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喬愛真從《易平醫藥品貿易有限公司》副總經理餘得江那兒聽說了一件非同尋常的事情,使她感到更加心煩意亂。她的心頭就像有無數個小蟲子在不斷地蠕動著,不斷地啃噬著她的血和肉!

下午三點半,喬愛真將剛剛燉好的鴿子湯盛在一隻廣口保溫瓶裏,前往醫院給太太送去。因為她曾聽醫院裏其他病人的家屬們說,鴿子這種食物特別有助於手術後病人的身體康複,所以近兩個多禮拜她每隔兩三天就會給太太燉一次鴿子湯,而太太也很喜歡喝。

她來到病房,見太太坐在朝南窗口邊的一把藤椅上。太太手中雖然拿著一本雜誌,可是她似乎並不在讀那雜誌,因為她的眼睛正凝神望著窗外那灰沉沉的天空。她微蹙著眉頭,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她是那樣地出神,甚至於連愛真進門她都不曾有絲毫的察覺。愛真暗自思忖道,或許太太又在想什麽心事?她近來身體恢複得很好,還有什麽可擔心的呢?昨天不還是好好兒的嗎?難道是今天有什麽人曾來看望過她,並且不小心將那宣德青花大碗的事情流露了出來?近兩天,鄭家的朋友及公司裏的員工們曾多次來醫院看望過她,而他們大多已經知道鄭家近日買了個宣德青花大碗、並且因此而曾一度招來了竊賊。雖然鄭易平曾關照過大家,千萬不要將那宣德青花大碗的事情告訴她,以免引起她不必要的擔憂,但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麽人說漏了嘴呢?

愛真知道,太太是一個多愁善感的女人,她的心靈特別細膩而且嬌嫩,對於外界事物也特別敏感,周邊環境中發生的任何微細漣漪都可能在她的內心世界產生意想不到的驚濤駭浪。自從她近年來疾病纏身之後,她以為自己將不久於人世,她的內心充滿了無限的失望和沮喪,她那多愁善感的性格就變得越發嚴重了。鄭易平前兩年也曾讓她去看過心理醫生,心理醫生說,她似乎正處於抑鬱症的前兆期,必須及時加以適當治療和控製。正因為如此,關於那青花大碗的事,鄭易平和愛真至今對她隻字未提。

愛真走近太太身邊,微笑著問道:

“您又在想什麽心事呢?”

太太轉過頭來,她一邊伸著懶腰一邊說道:

“也沒想什麽特別的事情,隻是昨夜做了一個不祥的夢,心裏很不是滋味,到現在還有些兒心有餘悸呢!”

愛真暗自猜測道,太太的夢該不會是某種不祥的預兆吧?她不由得也感到有些兒緊張起來。但是她並沒有流露出任何不安的情緒,她若無其事地說道:

“夢裏的事情,哪裏就能夠當真了呢?”言畢,她打開那保溫瓶蓋,鴿子湯那熱氣騰騰的香味兒立刻撲鼻而來,愛真問道:

“湯還熱著呢,您現在想喝點兒嗎?”

“聞到這香味兒,即使是肚子不餓也想嚐嚐了!”太太的麵孔上立刻浮現出一絲兒微笑。

愛真從床頭櫃裏取出一隻小碗,給太太盛了一碗湯,又夾了一些鴿肉。太太一邊仔細品味著那鴿子的美味,一邊向愛真問了些家裏的情況。

兩人繼而又聊了會兒家常,太太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不知不覺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愛真正準備起身告辭,隻見一個笑吟吟的男人捧著一大束鮮花出現在病房門口,那是餘得江。餘得江與鄭易平夫婦都曾是河西大學的同班同學,關係一向非常親密。

餘得江將鮮花插在花瓶裏,他關切地問了問葉翠容的病情,接著又聊了許多公司裏的事情,葉翠容則仔細地聽著。那些事情愛真一點兒也聽不明白,於是便趁機起身告辭。

餘得江見愛真要走,他看了看外麵的天色,也緊跟著站起來向葉翠容說道:

“我也必須告辭了,因為今晚還有個應酬。”

走出病房大樓,餘得江提議要送愛真回家,於是二人來到醫院前麵的停車場,上了餘得江的黑色福特車。此刻正是下班的高峰時刻,馬路上早已是車水馬龍,車子行駛得非常緩慢。餘得江一邊慢悠悠地駕駛著,一邊說道:

“我今天之所以來醫院,一方麵是看望葉翠容,但主要的目的是想見見你,因為我有一件要緊事情必須立即告訴你。”

愛真頗感詫異。她想道,她與餘總之間雖然比較熟悉,但是一向並沒有任何特別的來往,他專門找自己究竟有什麽要緊事情呢?愛真並沒有說話,她凝視著餘總的麵孔,她的眼睛裏流露出一絲疑慮和驚異。

餘得江繼續開著車,他仍然正視著前方,慢條斯理地說道:

“那宣德青花大碗現在被藏在公司的保險箱裏,你知道嗎?”

“是的,我知道,11月29號那天是我陪鄭總一起送過去的,那兒應該比較安全吧?”

此刻,福特車已經來到十字路口,正好遇到紅燈,車停了下來。

餘得江驀然轉過身來,他凝視著喬愛真的眼睛,他的臉色顯得非常嚴肅。他略停頓了片刻,接著說道:

“可是,最近兩天似乎有些不尋常的動靜呢!”

“什麽?不尋常的動靜?”愛真立刻緊張起來,“有什麽不尋常的動靜呢?你究竟發現了什麽?”

“這正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我辦公室的位置你知道嗎?位於三樓的走廊北邊。就在昨天下午,我正站在辦公室朝北的窗口邊喝茶,無意間突然發現,公司北邊的巷子裏有一個中年男子在來回轉悠。我仔細看了看,他並不像是這巷子裏的居民,因為這巷子裏總共也沒有多少居民,麵孔都比較熟悉。但他既然已經來回轉悠了幾次,也就不應當是偶爾路過的行人。那麽他在那兒轉悠幹什麽呢?而且他還時不時地朝我們公司的樓上看看。我當時估計,大概是來這附近找什麽人的吧?所以也就不曾太在意。可是今天上午,我居然再次發現那人在巷子裏東張西望,而且是賊眉鼠眼的樣子,就好像是賊人在作案前踩點似的。我當時不由得立刻緊張起來,我猛地意識到,那人的來意或許與那宣德青花大碗有關呢!於是我趕快將鄭總叫了過來,希望他來認一下那陌生人是不是就是11月29號淩晨進入鄭家的竊賊。但當鄭總來到我辦公室的朝北窗口時,巷子裏那男人早已經失去了蹤影。當時鄭總還笑話我風聲鶴唳、草木皆兵呢!可是我至今一直認為那陌生男人是來者不善,他很可能是盯上了那宣德青花大碗!”

“那陌生男人的長相和大體模樣如何呢?”聽了餘得江的故事,愛真不由得立刻覺著有些兒毛骨悚然。

“那人是中等身材,穿一身灰色半舊衣服,看樣子像是某工廠的工作服,但麵孔沒有看清,因為畢竟離得較遠,而且他還戴著一副茶色太陽鏡。當然,也可能那人是因為某種其它目的而出現在那巷子裏的,我的擔心隻不過是杞人憂天而已。但無論如何,我認為還是未雨綢繆、提前預防為好。”

愛真滿麵愁容,她低頭沉吟道:

“如此看來,11月29號淩晨進入鄭家的那個賊人至今仍未死心呢!說不定他還會再次行竊。我清楚地記得,當晚的那賊人也是中等身材。可是,如何才能夠預防呢?”

“當初這筆交易是由我介紹的,但我做夢也不會想到這隻宣德青花大碗竟然會引賊上門呀!我現在也是後悔的了不得。可是,如今那二百多萬元的貨款早已付給了薛老板,想要退貨大概是不可能的了。現如今最好的補救辦法就是釜底抽薪,也就是勸鄭總將那宣德青花大碗再轉賣給別人。如果那碗不在鄭總手裏了,那賊人也就不會再起賊念了。我認為,即使是價錢略低一些也要盡快將那碗出手,就是賠些錢也隻好自認倒黴了,畢竟安全才是最為要緊的呀!否則的話,誰知道那賊人下一步會做出什麽事情來呢?萬一真的發生了什麽不幸,我將會抱憾終生呢!經過仔細思考之後,我特地找你商量,因為鄭總一直非常相信你,或許你可以說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