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③①章

等到午膳時分,憐雁被趙彥清拍醒了,她揉了揉眼睛,就看到常文將膳食拿了進來,擺在榻上的坑桌上,布好竹箸,擺完膳。

趙彥清見憐雁還迷糊著,就吩咐常文打盆水來。隻是等擰好的帕子遞到憐雁跟前,憐雁的反應還慢了一拍。

趙彥清見此就索性拿過帕子給她擦起臉來。

憐雁一驚,對上常文對著趙彥清的動作震驚的目光,終於清醒了些,脖子往後縮了縮,忙擋了趙彥清的手掌,拿過帕子道:“我自己來。”

趙彥清沒堅持,隨了她,等她擦完臉就道:“吃午膳了,聖駕不準備停下歇息片刻,就隻有在馬車上將就著吃。”

憐雁無所謂,天氣太悶熱她都沒什麽胃口,隨意地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

趙彥清皺了眉,往她碗裏夾了幾筷,“吃這麽少怎麽行?”

“飽了。”憐雁懨懨地道,她是真沒什麽胃口,還想接著睡呢。

“再吃一點。”趙彥清看她米飯小半碗都沒吃到,又給她夾了幾筷菜,“把這裏吃完。”

憐雁不滿地看他,卻見趙彥清一臉毫不退讓的表情,慢騰騰地重新拿起筷子,吞藥似的又趴了幾口飯,複又放下筷來。

趙彥清歎了口氣,拿她沒辦法,讓人撤了下去,想著午後時拿些點心來給她填填。

過了一會兒,常文在馬車外道:“侯爺,周大人騎馬從後頭上來了。”

憐雁疑惑地看向趙彥清,周家是皇後的娘家、太子的母族,不過案發後周家就被拆得七零八落了,也不知這個周大人指的是誰,竟還能伴駕前來。

趙彥清解釋道:“是周楠,排起來應該算皇後娘娘的侄孫,不過應該是旁係了,和皇後娘娘直係的周家人多是已被罷官,現在周家拿得出手的似乎隻有他,現在在兵部當差,我和他是在軍營的時候熟識起來的,他還算可信。”

憐雁點點頭,“他特地上來找你?你們約好了?”

趙彥清笑了笑,“沒有,估計是他趕路趕得煩了,上來尋我找樂子。”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一中氣十足的調笑聲,“子濯啊,你怎的躲馬車裏啊?這是流連溫柔鄉出不來了?”

憐雁愣了愣,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子濯應該是趙彥清的字,隨後就紅了臉。

馬車的簾子被掀開,似乎是那周楠還要探頭來看,被趙彥清起身擋了,將他那探頭探腦的腦袋給推了開來,自己掀開簾跳下了馬車,走前還囑咐憐雁道:“你在車裏好好休息吧,要是還困就繼續睡,回頭我讓常文拿些點心來,你吃得太少了。”

馬車外的周楠調笑聲不停,“喲?這麽不放心啊?這還疼心上了呢!”

周楠的聲音不小,憐雁自然聽得一清二楚,臊得臉更紅了,胡亂點了點頭應道:“我知道了,你隻管去吧。”揮揮手讓趙彥清趕緊出去。

趙彥清輕笑,他知道憐雁臉皮子薄,他卻偏生喜歡看她害臊的樣子,隻是這會兒他也不願被周楠瞧見裏頭的妙人兒,放下了簾子走了出去。

周楠嘻嘻哈哈的聲音漸漸遠了,估計是被趙彥清拉著走到了馬車前頭。

趙彥清一走,馬車裏就覺得空空****太安靜了,可明明趙彥清也不是個話多的人。憐雁想再接著睡,移開了坑桌躺榻上,結果偏生睡不著了。她又坐起身來,搖著扇子傻坐了一會兒,覺得太過無趣複又躺下,這麽來來回回三四回,終於把和車夫一起坐在馬車外的常文給驚動了。

常文在車外問道:“姑娘?可是有什麽吩咐?”

憐雁覺得很丟臉,趙彥清一走她居然就無所事事了,她實在不想承認他不在這麽一會兒她就覺得寂寞。她道:“沒事。”

常文想到趙彥清的吩咐,又道:“姑娘餓了沒?不如小的拿些點心來?”

憐雁想著吃點東西總比在這傻坐的好,就應下了,倒叫常文鬆了一口氣,要是憐雁一口都不吃,他還真怕趙彥清會怪罪他。

點心拿來後,憐雁索性也不躺下了,坐在榻上一邊吃幾口綠豆糕一邊看看窗外的風景,總算挨到了趙彥清回來。

趙彥清回來的時候天都快暗了,他回來後就擺上了晚膳,晚膳依舊是在馬車上將就著用的。憐雁問道:“什麽時候能到避暑山莊?要是今晚趕不到豈不是還要找地方留宿?”

“沒打算留宿,已經加快速度了,估計再過一個多時辰會到了。”趙彥清邊說邊盯著她用膳,就怕她還用那麽少。

不過好在晚上憐雁的胃口就回來了,約莫是因為馬車裏不似午時那樣悶熱。

趙彥清暗歎,還真是熱不得冷不得,不過對於憐雁的嬌氣,這麽將近兩年下來他也習慣了。

他也沒想到,經了這樣的變故,憐雁的骨子裏還能這麽嬌氣,她看上去似乎和普通丫鬟沒兩樣,剛到侯府時也能粗布麻衣、幹著雜活地下來,可到了他身邊,這麽相處下來,他便不難發現憐雁在骨子裏還是有著天然的皇家傲氣的,不僅僅是在這些日常事務上,便是在待人處事上,她也從來不曾被人看輕過。

這也是他一直慶幸的。

用完膳,拿走了坑桌,憐雁想躺下,被趙彥清伸臂一摟就滾到他懷裏去了。自從兩人大吵了一架,還真是親近了不少。

約莫這也是坦誠相待的原因了。

趙彥清說起周楠來,“他這麽調笑,你也別介意,他就是這麽個性子,以前在軍營裏他沒少因為作弄人被同袍兄弟揍。”

雖然沒見過周楠,但憐雁也能想象他賤笑的樣子,聽他經常被揍,噗嗤一聲就笑了,“他活該。”

“他雖有時不太正經,但真本事也有,否則不會在周家敗落的時候還能在兵部站穩腳跟。”

憐雁聽明白了,趙彥清這是打算把周楠拉過來,難怪還特地替他解釋幾句。

趙彥清繼續道:“他對太子巫蠱案亦是憋屈得很,整個周家毀在這上頭,說他心裏一點都不怨肯定是假話了。”

“他同你說過這個?”

“我試探過,他的意思是,要是能給太子翻案,那自然再好不過了。你也知道,給太子翻案就等於給周家翻身了。”

憐雁默了默,道:“你若信他,也可試試。”

“倒不是全信,畢竟一個不留神就是殺頭的大罪了,我會看著辦的。”

這是全心全意在為她奔波了。也許不僅僅為她,有可能為權勢、為昔日的袍澤,或是真心為太子不平,但不管他為哪樣,至少現在是誠心實意幫她的,憐雁總歸感激他。

憐雁撐起身子,往他臉頰上輕輕一吻,輕聲道:“多謝。”

趙彥清愣了,憐雁還從不曾主動吻他,盡管隻是在臉頰上輕輕一碰,但也足夠他震驚了。

在趙彥清怔愣的目光下,憐雁強作鎮定也裝不下去了,紅意慢慢染上了整個臉頰,不過片刻便堅持不住,坐起身離了他一尺遠,別過頭去。

慢慢地趙彥清眸色就染了笑意,一把將她撈了回來,扣著她下巴就將她腦袋轉了過來,低頭就吻了下去,好運氣都砸頭上了,他豈會不要?

吻著吻著氣息就有些不穩了,要不是憐雁抵死不從,她還真覺得趙彥清敢在馬車裏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