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⑧章

憐雁晚膳用到一半,趙彥清回來了。

憐雁讓杜若添一副碗筷,對趙彥清道:“陶六小姐呢?”

“自然是走了。”趙彥清不以為意道。

“你見著她了?”

趙彥清笑看了她一眼,“醋性怎麽那麽大?”

憐雁倒不是真在意,這麽久相處下來,這一點信任還是有的,不過隨口一問罷了,見趙彥清笑她,就一本正經道:“我是想,陶六小姐怎麽說也是客,不能怠慢了她,這和醋性有什麽關係?”

趙彥清看著她目帶揶揄卻偏偏正色嚴肅的樣子,不禁失笑,道:“好好,沒關係。我和她不過是遠遠地打了個照麵。”

憐雁疑惑了,“這如何能攪黃了親事?”

趙彥清書房門口丟著的帕子,搖頭笑了笑,道:“看著吧,我就是隻和她遠遠地打個照片,照樣會讓她自己攪黃了親事。”

看趙彥清的神情,不像開玩笑,憐雁被勾起了好奇心,問道:“你幹什麽了?”

趙彥清眨眨眼,“我什麽都沒幹。”

憐雁被他故作無辜的樣子逗笑,“是,我知道你厲害,什麽都沒幹都能讓陶六小姐飛蛾撲火了,那你能告訴我,常文幹了什麽嗎?”

趙彥清失笑,他的阿筠,果然機靈,他道:“常文也沒幹別的,就是覺得夜裏風大,怕陶六小姐在侯府受了凍不好交代,就送了件披風過去。”

憐雁聞言忍不住笑起來,常文肯定講得不清不楚,叫陶六小姐誤會是趙彥清送的了,“然後呢?陶六小姐會錯意了,總會做些什麽吧?”

趙彥清故作神秘,“然後,你就看明兒陶府的反應吧。”

另一邊,常文撿了帕子,交給身邊的小廝,道:“送到陶府去,親自交給陶夫人,就說陶六小姐到了正院來,不小心把絹子丟在侯爺的書房門口。該說的話一句都不能少,知道嗎?”

小廝躬身應下,接了帕子就出府去。

接著常文就叫來了含笑,賞了她碎銀,“做得不錯,算你機靈,知道擇良木而棲。”

含笑道謝著接過,“鄭管事放心,奴婢會明辨是非的,沈媽媽行為有垢,不容於侯府,被趕到莊子上去了,奴婢不敢聽她的話。”

“行了,知道你不傻,幹活勤快些說不定還有機會到蘇姨娘身邊去服侍。今後要是沈媽媽再找你,你就甭理她,知道嗎?”

“是,是,”含笑忙不迭應道,頓了頓,又試探著問,“鄭管事,沈媽媽這樣不安分,是不是已經惹惱了侯爺?她是不是連莊子都呆不下去了?”

常文瞪了她一眼,“剛誇你機靈,這會兒怎麽又傻了?主子的心思是你隨便能揣測的嗎?還不下去!”

含笑縮了縮脖子,她也怕沈媽媽會來找她算賬,但常文都這麽說了,她也不敢再問,忙福了福身,退了下去

常文看著遠去的含笑搖搖頭,這個小丫頭,說白了就是個牆頭草,見沈媽媽大勢已去,明麵上還應付著找來的沈媽媽,轉過頭就告訴了鄭媽媽,這樣的人,也就是在這種情況利用利用。

陶府。

陶夫人緊緊捏著帕子,手背青筋都露出來了。身邊的田嬤嬤勸她,“夫人喜怒,說不定是什麽誤會呢,等六小姐來了,再細細問問就好。”

“誤會?你沒聽清侯府來人的意思嗎?指名了說是明玉丟的!他們若隻是猜測,會說這樣的話?真是丟臉丟盡了!若把她丟到廟裏能解決還算好了,就怕連明嵐的親事都受了影響!”

田嬤嬤忙道:“夫人可別這麽想,他們偷偷遣人把絹子送過來,就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想把事情鬧大了!”

“你想得太簡單了!”陶夫人搖搖頭道,“他們把絹子送過來,指不定是要我們自己主動把親事退了!回頭我還得親自去侯府一趟負荊請罪再探探口風去!”

陶六小姐進來時,就看到陶夫人怒極的一張臉,一時有些怔愣,“母親喚女兒來,可有何事?”

陶夫人狠狠地拍了案幾,“給我跪下!”

陶六小姐嚇了一跳,不敢違逆,跪了下來,“母親……”

“你還敢問我找你何事!我還要來問問你做了什麽好事!”說著,陶夫人就把絹子扔到她麵前,“你看看!你看看你寫的是寫什麽東西!還把絹子扔在武安侯的書房門外,陶府的臉都給你丟盡了!”

在看到那絹子後,陶六小姐的臉瞬間變得慘白,不明白事態為什麽會發展成這樣,隻要趙彥清對她有一分憐惜,就絕對不會把絹子送到陶府來的!就衝他給自己送披風,就能看出他不會這麽做了!

難道絹子給別人撿著了?不可能啊,書房重地,豈是閑雜人等能走的?也隻有武安侯的心腹才行,難道……是蘇姨娘?

陶六小姐越想越害怕,如今絹子到了母親手上,她怎麽可能會有好果子吃!

陶夫人看著她青白的臉色,就知道這事□□不離十了,氣得發抖,“你、你這逆女!這麽些年的書都白讀了!私相授受還被對方把東西給送了回來!你簡直……簡直……”陶夫人氣得一時都沒能緩過氣來。

田嬤嬤見此慌忙上前給她順了順氣,道:“夫人息怒,莫傷了身子!”

陶夫人深吸兩口氣,“你,你去把老爺叫來,我要跟老爺說,得把她趕緊送走才是,決不能耽誤了明嵐的親事!”

陶六小姐聞言,腦子一片空白,哭著跪走到陶夫人腳下,抱著她的腿哭道:“母親……母親饒了女兒這回吧!女兒知道錯了……母親,您去問問侯爺,問問侯爺行不行?說不定……說不定……”

陶夫人一腳把她踢開,“問問侯爺?你難道還想頂替了你妹妹嫁去侯府嗎?我知道了,你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去正院,故意把絹子丟在那裏!就是想換下明嵐自己嫁過去,是不是!我告訴你,別白日做夢!人家武安侯府會要你這個行為不檢的女子嗎!還讓我去問侯爺?虧你說得出來!”

“不是、不是的……”陶六小姐哭道,“侯爺、侯爺還給我送披風了……否則女兒也不會這麽大膽……是真的母親

!那披風還在我房裏……”

“披風?”陶夫人還算留了份理智,把陶六小姐的話聽了進去,“還有這東西?我倒要看看,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披風竟讓你做出這等敗壞名聲的事情來!”

陶夫人派了丫鬟去拿。田嬤嬤就道:“夫人,若真的有這麽一件披風,那就是武安侯也有錯了,這事兒說不定真能小事化了。”

陶夫人慢慢冷靜了下來,聞言側頭看她,“你的意思,是侯爺中意明玉,要把明嵐換了?不不……”她思索著道,“這不可能,若侯爺真的中意明玉,早在定親的時候就應該會選明玉了,先是選了明嵐,現在日子都定下了,再來這麽一出?這絕對說不通。”

說著,她狠狠地瞪向陶六小姐,“如果真的是這樣,一定是這死丫頭使了什麽狐媚手段!就算武安侯那裏能說過去,趙老夫人那裏也不是那麽容易能忽悠的!”

待丫鬟將披風拿來,陶夫人的臉色更青了,“這就是侯爺給你的披風?你確定這是侯爺給的?”若真是侯爺贈與她,怎麽會是這樣一個普通的披風?別說是布料,就是縫製針線,雖說不上粗糙,卻是極其普通的。這樣的披風,一看就是主人家待客時備著應急而用。

就這麽一件披風,能說明什麽?

而當時陶六小姐正高興著,加之含笑在旁邊推波助瀾,說上幾句好話讓她飄飄然起來,自然沒有注意這個,現在一看,回過味來,臉色就變了。

再回想當時的情景,她和趙彥清不過是遠遠地一照麵,然後就是常文送來披風,他也確實不曾說過這披風是趙彥清給的,從頭到尾都沒有涉及到趙彥清!

陶六小姐頹唐地坐倒在地上,從頭至尾,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吧?不對,那個丫鬟!還有那個丫鬟在推波助瀾!是沈媽媽!

陶六小姐像找到了最後一絲希望一樣,猛然抓著陶夫人的衣角道:“母親!母親我知道了!是那個沈媽媽!姐姐的那個乳母,是她在害我!是她,是她到府裏來找我,說什麽明嵐製不住侯府的那個姨娘,說她有辦法把我給嫁過去!”

陶夫人已經大概知曉原委了,不欲再同陶六小姐糾纏,叫了粗使婆子來,“把六小姐帶下去,先關在屋子裏,等老爺發話了就處置!”

陶六小姐還在哭著求饒,陶夫人卻不曾再看她一眼,揮揮手,讓粗使婆子把她給拖了下去。

陶夫人揉揉額頭,怒氣還未消,“這逆女……真是,要氣死我了。”又問田嬤嬤道:“沈媽媽前些日子常來府裏嗎?”

“來過幾趟,還找我訴過苦,說是被侯府的蘇姨娘趕到了莊子上去,想來找出路呢!”

陶夫人目色一狠,“看來真是她在教唆!沒照顧好明芳也就算了,到現在還這麽不安分!這事兒一定要告訴武安侯府,讓他們把她給處置了!”因為沈媽媽已經陪嫁去了武安侯府,所以隻能讓他們來處置。

“夫人說的是。”田嬤嬤和沈媽媽倒是有幾分交情,但在這種時候,她就是傻子也不會跳出來給沈媽媽說好話。

陶夫人又吩咐道:“明兒早上備好車,我得親自趟侯府,還得去賠禮道歉去。恐怕要放下身段多多賠不是了,否則明嵐的親事都得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