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溫的挑釁可以說是明目張膽, 隻是晏遲不動如山:“是哪枚棋子?”

見他裝傻,沈溫氣得在心裏暗罵,這可不就是一隻藏掖著尾巴的老狐狸嗎?

“在你這裏呆得憋屈,我去透口氣。”

“慢慢逛。”

晏遲沒阻攔, 知道沈溫不會輕易離去, 對王府裏一切也熟悉, 任由他四處去。

沈溫退出書房, 在王府裏四處閑逛, 搜尋著那位新王妃的下落。

當初沈融冬在涼州知州府上落水那件事,隨著年月增長, 在他腦子裏已經不算清晰。

隻記得沈融冬當時凍成了個小冰人, 被送回來時,手指還緊緊揪著晏遲的衣裳。

晏遲那時候不過是個少年, 雖說比他年長, 眉眼棱角還是青澀模樣,他凍到幾乎僵硬,眉目掛著霜,向沈將軍說明情形時, 卻一個字都沒吞吐。

他上前去,想把沈融冬的手指從晏遲衣襟上拿開,卻怎麽都掰不動,小丫頭嘴裏迷迷糊糊喊著:“表哥……”

要是換成任何一個正常人, 不得把鼻子嘴巴都氣歪了去?

可是晏遲沒有,他站得筆挺,口中嗬出寒氣, 天塌下來也影響不了他的處事淡然般。

當時他就在想, 沈將軍常說端王被先帝忌憚著, 要他們沈氏的人都遠離端王,免得被殃及池魚,惹得陛下遷怒。

可他竟然生出了一種很想去結交的心思,至少沒事逗逗這冰塊玩,應該是挺好玩的。

冬兒的體溫漸漸恢複後,揪住晏遲衣裳的手指也鬆開,她未曾醒,沈將軍先行提醒:“切記不可讓冬兒知道,是端王殿下救的她。”

“為何?”沈溫挑起眉毛。

“她一直喊著太子殿下,那麽就當做救她的人是太子殿下吧。”

“明明是端王殿下救的,為何讓太子搶去功勞?”

“左右不是什麽大事,你這混賬小子,”沈將軍被追問得惱羞成怒,“難不成是想要我們沈府的人從此和端王殿下有牽連,被陛下懷疑嗎?冬兒本來就是傾點的未來太子妃,倘若她知道是端王殿下救了他,難保不會去答謝,若是從此有了糾葛,你覺得陛下還會放心讓冬兒嫁給太子嗎?”

沈溫倒是能分辨局勢,若讓冬兒知道實情,說不定會引來無妄之災,不如多一事少一事。

而彼時前後,晏君懷也正好在汴京城裏溺過一次水,他醒來後腦子迷迷糊糊的,忘記了許多事。等到沈將軍帶著沈溫和沈融冬回到汴京城,沈將軍對太子殿下說,他是因為救了冬兒而溺水。

冬兒這邊,沈將軍早就囑咐過,不要在太子殿下麵前提起這樁事,太子的記憶本就有損傷,若是因此強行去回憶,恐怕會對他身體不利,沈融冬也就默默守口如瓶。

這個秘密,他和沈將軍一起守了數十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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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融冬這邊從書房逃離後,忍不住浮想聯翩,沈溫和晏遲對於那件事的後續想法呢?

他們兩當真是早就已經謀劃好了,準備起兵?

而沈溫果然知道晏君懷之於先帝駕崩一事有嫌疑。

想著想著,冷不丁撞見了管家抱著小郡主,小東西見到她,連忙朝她伸出手來,要她抱。

沈融冬從管家的手裏接過,小東西立馬喜笑顏開,管家笑道:“小郡主還是要見到王妃才乖,我們帶著她,開始就哭鬧了好一陣。”

沈融冬抱起孩子走上一段,忽而在簷廊盡頭遇見了側妃,自從她進府,幾乎沒怎麽看見過她。

一來是從下人的口中聽說,側妃本來就深居簡出,二來是晏遲早對她解釋過他與側妃的關係,隻是為她提供一個庇護的場所。

沈融冬抱著孩子不動,側妃主動走上前來:“王妃,我想同你聊聊。”

沈融冬沒與她這般接觸過,不免問:“有什麽重要的事嗎?”

側妃低下眸來:“原本王爺雖然時刻處於危險之中,可是也沒有到現在這般境地,自打王妃來了,我本以為王爺順利迎娶你過後,他會變得愛惜自身一些,可是在你之後,陛下跟著一道來,你同陛下之間……是有什麽關係在的對嗎?陛下回京後,來的聖旨讓王爺陷進了重重危險中,王妃可曾想過?”

沈融冬道:“我都知道。”

側妃不敢置信問:“王妃竟然知道,那麽為何還讓王爺去?為何不拚命勸住他?”

沈融冬苦笑:“聖旨是能隨意違抗的嗎?”

“可是王妃同陛下有相識的情分在,”側妃絞著嘴唇,“隻要王妃開口……罷了,左右陛下已不在雍州城,王妃,若是王爺此行前往出了任何意外,莫說是雍州城裏的百姓,到時候整個大梁朝,都會苦不堪言,天下成為奸人的天下,你想看見這樣的場麵嗎?”

沈融冬沒有說話。

側妃更進一步道:“王妃,你若是想和王爺長久相處,那麽就該去勸勸他……”

沈融冬淡然道:“若是你要同我說的隻有這些,那麽我隻能告訴你,晏遲有他自己的主見,他會審時度勢,自己進行選擇,不需要其他人為他做主,而且他很厲害,無論遇上何事,你都該相信他,不是教他退縮。”

側妃忍不住失聲:“你…你到底有沒有心肺?”

沈融冬權當做沒有聽見。

可是她不理會,偏偏身後傳來似笑非笑的一聲。

“端王府的規矩如此不森嚴,連個側妃,也可以隨意責問正妃嗎?”

沈溫站在她們身後,他一路找尋過來,千辛萬苦看見了新王妃,先不去管她到底是何種身份,哪怕是晏遲找來的替身,抱著孩子還要被他人訓斥,他看見就渾身不舒服。

便是個替身,也算是沾了沈融冬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