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融冬告別晏遲, 整個人猶如腳踩棉花思緒全放空,她回到行宮,到了原先的隱蔽房間換下身上裝束,走出來時, 見無論太監宮婢, 亦或是同來的女眷, 都未曾注意她, 便不動聲色回到原來眾人那裏。

本以為晏君懷還在林子裏射獵, 可是她前往眾人那裏,赫然換下騎裝的晏君懷身處人群中, 他披著厚重的雪白大氅, 手裏托著隻毛色發灰的野兔,若是不細看, 野兔要與他整個人融在一起。

晏君懷這副模樣, 教人分外不敢置信。

沈融冬望見他手裏的兔子,眼睛黝黑圓潤,裏麵嵌有一汪水般濕漉漉,看起來可愛又可憐。

按照野兔目前溫馴的模樣看, 它應當是未曾受到過半分傷害。

晏君懷餘光正好瞧見了她,抱著兔子迎過來,笑道:“冬兒,你看這隻野兔像不像你?”

沈融冬伸出手撫了撫兔子的腦袋:“殿下有心了。”

晏君懷大致看出她的興致不高, 避開眾人耳目,將手裏野兔塞到她懷裏:“孤沒傷害它,到時候你帶回棲霜宮裏養著, 能在無人時陪陪你。”

沈融冬勾勒出淺淺一抹笑:“多謝殿下。”

“冬兒去哪了?”晏君懷避人耳目想問的正題終於出口, “孤一直在擔心你, 從青荷那裏聽聞你又犯難受,心裏也跟著難受。”

不等沈融冬回答,他將身上的大氅毫不猶疑脫下來,披在她肩頭,將她整個人包裹。

“出來也不小心些。”

晏君懷的口吻格外像是幼時當著眾人麵前對她肆無忌憚的寵溺,可像從前那般,不如幹脆口口聲聲質問她,這樣她倒不會這般情何以堪。

“冬兒若是不想說,那就不說,”晏君懷道,“我知道冬兒有自己的主意,孤不會太約束你。”

沈融冬淺淺勾唇,捧著野兔同晏君懷回到眾人眼下,她坐往玉丹公主身邊,公主早就瞧過晏君懷手裏的這隻兔子,隻是現下才摸著它,豔羨道:“射中這兔子倒是容易,可是將它生擒,還讓它落得如此溫順,倒是有幾分困難,太子殿下像是費了不少的功夫,對你真是有心。”

“你喜歡的話,不若…”她是想著將手裏的兔子送給她,可是正窺到晏君懷盯過來的目光,便吞下去,輕聲道,“殿下再獵一隻,想是也不困難。”

“殿下哪裏有那閑工夫再跑出去?”公主笑道,“我也不過是許久未曾見過這樣鮮活的小東西,一時新奇,看看就好,真要教我養,不出三日就得給養進土裏去了。”

沈融冬撫摸著兔子,目光放空,幾次避開晏君懷的灼熱。

出去射獵的人過上一陣歸來,沈融冬在陸續的人群裏,瞧見晏遲分外鶴立雞群的身影,他身後隨侍提著的獵物她用一雙手便數得過來,也不見有什麽教人吃驚的獵物,稱得上中規中矩。

他的箭術不可能隻這般,應是不想成為眾矢之的。

晏遲說過自身如履薄冰,活著的每一步都如同在最後定生死的棋盤上落子,若是行差踏錯,下場可想而知。

她心裏這般想著,便開始發堵起來,手裏撫著兔子的動作幾次不流暢,險些教身旁的人看出異常。

太監這時上前分工清點完所有人的獵物,得出高下,將記載了詳情的冊子呈給陛下過目,陛下的目光第一時間投向的便是晏君懷,沈融冬不吃驚,在她的預料中。

太子獵得的獵物最佳,陛下賞賜了一堆好物,一眼看去,無一件凡品。

晏君懷偏偏不識相,當著群臣的麵,誠懇向陛下道:“陛下,兒臣想要成雙成對的賞賜。”

“噢?”陛下聽了深感意外,“太子為何想要這樣的賞賜?”

“這樣才能分給他人,與他人共享這份喜悅。”

在場的人聽見,讚賞的目光從太子身上落往公主,轉瞬成了豔羨。

多數人都以為太子要將榮耀與公主共享,心照不宣般誇讚起太子來。

陛下看向玉丹公主,龍顏大悅:“難得太子有這份心,不如這樣,孤將這些賞賜再添上同樣一份,你拿去分享給你想要與之分享的人。”

“兒臣謝父皇。”

晏君懷領了賞賜,沈融冬躲著他的目光,渾身盡是不自在,他總是似有若無般看過來,她難道還不能明了,他是想要將另一份賞賜,抬進她的寢宮裏嗎?

她的眼睫簌簌顫動,避著晏君懷同時,不經意的眼光落往晏遲身上。

他眼神平淡無奇,似是巋然不動,無任何人事能影響到,她又有些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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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獮結束,沈融冬回到棲霜宮裏,將盼兒的小衣裳縫製完畢,外麵的天色漆黑如沾滿濃墨,她喚來劉裁,吩咐他將她縫製好的小衣裳拿去偏殿。

劉裁問道:“太子妃,您不親自去嗎?”

“你去吧,來日方長,今夜本宮想先歇息。”

正在劉裁要動身的時候,沈融冬心思微動,仍是忍不住站起身來,輕聲道:“罷了,本宮同你一道去。”

到了偏殿,綠竹正在哄著繈褓裏的盼兒入睡,望見她來,欣喜問道:“太子妃,奴婢都有好久未曾見到過您了。”

尾音方才落下,又著急忙慌道:“您吩咐青荷拿給奴婢的那些脂粉頭麵,奴婢都有在好好用,太子妃,您對奴婢的好,奴婢無以為報。”

“照顧好小皇孫就行。”沈融冬拿了一件小衣裳,襯在盼兒的身前,他眼珠晶瑩剔透,望見她,咯咯直笑。

沈融冬放下小衣裳,又想逗弄逗弄他,方伸出食指,半路上匆匆縮回。

她很快便走,再和盼兒親近,到時候此生說不定再無緣相見,現下的親近,對於他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殘忍。

沒了逗留的心思,沈融冬心事重重回到正殿,晏君懷正好吩咐人將那些賞賜都抬過來。

得了吩咐的太監同她解釋:“太子妃,太子殿下不將全部的東西送過來,是他惦記著怕太子妃成為眼中釘,何況落人口實,陛下那裏聽見了也不好,這不,送到公主和孟側妃那裏的賞賜,都拆開來了,沒有什麽是同殿下一雙的。”

晏君懷難道是小孩子?

沈融冬抿唇,麵目當然未顯露出異樣:“難為殿下有心。”

太監領了她的賞賜,正殿裏等人散去,又靜得可怖。沈融冬未曾去看任何一件賞賜,來到窗欞前,晏遲送給她的蘭花開得有些模樣,可等這陣子花期過去,凋落後隻會剩下泛黃的葉片。

她沒有帶走它的必要。

她喚來崔進,同他商議道:“這回全憑崔侍衛做主,本宮不會再任性。”

崔進沒去秋獮,留在東宮裏,一見到從秋獮歸來的太子妃這般放低姿態,他微怔道:“太子妃,屬下又仔細想過您之前說的話,您其實沒做錯,若是推辭不去秋獮,反倒會惹得殿下懷疑,對於逃離愈發不利。”

沈融冬心裏有愧,躊躇道:“這一回本宮絕無二話。”

她當然知道自身在為難崔進,可是若沒有崔進,光憑她斷然不可能成功,隻能寧願這般。

崔進鄭重:“屬下會看好時機,太子妃,您靜等便是。”

沈融冬點腦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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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融冬在接下來的時刻,將手裏的值錢物件都委托崔進兌換成了銀票,用了他的名字,存放在錢莊裏。

除此之外,為了避免長途跋涉疲勞,路上又遇不到醫館,荀太醫開給她的安胎藥方,她偷偷準備上了許久,足夠她抵達邊疆的分量。

一切都準備好,晏遲差遣在棲霜宮的暗衛,又來為他們家王爺傳話:“太子妃,王爺想要見您。”

沈融冬打定了主意不見,可暗衛像是能窺出她心思:“若是太子妃不前往,王爺會一直守在那,不會離去。”

沈融冬苦笑道:“這是威逼?”

她斟酌一番,坐上馬車由公主陪同,外出時有落下東西在驛館的借口,晏君懷倒是未曾懷疑過什麽。

來到驛館後門,晏遲等在那裏,他素來都是溫文爾雅,鮮少有生氣的時候。

這回方見了麵,他開門見山,有幾分沉著道:“你準備瞞我到何時?”

沈融冬怔住,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話。

晏遲的手起初攥成拳,沈融冬以為他被誰觸怒,可全然不是。

他將左手手心攤開,沈融冬看見他的手裏,躺著一味藥渣。

不詳的預兆頓時浮上心頭,她艱難吞咽了口唾沫,吞吞吐吐道:“這…這是什麽?”

“安胎藥的其中一味殘渣。”

沈融冬被徹底戳破,麵如死灰一般,一言不發。

此刻再問晏遲是怎麽知道的,好像都徒勞無功,晏遲的眼裏,擺明了一切真相都已經攤開在他的眼前,她再隱瞞也絲毫不起作用。

“你起初,”晏遲猶疑道,“同崔進商議,準備偽造身亡的假象,也是因為這個嗎?”

沈融冬抿唇:“是。”

“你準備帶著身子逃竄,直到無人能找到你的天涯海角,瞞著所有人,當成這件事根本未曾發生過?”

沈融冬添上心虛:“是。”

晏遲氣笑般:“你覺得晏君懷身旁的一個侍衛,比起我和你的兄長,以及你的爹娘,都要更讓你放心嗎?”

“不是這樣,”沈融冬矢口否決,猛然抬頭,看見晏遲的臉色比她預想中還差,她惴惴不安道,“我是覺得,沒有必要告訴你們。”

“沒有?”

沈融冬抿緊了唇,惶恐不安道:“沒有。”

晏遲再也不複平靜,將手裏的藥渣重新捏回,這回卻是切切實實攥成了拳。

他看似想要發怒,可極力克製著,轉眼低了語氣,啞著聲音道:“你就不能多信信我嗎?”

沈融冬心裏敲著鼓,晏遲的眼睫濕濕的,垂下來的樣子令她心生不忍。

她吞吐道:“我…我騙了你。”

她起初瞞騙晏遲自己早已喝過避子湯,可是現下竟然有了身子,若是將這件事同他說,不止是沒有必要的問題,更關乎到她欺騙了他的問題。

身上擔下的謊言越多,她餘生愈壓抑,幾乎在負重前行。

晏遲若是從她嘴裏知曉,定然會說不在意,他會當作沒被她欺騙過。

可他越這樣,她越難以忍受。

沈融冬望見晏遲臉上的陰雲,他的長睫烏黑,沉沉朝下墜。他對她的這解釋,儼然沒有任何反應,絲毫氣都沒消下來。

她再低低道:“你不用擔心我,這個孩子,我自己會照顧好。”

“謝謝。”

“啊。”沈融冬不明所以,怔怔抬起頭。

晏遲壓抑著聲音,喉嚨間滾動,似是有小獸在她耳旁嗚咽:“謝謝你,沒有選擇放棄它。”

-

沈融冬坐上回宮的馬車,任憑公主在她眼前揮上許久,都未曾反應過來。

她的思緒還飄浮在晏遲那裏,他低下麵龐,她第一次看見那般脆弱的他,幾乎情不自禁要上前抱住他,讓他別再這樣難過。

“你要逃離,難道不該找我嗎?”晏遲過後看向她,眸色深黑,暗藏著無奈。

怕她拒絕那般,不等她回答,他自行決定道:“兩日後你出宮門,我會讓人來接你,你想去哪裏?”

沈融冬想去邊疆,看著他的眼睛,嘴裏主意改口:“江南。”

“江南?”晏遲蹙眉,“好,那去江南。”

她鬆了口氣,又悵然所失。

“你若是改名換姓,便再也不是太子妃了。”

沈融冬惶惶,想到林間裏飄到她眼前的那些花瓣。

晏遲當時坐在她身旁,問出她那個問題:“你問過的那句話,還作數嗎?”

到底是哪一句話,她心中好像有了答案。

他是想問,她還願不願意,讓他娶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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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到宮門前停下,沈融冬步行到棲霜宮,本應在大門這裏看見崔進,但是她湊近,崔進的人影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晏君懷。

晏君懷站在那裏,身形和夜色融成一體,在昏暗裏等待她。

他的眸子和晏遲一樣深得不見底,待她看過去時,愈發幽暗。

他身形未動,悠悠問道:“冬兒,你回來了?”

漫不經心的語氣,沈融冬聽得心驚,她問道:“平素裏殿下不是讓崔進守在這裏嗎?為何殿下今日親自來了。”

“崔進?”晏君懷略有疑惑般,而後又自問自答道,“他犯了些小錯誤,被孤給罰了,這幾日都不能來了。”

地麵上的寒氣霎時從腳底直躥到沈融冬的天靈間,她抿住唇,手指不安地蜷縮,一句話都吐不出來。

“冬兒是有何事要找崔侍衛?”晏君懷笑吟吟問道。

“沒有什麽,”沈融冬低下腦袋,“臣妾隻是對於殿下一時等候在這裏,深深感到意外。”

晏君懷的手裏捏著柄傘,走過來撐開,溫和得不似原本的那個人:“冬兒,陪孤走走吧。”

“可是未曾下雨。”

“孤想為你撐傘,”晏君懷自若道,“何況,也能擋著風。”

沈融冬毫無應對,隻能陪著他在棲霜宮裏兜起圈子。

“冬兒,你知道嗎?父皇那日在行宮裏眾臣的眼前,對待孤那般親密,根本不是出自他的真心,”他恍惚道,“孤不過是一個隨時都能被撤換掉的太子,冬兒看見的,是陛下想讓所有人都看見的假象。”

沈融冬起初一言不發,過了一陣問道:“殿下同我說起這些,是有何用意?”

晏君懷淺勾唇角:“陛下在立太子時,曾經有過許多考量,他的第一人選明明並不是孤,可是後來,為何又選擇了孤?”

他接著自嘲道:“母後膝下無子,若是再立其他妃嬪的皇子作為太子,那麽難免惹得母後身後的沈家不快,支持母後穩坐後位的那些大臣們,同樣也會持有意見,陛下隻好先立我為太子。我的生母,更是個沒有任何家族勢力的妃子,一直以來,我都走得很小心翼翼,也曾經在心裏怨恨過父皇,為何要將同塵這個字給我?我不喜歡,可是時常又在慶幸,還是要多虧了父皇,我才是現在的太子,才能夠娶到你。”

沈融冬喉間滾動,心裏浮起別樣情緒,今日的晏君懷,似乎有些奇怪。

“殿下,這些都已經是過去了,殿下現在貴為太子,您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她勸著道,“陛下不會再更換太子,有這麽多支持殿下的臣子在呢,殿下不用擔心那些莫須有的事。”

晏君懷喃喃,似丟失了魂魄般:“父皇當時明麵上為孤取名為君懷,君王懷裏的寶貝,可是他既然給了我這等好名字,為何在母後逝世後,一切就都被打回原形,我就成了同塵,卑微如塵。”

沈融冬看見晏君懷說完這句話,腳步倏然停下,似是有什麽阻礙。她跟著低下腦袋,發現他的腳邊伏了一隻小兔子,毛發灰白,是晏君懷在秋獮送她的那隻。

晏君懷目不轉睛盯著它看上了一陣,沈融冬怕他觸怒,先將兔子給抱在手裏:“估計是宮人未曾注意,讓它不小心跑出來了,望殿下不要怪罪。”

“你怕什麽?”晏君懷看著她笑,“孤又不會治它個大不敬之罪。”

沈融冬抿了抿唇,晏君懷喚來宮人,將這隻兔子給抱走,接著呐呐道:“看來冬兒不太喜歡它。”

“沒有,”沈融冬辯駁,“臣妾很喜歡它。”

“可是它不像冬兒的那盆蘭花一樣,可以呆在正殿裏呢。”

沈融冬霎時無言以對,想了好久的說辭,也未曾想出一樁合適的,便緘口不言。

晏君懷笑道:“孤想起來了,母後在小時候,也送過孤一隻兔子,是在孤認識冬兒之前,那時候孤可喜歡那隻兔子了,可是後來父皇看見了,他說,孤不能讓手裏留有把柄,若是弱點教人給拿捏住了,那麽便如同蛇被扼住七寸,動彈不得,生死全都掌握在了他人手中,後來,那隻兔子就無故死掉了,連墓碑也沒能給它立,因為我怕父皇看見了,會不喜歡。”

沈融冬聽得心驚膽寒,默默道:“殿下,都過去這麽久了,節哀,你若是想的話,還可以將眼下的這隻,當成年幼時的那隻。”

“還會是同一隻嗎?”晏君懷側目望過來,微彎唇角道,“孤可能是從那時候起,不敢真正表露出自己的情緒,喜歡一個人,厭惡一個人,都不能說出來,喜歡她,就表露出三分,還有七分是厭惡,厭惡一個人,則反過來。”

沈融冬不語,她知道晏君懷小時候並不怎麽愉快,陛下沒少凶他,可那都是父慈子愛的表現,萬萬沒想到在晏君懷的心裏,竟然會以這般的心思看待。

“冬兒,你看,”晏君懷將撐著的傘移開,抬頭望天道,“你還記得小時候說過想要月亮嗎?並不是我刻意忘記了,自幼母妃便教導我,作為太子,不能放下身段,我是尊貴的太子,我得到的一切,我該擁有的一切,都該是最好的,可是我隻聽了她的話,並沒有去想你的感受,現在看來,是我錯得厲害。”

陛下和麗貴妃教導他的,其實並沒有錯,隻是沒想到,晏君懷會這般偏執。

沈融冬半闔眼睛,說道:“殿下,若是您想和臣妾回憶這些兒時舊話的話,那麽便大可不必,現下臣妾和您都過了那個時候了,殿下覺得,臣妾還會在乎這月亮的事嗎?”

晏君懷曾經是在汴京城裏風光無二,搶走所有世家公子風頭的尊貴太子,現在在她眼前,這般不像自己。

是該怪罪她嗎?

沈融冬透出倦意,看向晏君懷:“殿下,若是說完了,便就此歇息?”

“冬兒既不喜歡,就不說這些掃興的事了,孤隻是心裏悶得慌,一時間不吐不快,”晏君懷說道,“等過兩日孤閑下來,冬兒再陪孤去看戲如何?”

“臣妾喜歡梁祝。”沈融冬想好拒絕的借口,晏君懷不喜歡看這樣的戲。

晏君懷答應她:“那好,就看梁祝。”

沈融冬無言,轉而想到答應了也不用兌現,她懶得再去辯駁。

遠方的宮燈愈發冷清,沈融冬餘光窺見,晏君懷握住傘柄的手微顫。

她想再次勸說他歇息,此刻從棲霜宮正門外跑來一位小太監,是常年跟在晏君懷身旁服侍的那位。

他看見他們,忙急得跪下。

沈融冬見到他心急如焚,溫和問起:“有什麽事?”

遠方的盞盞宮燈陸續歇了下去,更有悠長的敲鍾聲,一聲聲綿延不絕。小太監嘴唇翕動,嗓音尖銳,又似帶有哭腔。

沈融冬恍恍惚惚,偏偏聽得分外清楚:“陛下,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