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①④章

憐雁明顯發現,趙彥清變得忙碌起來,之前他每次一下衙就來陪她,詢問她懷孕的狀況,或者直接抱著她躺在榻上。

然後最近,趙彥清卻時常在映月泮議事,且一議就是一晚上,別說晚膳陪著憐雁才次數漸少,有時候甚至因為議事議得太遲,直接住在了映月泮裏。

憐雁隱隱不安起來,當然不是擔心趙彥清瞞著她在映月泮收了人,隻是那戰事恐怕並非趙彥清告訴她的那般輕描淡寫。

她有心讓雯月出去打聽打聽,但到底是內宅裏的丫鬟,能打聽到的朝中大事有限,能告訴憐雁的也隻有皇上派遣了二十萬的援兵過去。

而趙彥清又時常見不著麵,即便他回到內宅來,也是很晚才歸,憐雁已歇下,早上憐雁醒時他又已經走了。

這樣一來,憐雁都沒機會找趙彥清問一問。

憐雁總是憂心忡忡的樣子,身邊的人自然很快就發現了。

杜若勸她:“姨娘,您是在擔心小公子吧?既然侯爺說過小公子所在的軍營和戰場八竿子打不著,那肯定是平安的,姨娘您就不要憂心了,您肚子裏還有個小少爺呢,可不能鬱鬱寡歡!”

“可是都這麽多日子了,我連封信都沒有收到,往常潛生可是每個月都會給我寄封信的。”

“興許軍營裏忙碌,小公子一時忘了呢!”

憐雁雖也是這樣勸慰自己,但心中的不安卻仍舊揮之不去。

她想了想,讓杜若叫了雯月過來,吩咐她道:“侯爺說了,等過段日子就會把潛生接回來,你去京郊那宅子看看,讓那裏的管事早早把宅子收拾妥當了,畢竟這麽久沒住人,有的地方難免會積塵。”

雯月有些疑惑,宅子就算空著,管事下人肯定也會定期打掃,更何況在主人快要回來時,根本無需多此一舉的,她福了福身,道“是”,目光卻還望著憐雁,聽她接下來的吩咐。

果然,憐雁還有話要說:“我不太放心潛生身邊服侍的人,你去的時候,讓那裏總管事的過來,我瞧瞧。記住了,要那裏最說的話的總管事。”

“是。”雯月應下,並不多問,從憐雁處出來後稍加準備就即刻往京郊去了。她多少知道憐雁心中所想,前幾天讓她去打聽戰事大體狀況,她沒能打聽出多少來,這是要找外麵小公子身邊的人打聽呢!

憐雁確實是這樣想的,林家近衛並非個個跟著潛生去了軍營,在京郊的宅子裏肯定留下了幾個人,而他們,必然知道潛生近況。

趙彥清說得太含糊,且畢竟同床共枕兩三年了,他有所隱瞞,憐雁多少能察覺出來。

不問出個所以然來,她沒法安心。

宅子地處較偏,雯月這一來一去,至少也要大半日,等她回來時,天已經快黑了。

雯月把管事帶來了,叫孫立,是林家軍舊部,以前是個千戶。

憐雁將旁人都遣下去,隔著屏風,直接問道:“找你來也沒旁的事,小殿下進軍營好長日子了,我怎麽著也得知道他的近況。”

孫立明顯躊躇起來。

憐雁冷了聲音,道:“有什麽話說不得嗎?”到底是皇家貴胄出生,一冷下臉來,氣勢便能壓住旁人了。

“不不,沒有沒有。小殿下他在貴州軍營裏,因為皇上派遣貴州總兵施大人前往嘉峪關增援,因此小殿下是跟著大軍一起去的,不過郡主殿下放心,徐將軍和其他咱們舊部都跟著,而且就安排在施大人的親軍裏,絕對不會上前線的。施大人知道小殿下是侯爺府裏的,在給侯爺的通信裏都有提到,安好無礙。”

盡管孫立一再強調潛生安好,憐雁卻依舊一股寒意直刺心頭。

果然,她的擔心不無道理,趙彥清是瞞著她的,潛生上了戰場了。

憐雁臉色發白,強自斂了心神,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孫立走後,憐雁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想走進裏屋,卻隻覺眼前驟然一黑,身子一晃,好在她扶在身旁的案桌上,沒有摔倒。

隻是桌上的茶盞被推倒,摔在地上晃**一聲,碎成幾篇。外麵的丫鬟聽到動靜,慌忙進來,杜若見憐雁臉色極差,忙扶著她到榻上,急急問:“姨娘,您怎麽樣?沒事兒吧?可別嚇我們,要不要請大夫?”

憐雁搖搖頭,揉了揉額角,漸漸緩過來。她有點心急了,孫立說潛生無礙,那應該確實是無礙的,否則他們幾個舊部不會比她好過。

他們也是把身家性命都壓在潛生身上的。

憐雁道:“我有些累,躺會兒就好,你們先下去吧。”

杜若躊躇著道:“您臉色不好,真的不用請大夫嗎?”

“沒事,休息下就好了。大夫來了也就開點溫和的養神的藥,吃著跟沒吃一樣。”

“快到晚膳的時辰了,姨娘要不要先吃點在躺下?”

憐雁還是搖頭,“現在不餓,就是頭有點暈,我先睡會兒。”

杜若就在屋裏點了安神香,帶著小丫鬟們先退下了。

趙彥清下衙後,自然聽說了憐雁叫了潛生宅子的管事來府一事。他眉頭一皺,知道定然已經瞞不過憐雁了,把映月泮的事務丟在一邊,急急去了東小院。

他就怕憐雁急出個好歹來。

小院裏昏昏暗暗的,盞燈都沒點上,安靜得很。

趙彥清步子更大了,直接往憐雁房裏走。

杜若和思容守在門口,見到趙彥清冷著臉走過來,慌忙行禮。

“姨娘在屋裏?”趙彥清問。

“是。”杜若戰戰兢兢地道,她被趙彥清的臉色嚇得都說不上話。

思容加了一句:“姨娘睡著,今兒見了小公子府上的人,想來是累著了。”

“晚膳呢?”

“還沒有用,”思容恭恭敬敬道,“姨娘說沒胃口,先歇會兒。”她覷了眼趙彥清的神色,又小心翼翼地道:“姨娘臉色不太好,估摸著是擔心小公子。”

趙彥清的臉色緩和了些,憐雁擔心潛生是難免的,但既然還會安安靜靜地休息而不是直接來質問他,說明心裏頭相信潛生身邊的人能把他護好,也知道自己身子的輕重。

待她醒來,再哄哄她,約莫就沒事了。趙彥清想著,放輕腳步走進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