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翠容的身體恢複得真快,無論是精神和身體都比手術前好了許多。現在,她已經能夠料理自己的日常生活,每天上下午都要去醫院樓下的花園裏散散步、曬曬太陽,而且不需要別人攙扶。

喬愛真發現,太太的食量也比往常大了不少。以前,由於心肌炎後遺症的關係,每頓飯隻要稍微多吃一點兒,她都會覺得心頭堵得慌,由此而產生心髒早搏甚至於二聯律的事情也屢有發生。所以,即使是她非常愛吃的東西,也隻能夠淺嚐即止。可是現在,情況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前兩天,愛真給太太帶來了她自己製作的鮮肉水餃,那是太太平時最愛吃的食品之一。若是按照太太以往慣常的食量,她每頓最多隻能吃六個。可是現在,她居然能夠一連吃下十個,而且還表現出餘興未了的樣子!

昨天下午,愛真像往常一樣去醫院看望太太。葉翠容的32號病床位於12病區的最東頭。愛真提著保溫飯盒乘電梯來到12病區,當她路過醫生值班室時,小劉大夫把她給叫住了。小劉大夫是32號病床的主治大夫,他正式通知愛真,32床的病人恢複得很好,按照目前的情形,再過幾日大概就可以出院了。

這本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事情,可是,愛真卻怎麽也高興不起來。

其實,愛真並非是因為太太即將出院而不高興。太太身體的康複雖然使得她徹底喪失了成為鄭易平繼室的可能性,但她本來就壓根兒不曾有過這樣的野心。即使說前不久她曾經考慮過諸如此類的問題,那也是太太自己給挑起來的!倘若太太在手術前夕不曾做出那樣的特殊安排,不曾當麵允諾過讓她成為鄭易平的繼室,愛真甚至於連自己心靈深處那模糊而懵懂的愛也不甚明了,更遑論絲毫的覬覦之心了!

愛真從來就不曾戀愛過,她並不懂得什麽是愛,愛的感覺又該是怎樣的?來到鄭家兩年多以來,她對於鄭易平已經有了極深厚的情感。但是她一直都以為,那應該是一種非常正當的情感,其中充斥著無限的崇敬和愛戴。她隻是隱隱約約地覺著,那種情感是非常溫馨而甜蜜的,讓人感覺到舒適而且安全,似乎接近於對自己父親的愛。但她也曾意識到,那並不等於就是父愛,因為其中似乎還蘊含著一些其他的什麽,有些兒神秘,還有些兒微妙。而更為奇怪的是,每當她想起這份情感時,她都會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些兒羞澀,甚至於感到心跳耳熱。她很想弄明白,那情感的本質究竟是什麽?可是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然而,太太的話卻如同醍醐灌頂般地點醒了她,她終於弄明白了自己內心那微妙情感的意義和本質,她終於懂得,自己心靈深處所暗藏著的,實質上就是一種情愛,而且是男女之間的那種情愛!原來,自己一直都在深愛著鄭易平!

說一句憑良心的話,太太是一位非常和善的好好夫人,而且對她一直都很好,而她也很愛太太。這次太太能夠迅速康複,她理所當然地感到高興。然而,最近這幾天,她卻一反常態地持續處於一種忐忑不安的狀態之中,她的右眼皮已經一連跳了兩個多禮拜!

以往每次右眼皮跳動時,都會發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倘若在一段時間裏右眼皮一直跳個不停,那就可能預兆著較大的禍事。她非常清楚地記得,在兩年多以前,在母親患病前夕,她的右眼皮就曾連續跳了兩個多禮拜!而現在,那該死的右眼皮居然又連續跳了兩個多禮拜,難道又在預兆著某種巨大的災難?

她本能地感覺得到,這即將臨近的災難或許就和那宣德青花大碗有關。既然那物件本來就是一件凶器,既然它前麵的幾位主人都已經遭遇了巨大的災難,難免它不會給鄭家也帶來某種厄運。但那厄運究竟是什麽呢?程度如何呢?又會發生在誰的身上呢?該不會發生在先生身上吧?

愛真也曾經考慮過,倘若將關於那青花大碗的前因後果如實告訴太太,讓太太出麵,或許可以及時勸導鄭易平將那該死的大碗賣掉。可是,鑒於太太目前的身體狀況,為了避免讓她擔心,有關那青花大碗的一係列事件至今一直都在隱瞞著太太,又如何能夠讓她出麵談及此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