永銘撇撇嘴,父皇這不是暗示福恒與眾不同嗎?

祖製裏不準承認,他就用這種方法告訴大家……福恒是他私生子。

問題是福恒知道嗎?

永銘忍不住抬眼看看福恒,看看他是否感覺到了他的與眾不同。

還是以為他的這些殊寵都是他流血流汗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