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融冬走得很快, 進了巷子後更像在逃命,戲樓裏的唱腔聲拖得綿長淒美,她隻恨不能將耳朵全捂住。

她答應過晏君懷要陪他看梁祝,如今他出現在她眼前, 莫非是因為當初的承諾未兌現?

她不敢回過頭確認, 若晏君懷不是她的幻象, 她眼下擁有的將盡數消失。

女子的腳力畢竟不如男子, 晏君懷追隨她的腳步, 待沈融冬逃到巷子的另一個出口邊上,正好將她追上, 他喃喃喊:“冬兒。”

沈融冬猝不及防, 手臂被他用力鉗製住,他總是這樣不顧他人意願, 似乎隻要他人的腳步動彈不得, 就能夠乖乖把他的話悉數聽進去。

“你認錯人了。”她冷淡道。

眼前的女子刻意將聲音壓低,不似從前的冬兒,可晏君懷已能確認無疑,她就是他要找尋的那人。

他的手微微鬆開, 朝著她的垂紗邊緣揭去:“冬兒,讓我看看你。”

沈融冬偏頭躲開,晏君懷手裏隻留下絲滑的觸感,再抬眼望去, 眼前人趁機逃進熙攘的人群裏,街道擁堵,再看不見她的蹤影。

趙準此刻氣喘籲籲趕來, 尚未歇口氣, 著急問:“主子, 剛才的難道是……”

“沒來錯地方。”晏君懷嗓音陰沉,教人聽了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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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遲同沈融冬成親過後,她不願意呆在王府裏,住得最多的地方還是像在江南時的那座別院,他在忙完要務之餘發現她不在府中,總會第一時間趕赴別院尋她。

今日亦是如此,晏遲來到別院,卻並未看見沈融冬的身形,下人說是去購置藥材,他隻有靜心看書等待。

“晏遲!”正將書翻過一頁,院門外沈融冬的大喊傳來,晏遲不由得放下手中書,朝外看過去。

沈融冬跑到發髻鬆散,如同身後有洪水猛獸追趕,他想也不想,起身快步迎過去。

她的眼裏盡是慌亂,著急道:“晏君懷來邊疆了,我方才看見他,他好像認出了我,怎麽辦?”

見她語無倫次,晏遲探出手撫上她的發絲:“莫要慌張,有我在。”

話音方落,沈融冬投進他的懷抱。

晏遲的胸膛裏滿是她喜歡的草藥熏香味道,每次她聞見,淺淺一縷也會令她覺得安心,自從他們成親,她時刻提醒自己兩人隻是為了孩子,自身之間不能再有任何逾矩,總是遠遠和晏遲拉開距離。

眼下她再顧不上那麽多,將雙手緊緊環繞住他腰身,隻想尋求難得的安寧。

晏遲甚為意外,眼裏笑意呈現,沒去點破她。

隔上須臾,沈融冬意識到不合規矩,飛快逃離晏遲懷抱,埋著臉一溜煙跑去廚房。

晏遲無奈,緊跟過去。

待他趕到,沈融冬將一壇烈酒拆封,灌下去時,急不可耐。

晏遲蹙眉,從她手裏搶過酒壇子道:“別再喝了。”

沈融冬想壯膽借此欺騙自己,其實她從來沒見到晏君懷,清醒後告訴自身隻是噩夢,這樣就不會在心裏壓下一塊大石頭。

現下幾口酒下肚,她的酒勁上來,當真有幾絲忘掉方才的慌慌張張,背過身扯住晏遲的袖子,大著舌頭嘟噥道:“夫君,你說怎麽辦呐?”

晏遲失笑,想是此刻她隻會發問,可是連自己都不清楚,到底遇上了何事。

他握住她的手,溫柔哄騙道:“先回房裏歇息,再慢慢想辦法好嗎?”

“好,”沈融冬乖巧點頭,“聽夫君的。”

喝醉的人乖得不像話,晏遲將她打橫抱起,瘦弱的蝴蝶骨隔著衣料硌在他的手臂,晏遲蹙眉,想是她近日來又瘦了幾分,可是他竟然沒能第一時間意識到。

為了防止沈融冬動彈掙脫,晏遲一路都在柔聲哄她,懷裏的人醉眼朦朧,手乖乖往上,圈住他的脖子,同時將腦袋貼近他的胸膛,嘴裏胡言亂語。

晏遲沒費吹灰之力抱著她進房,將她放在榻上,他再低眸看去。

沈融冬打了個酒嗝,朦朦朧朧揭開眼皮:“你怎麽不上來?”

晏遲怔住,沈融冬的手探過來,找尋到他臉的輪廓,壞心眼地將他的臉任意搓圓捏扁,晏遲不敢掙脫,任憑她把玩。

沈融冬一直在拉遠和他的距離,從未有今日的失態,沒想到敗在了灌下去的幾口小酒。

晏遲歎息著坐在榻邊,沈融冬嗓子甜膩,殷切喊他,他隻笑應。

偏偏有人借了酒勁不依不饒:“你為何要對我冷淡?明明我在……”說著,她打上一個酒嗝,“我在,等你同我和好,你知不知道?”

晏遲結喉滾動,低下眼眸:“你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麽嗎?”

沈融冬繼續肆意,平日裏不敢說出來的話,此刻盡數吐露出來。

“好好睡上一覺,”晏遲明白都是醉話,待到她醒來隻會抵死不認,歎息道,“我會處理好。”

道完這句,他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烙印下鵝毛般的吻。

哪知道躺著的人身手極其靈活,她揪住他的衣領,在他的唇離開時又將柔軟嘴唇湊上來。

晏遲心中微漾,他的唇挨在沈融冬唇邊,她整個人也幹脆起身,藏身在他的懷裏。

有過親密舉止,她仍不滿足,絮絮叨叨吐露心意。

晏遲攬上她的腰肢,聲音低啞:“冬兒,我去讓人給你做醒酒湯。”

“不要,”沈融冬耍賴,“陪著我。”

晏遲見到沈融冬的第一眼時,她還是個小姑娘,他沒對這樣的她抱過什麽特殊想法,後來兩人發生那樣的事,也是他管教下屬不力,隻是迫不得已的一出。

再後來的幾次淺嚐輒止,他承認他放不下她,總想著看她被逗到臉紅的神情,可是更深入的接觸,他從來不敢去多想。

沈融冬醉醺醺的,圈住晏遲腰身,嘴唇胡亂蓋在他脖子間,或者落向衣襟,隔著層布料觸感也足夠折磨人。

晏遲壓抑著自身,近乎一動不動,偏他忍得越厲害,她愈發囂張。

直到他眼中烏壓壓凝結了一團漆黑雲霧,似山雨欲來。

晏遲攬住她,沈融冬的嗓子裏如同含了蜜糖,悅耳到堪比婉轉小曲:“夫君……”

正是這一聲,令晏遲徹底墮了魔。

他摟得更緊,親吻她的麵頰,她又慌張扭過頭不再看他。

熱意襲來,屋內溫度漸高,沈融冬連手腳指頭都在害羞得蜷縮。

他舐上她耳廓,依舊溫潤如玉未經雕琢,也如天邊的那一尊清淺彎月。

束起的墨發不知何時披散,他的桃花眼裏忍著情緒,沾濕了鴉羽似的睫,薄唇輾轉過她的眉眼,始終溫柔。

“若是想喊,便喊出來。”

沈融冬絞著下唇,便是酒醉,此刻也明白眼下狀況,她聽他的話,極其小聲喚他名字。

晏遲撩開她濕透的發絲,輕柔繞到耳後,笑道:“冬兒,你若是醒後還能這般實誠,那便好了。”

沈融冬在他鼻尖輕輕用唇挨了一下,旋即臉埋向他的脖子間,低喃道:“晏遲,你知道的,我離不開你。”

晏遲意外,貼住她的耳朵,回敬道:“我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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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後隔上許久,晏遲終於將醉醺醺抱住他不肯撒手的人給哄睡著。

他起身披上衣袍,望向闔眼睡得安然的人,薄唇一側微微挑起,依依不舍看了許久,方踏出屋門。

與此同時,另一間不遠的屋裏傳出來一聲微弱的啼哭。

晏遲要邁向院外的腳步頓住,調轉方向,去了那間屋裏。

乳娘正在抱著繈褓哄,晏遲走近,繈褓裏小臉不如他巴掌大的幼兒現在他眼前。

沈融冬在兩月前生產,自打有了孩子,愈發拉遠同他之間的距離。

乳娘將孩子輕柔掂了兩下,繈褓裏的哭聲不弱反強,她唯有訴苦道:“王爺,小郡主不好哄,一旦鬧了脾氣又見不到王爺或王妃,哭喊就沒個完了,您來抱抱她吧。”

晏遲將繈褓接到懷裏,哄著道:“莫要再哭了,到時將你娘給吵醒了怎麽辦?”

如同真能聽懂他的話,繈褓裏的哭聲漸弱,直到抽抽噎噎著完全消停,晏遲勾唇,抱著她去了沈融冬屋裏,繈褓裏皺巴巴的小臉上眼睛微閉,到了娘親邊上時,睡得更是安穩,沒再發出一絲聲音。

晏遲站立許久,望見一雙人躺得各自安分,沈融冬雖是睡著,也能在朦朧中感知到身旁來了小東西,她半夢半醒間將小東西小心翼翼摟住,順便在胖乎乎的小手上親了一口。

晏遲微露笑意,屋外有腳步聲靠近,他不用看也明白是因為何事,隻有是令沈融冬慌張的那樁。

他抬起手指示意噤聲,隨後在睡下的兩人臉上各自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