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⑨章

常武在回家後便向鄭媽媽提起此事。

鄭媽媽當即皺了眉頭,“你何時同廚房的丫鬟走得那麽近了?”

常武解釋道:“就是被我從路邊帶回來的丫鬟憐雁,我與她一向親厚的,娘,您就幫了這個忙唄!舉手之勞而已。”

正巧常文近來,聽聞此言道:“說到憐雁,我還是得提醒你一句,那丫頭既然能讓侯爺把她帶回來留宿映月泮,就一定不是個簡單的,你可別一門心思地往她那兒湊,到時反遭了笑話。”

“下鑰了她被關出門外有什麽辦法?那也是侯爺仁厚啊!”常武忍不住反駁。

常文毫不客氣,“深夜在外頭遊**不回屋作甚?還偏巧就碰上侯爺?”

“不小心錯過了時辰也有可能,再者侯爺出門也是臨時起意,與憐雁碰上定是巧合。”

常文一噎,雖知常武說得有道理,卻仍是堅持道:“我是在提醒你,別被人家當了跳板使,憐雁那丫頭絕不是個善茬,我不會瞧錯的。”

“哥,你才見過她幾回?有我了解嗎?憐雁可好了,不是那……”

“行了!”鄭媽媽打斷常武道,“你倆真是不讓人消停。總之呢,我是沒見過那個叫憐雁的,也不知道她是啥樣的人,但就衝著她讓你來同我說來正房,就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丫頭。這事兒你別想了,廚房也算是個有油水的地方,已經夠好了。這樣的一個丫頭,若來了正房當差,指不定會出什麽幺蛾子。”

常武不樂意,“娘,張婆子多刁鑽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去廚房她都會給我臉色瞧,待憐雁就更不好了!再說,真不是她提出要去正房當差的,是我瞧不過去,主動說的。”

“這樣的丫頭我見得多了,她就是挖好了坑讓你跳!”鄭媽媽絲毫不鬆口。

“娘,您怎麽能這麽想呢!您兒子我又不是傻子,要是個坑能不知道?憐雁真不是那樣的人!”

鄭媽媽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他一眼,“我看你就是個傻子!”

常文亦附和道:“娘說得不錯,你心眼兒忒直,被人賣了還給人在數錢,不是傻子是什麽?”

常武惱了,“你們這是合起夥來擠兌我是吧?反正我不管,娘,您要是不答應,我就賴上您了!”

鄭媽媽不理會他,次日便如往常般去當差,結果常武還真說到做到,也不去趙彥清那兒,就跟著鄭媽媽,不離三步。

鄭媽媽沒好氣道:“你這是要跟著我往內院去?”

常武將頭一扭,“娘去哪兒,我就去哪兒,到您答應為止。”他知道鄭媽媽是個守規矩的,不會由著他不幹差往內院去,他百般纏著,她定抵不住。

果然,鄭媽媽沒堅持多久,便軟下語氣來,“你這是鐵了心要我將憐雁調到正房來?”

常武見她鬆了口,立即點頭道:“嗯嗯,我鐵了心了。娘,您要是真不放心她,把她放在眼皮子底下,她能使什麽幺蛾子?還不是被娘您製得牢牢的?”

鄭媽媽一張臉沒能繼續繃下去,伸指在常武額頭上一抵,“你這臭小子,倒是會說話啊!”

常武嘿嘿的笑,“娘,我隻當你答應了,謝謝娘!”

鄭媽媽輕輕一哼,“我可將醜話說在前頭,她要是心思不正使小動作,被我發現了定不會輕饒!”

“放心吧娘,你肯定會發現,憐雁是個很好的姑娘。”

“就你那直腸子,能辨出什麽好壞來?”鄭媽媽自然不信他,不過就常武那勁頭,她多少瞧出了些他的心思,鄭媽媽想著將那個叫憐雁的放在身邊也好,且瞧瞧是個什麽樣的,“行了,幹你的差去吧,別叫侯爺惱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這就去,娘,您可得照顧著憐雁些啊,兒子替她先多謝您了!”常武說完便辭了鄭媽媽往前院去。

鄭媽媽無奈地搖頭,想到那個竟叫她兒子這般作為的憐雁,目色深厲了幾分,著人向張婆子帶話,將憐雁送到正房來。

張婆子來找憐雁時,憐雁在灶下生火,原本心裏有幾分不踏實,但聞張婆子陰陽怪氣道:“呦,你倒是好本事,才攀上常武沒多久,就往鄭媽媽身邊湊過去了!”

總算鄭媽媽那兒來了消息,憐雁鬆下心來,無視張婆子的譏諷,淡淡道:“張媽媽說笑了。”

張婆子冷冷一哼,“我可沒空同你說笑,呐,鄭媽媽讓人來叫你過去,我是不是還得同你道聲喜啊?跟著鄭媽媽,將來的前途和比跟著我這婆子好多嘍!”說到最後已泛滿酸味。

憐雁不想同她太過糾纏,隻問道:“現在就過去嗎?”

“這就把你急的,可別高興太早,鄭媽媽可未必會看上你這狐媚子,沒準就送回來了!”

憐雁隻作未聞,向張婆子行了禮,便走了出來。得了鄭媽媽吩咐來找她的小丫鬟正等在廚房外頭,見她出來便道:“憐雁姑娘,跟我走吧。”

廚房裏的其他人自然都聽到了張婆子的話,看向憐雁的眼神或羨或嫉或不屑,也唯有杜若衝她溫和一笑,當是恭喜。

憐雁卻在反思,她在廚房的人緣委實不算好,同年齡較小的丫鬟說不上話是個原因,似乎在其他人眼裏太過清高了些,張婆子太過刁鑽總對她冷嘲熱諷也是原因,因此除了杜若,並沒有旁的親近的人。

憐雁覺得,看來到了正房後,她得改改,即便不能讓所有人都喜歡,卻也不能讓多數人都討厭的。

她倒不擔心鄭媽媽還會把她送回來,常武替她說了話,鄭媽媽總會顧及兒子的。至於會不會得鄭媽媽喜歡,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路上,憐雁同來領她的小丫鬟搭上了話,那小丫鬟叫綠柚,今年九歲,打小就跟著鄭媽媽。

綠柚倒是個活潑開朗的,憐雁不過微一示好,她便打開了話匣子甚是熱絡,很快就同憐雁熟了,從喚她“憐雁姑娘”變成了“憐雁姐姐”。

憐雁便順勢問道:“忽然被鄭媽媽叫去,我心裏慌得很,鄭媽媽為人可還和氣?”

綠柚偏過頭想了想,道:“平時鄭媽媽還算和氣,但若是有丫鬟犯了錯,她打罵起來很嚴厲,所以好多小丫鬟都怕她。”

憐雁點頭,也是,鄭媽媽若不厲害,根本沒法管住底下的丫鬟婆子,何況像鄭媽媽這樣並不太受陶氏待見的。

到了鄭媽媽跟前,憐雁低眉垂目行了禮,眼睛隻盯著腳尖,絲毫不往別處看,但饒是如此,她依舊能察覺到鄭媽媽探究的目光。

綠柚道了句“媽媽,我把人帶來了”便被鄭媽媽遣退。

潛意識裏,憐雁覺得,鄭媽媽似乎並不是很喜歡自己,但稍一細想就明白了,她無非是覺得自己拿常武當了跳板要往正房來。看來自己今後要更為小心行事了。

“你就是憐雁?”鄭媽媽開口了,“長得倒俏。”

憐雁將頭埋了幾分,故作拘謹了些。

“不過長得俏的人往往心思多,不老實,”鄭媽媽話鋒一轉,道,“你既然來了正房,就別使什麽幺蛾子,使了也不要緊,隻要別被我抓著,一旦被我抓了個現行,馬上打幾板子再賣出去,可聽清了?”

憐雁隻低著頭靜靜地等鄭媽媽說完,“是,奴婢省得。”

鄭媽媽繼續道:“還有一事,你得時刻記著,你能來正房,全靠常武,若不是他纏著我,我是斷不會答應的。我不管你接近他是有什麽想頭,但決不允許你對他起歪心思,我想你也不是一個白眼狼吧?”

一來就訓斥她一番,憐雁覺得她今後的路任重道遠了,鄭媽媽雖不似張婆子那般不講道理,卻也不是個好相與的。她囁喏道:“奴婢不敢。”

憐雁在正房留了下來。鄭媽媽放她走後便回去整理行囊,同住一屋的幾個丫鬟圍著她嘰嘰喳喳。

四喜掩不住一股酸味道:“同侯爺身邊的常武好上了就是不一樣呢!這不,才入府沒多久就能去正房了,我來了四年都還在廚房裏幹活。”

杜若瞪了她一眼,“你這說的是什麽話?什麽叫好上了?注意著點,若是傳到鄭媽媽耳裏,你這嚼舌根的恐怕連侯府都沒得呆下去了!”

四喜被唬住了,不敢再多言。搬出鄭媽媽來到底也讓其他幾個妒忌憐雁的小丫鬟有了忌諱,不再找憐雁的茬。

憐雁感激地瞧了眼杜若,理好東西後由綠柚帶著去她的新住宿。

新的宿房比原來的好了許多,從七人一間屋子變成三人一間,同屋的是綠柚和秋霜。

之前憐雁在廚房時便見過秋霜來拿膳食,當時便覺得她是個有氣魄的,現在一問方知她才十二歲,十二歲便已是三等丫鬟,想來也是個厲害的,在放出去前升作一等大丫鬟也不一定。

且秋霜是跟著一等丫鬟曉燕管著正房的吃食,時常能在主子麵前露臉。

憐雁來了後,秋霜對憐雁雖算不上熱絡,卻也不冷淡,客氣地打了招呼。

次日,憐雁便開始當差。鄭媽媽相當防著她,並沒有給她安排旁的差事,隻將她放在眼皮子底下。

憐雁來正房本就隻是為了擺脫張婆子,並沒有想要去陶氏身旁的意思,因此鄭媽媽這樣的安排她挺樂意,乖巧地跟在她身邊打下手,跟著鄭媽媽也不怕受欺負不是?

憐雁安安分分,鄭媽媽待她的態度便和緩了不少。

在來了正房有些時日後,憐雁雖沒有見著趙彥清,亦沒有機會在陶氏麵前露麵,卻無意間撞見了趙彥清的庶子趙攸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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