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②⑥章

憐雁到時,大夫正開了藥方準備離去,憐雁心裏焦急,拉住他問潛生的情況。

大夫道:“姑娘寬心,外傷導致發燒屬正常,喝了藥再睡上一覺就會退了,令弟的傷並不太嚴重。”

聽大夫這麽說,憐雁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付了診金送走大夫後,憐雁正要去抓藥,卻被紅衣攔下道:“憐雁姐姐陪著潛生去吧,我去抓藥就好了。”

憐雁驚了驚,平時紅衣還是頂懶的那個,不過既然有人幫著她抓藥,自然再好不過,便應了下來。

紅衣走後,巧靈冷哼道:“殷勤獻得可真快!”

被巧靈這麽一說,憐雁總算反應過來了,她搬來趙彥清這救兵去救潛生、又在映月泮留了那麽久,後院裏個個都成人精的仆從怎會看不出端倪來?也難怪紅衣對她這般示好。

隻是這樣一來,明裏大家都對她殷勤,暗裏還指不定如何編排她。

憐雁輕歎一聲,回身進了潛生的屋子。

潛生趴在**睡著,憐雁坐到床沿上,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是有些熱,但好在沒到燙手的程度,看來大夫說得不差,潛生傷得並不算太嚴重。

巧靈打了熱水進來,憐雁道了謝,替潛生擦了擦臉,又將帕子敷在他額上,替他掖了掖被角,才同巧靈關上門走了出去。

巧靈趁周邊沒別人,問道:“憐雁姐姐,你是不是馬上要去侯爺院子了?”

憐雁沒想到巧靈問得這麽直接,有些尷尬,含糊其辭道:“約莫是吧。”看巧靈既沒什麽諂媚也沒有諷刺,雖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坦然得很,不覺又多說了一句,“以後淳化齋裏還要你多擔待些了

。”

巧靈道:“你走了,那院裏就少了個管事的了呢!”

原是為了這個,憐雁暗道。巧靈雖然是萬媽媽的孫女兒,但終究年紀小了些,聽她的語氣,像是想著那位子,憐雁實話道:“是呢,估計還會配來一個二等丫鬟。”見巧靈明顯拉下臉來不太高興,又笑道:“你才八歲就已經是二等丫鬟了,還怕將來做不成管事的?等著吧,將來五少爺成家時肯定會給你個總管事當當。”

巧靈赧然地笑了,嘴上倒是大方地應承下來,“謝憐雁姐姐吉言了。”又嘰嘰喳喳說起那些個三等丫鬟來,“她們總是往五少爺身邊湊,一瞧就知道沒安什麽好心,就等著將來給開了臉伺候呢!我才不要這樣,我將來肯定要像祖母那樣,連主子都會敬上幾分的,多威風。”忽然想到憐雁就跟了侯爺,尷尬地紅了臉道:“憐雁姐姐別誤會,我沒說你,你才沒有這樣……”

憐雁笑笑,沒往心上去,巧靈本就性子直,什麽事兒都放臉上,憐雁也知道她並無惡意。

紅衣取了藥回來,憐雁煎了藥又給潛生喂下,一直忙到很晚才歇下。

第二天一大早,憐雁要給趙彥清開臉的消息就傳了滿府,真心來恭喜的有,諂媚地來巴結的有,冷嘲熱諷的也有,但不管遇上什麽,憐雁皆是一笑而過。

潛生醒來後聽到這個消息,發了好一通脾氣。一直以來,他對憐雁都是言聽計從的,這還是第一次對著憐雁吵鬧。

憐雁給他端藥去時,他倔強地別過頭,生起悶氣來不理她。

憐雁無奈道:“你同我慪氣就慪唄,跟自己過不去做甚?趕緊把藥喝了。”

潛生叫嚷道:“我不喝!你不能去給趙彥清做通房!絕對不行!你怎麽可以自甘下賤!就算我們淪了奴籍,你也不能這樣輕賤自己!阿姊,你就等我幾年,我一定會有出息的!是不是因為趙攸賢的話你才這樣?你管他做甚!最多五年,我一定會帶你離開這兒,不再做下人!”約莫是氣極了,已連名帶姓地叫喚趙彥清和賢哥兒。

憐雁輕輕一歎,道:“離開這兒,能去哪?你能確保逃過追查嗎?還是隱姓埋名,躲得遠遠的?”

“當然不是!”潛生急了,小臉憋得微微有些紅,“我不會躲的!我可以參加科舉啊,先生說了,我肯定可以考過童生試!”

“奴籍參加不了科舉,你要先脫了奴籍才行,你現在有什麽辦法擺脫了它,拿到一個清白的身份?”

憐雁用最淡然的語氣,澆滅了潛生一槍熱火。

“我……”潛生說不出來了,泄了氣,卻又不甘心,道:“那也沒必要非得給趙彥清做通房!”

“那你說說,還有什麽法子?除了趙彥清,還有誰能給你一個清白幹淨的身份去科舉?如果沒有他,你連這次從三夫人手裏都逃不出來。我有我的取舍,有我的思量,而且也不僅僅是為了你,也為我自己,皓哥兒,若連忍辱負重都做不到,如何成大事?”

潛生沉默了許久,最後從憐雁手裏奪過藥碗,一口氣灌了下去,爾後便下了逐客令:“我要養傷!”

憐雁笑了笑,沒再理會他的慪氣,隻道:“那你好好休息。”便走了出去。

他總會想通的

正房裏也很快得了準消息,還是映月泮的小廝過來傳的話,隻是陶氏躺在**,是沈媽媽見的人。

小廝傳話說憐雁要搬到映月泮去,讓夫人再給儉哥兒添個人補了缺,沈媽媽聽了連聲冷笑,“我還是頭回聽說,侯爺的通房要跟著侯爺住在映月泮的,怎麽說也要住到正房來吧?夫人病著難道你們就可以越過夫人去辦事兒了!”

小廝訕訕賠笑道:“媽媽莫氣,這是侯爺的意思,小的隻是個傳話的,您同小的說也沒用啊。”

沈媽媽更覺得窩火,“你這是拿侯爺擋我來了?別以為我當真不敢找侯爺理論!侯府有侯府的規矩,就算是侯爺也不能壞了規矩!就算夫人病者管不了,內院還有老夫人坐鎮呢!”

昨日從三夫人處回來後沈媽媽就同陶氏說了始末,陶氏雖心裏氣憤,可給憐雁開臉是她自己提的,也不能出爾反爾,又因臥病在床,沒法子找趙彥清鬧去,總歸力不從心,隻能隨他們去。

沈媽媽替陶氏憋屈,隻覺得被憐雁那狐媚子騙了去,今日聽這小廝傳話說她要住到映月泮,更氣憤難當。

那小廝不想同沈媽媽爭論這一套理論,他本就是前院的,同沈媽媽也沒什麽交集,也就懶得同她說些好話,隻道:“內院的這些規矩,小的也不懂,小的隻是按侯爺吩咐辦事,小的還有旁的差事兒,就先走了。”說完就溜走了。

沈媽媽朝他背影啐了一口,回身進了裏屋,本想向她抱怨養了一頭白眼狼,但見陶氏臉色蒼白地臥在**,終究是把話咽了回去。

沈媽媽到底沒膽子讓憐雁住到正房來,隻去壽安堂向萬媽媽提了提,萬媽媽卻道:“老夫人知曉了,說侯爺身邊確實應該有個知暖知熱的人,並未說其他。”

沈媽媽不甘心,“可也不能住到映月泮去啊,這不合規矩,哪有通房住在前院的!”

萬媽媽道:“雖是這個理,可主子們都不發話,咱們又能瞎湊合什麽?要不……你同老夫人提一提?”

“行啊!”見萬媽媽鬆口,沈媽媽展了笑顏。

萬媽媽撩開簾子讓她進去,沈媽媽卻忽然遲疑了,侯爺破了這規矩,老夫人怎麽可能會沒意識到?她分明就是睜隻眼閉隻眼了,那要是她不知死活地去提一提,豈不是很沒眼色地拂了老夫人的意?

這麽一想,方才的熱情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她訕笑著對萬媽媽道:“我忽然想起夫人那兒還有差事,要不,下回我提提去?”

萬媽媽也不在意,“也行,那你先去忙吧。”

這事兒就這麽不了了之。

憐雁自然不知道這麽多波折,隻是咋聞要搬去映月泮時震驚了許久。她一直以為要到正院去的,還想著該如何與陶氏相處。

震驚之後便是竊喜,住在映月泮,就等於不會有陶氏的刁難,也不會有與令兩個通房的相處問題,離得遠了,那些個烏七八糟的爭寵事件也少了,除了要總是對著趙彥清之外,滿滿的都是好處。

這麽一想,趙彥清還是頗為照顧她的,雖然他的本意興許隻是為了不想進正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