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工地

齊紅秀的家裏,潘建軍和齊紅秀正相對無言地坐在客廳裏。

“我們為什麽要跟他們回來?”陸許對這種尷尬的氣氛很不適應,不停地搓著自己的手,輕聲問葉幸道。

“因為……我不想去看屍體。而且我們跟著他們,至少能讓他們覺得這個案件還沒有到最糟糕的地步。 ”葉幸歎了一口氣,沉默地看著那一對曾經的夫妻。

兩人在客廳麵對麵坐著,齊紅秀的眼睛刻意地避開了潘建軍,而潘建軍,也似乎有些手足無措地藏著自己的滿手老繭。

齊紅秀伸手拿起玻璃水壺想要倒水,卻因為手抖得太厲害,將一圈茶杯碰得“稀裏嘩啦”地倒了下去。潘建軍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隻是他的手和齊紅秀相觸的一瞬間,齊紅秀震驚的整個人都呆住了。

“你的手……怎麽會這樣?”到了這個時候,齊紅秀才真正靜下心來觀察期了潘建軍,他瘦了很多,那雙手上滿是浸入皮膚裏的機油灰塵,根本像是一個在地裏幹了一輩子的老農民的手,上麵滿是老繭和裂痕。

潘建軍愣了愣,尷尬地收了手,說了一句:“沒什麽。”就起身離開了。

齊紅秀捂住了自己的嘴,潸然淚下。

“他現在已經悔改了,自己在工地上打拚,本來想做出點成績再回來找你,卻遇上了拖欠工資的老板。”葉幸在齊紅秀身邊坐下,輕輕遞給她一張紙巾。

齊紅秀半晌才從喉嚨裏擠出一點聲音:“以前的他,不是這樣的……他家裏條件雖然不是特別好,但是從小也算是嬌生慣養。他的手……那是會彈鋼琴的手啊……可是那時候他心高氣傲,不願意好好找工作,我一氣之下提出和他離婚,我不知道怎麽向曉雪解釋,隻能任由她把所有的過錯都怪到我身上。”

“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爸爸在外麵是個很有麵子的大老板大音樂家,讓她恨我,總比讓她知道這些都是假的要好。”齊紅秀哽咽著始終沒有說出那個字。

葉幸看著他歎了一口氣道:“你這樣做,我不能說是對是錯,但是你有沒有想過,謊言總有一天是會被揭穿的,現在她相信的,不過是個孩子心裏的童話,如果那個時候她已經長大成人,你讓她怎麽麵對?”

齊紅秀的肩膀抖了抖,哭得更厲害了。

葉幸剛想再說什麽,口袋裏卻突然響起了電話聲。

“我們決定利用媒體散布一些消息,你聯係一下你那個記者朋友,然後讓潘建軍夫婦準備一下。”電話那頭,是曹警官的聲音。

很快,十幾個記者都聚集到了小區外,齊紅秀在潘建軍的攙扶下一起走了出去,兩個人強作鎮定地對著媒體發了言。

“不管你是誰,我求求你,把曉雪還給我吧……”齊紅秀說到後來,終於還是忍不住聲淚俱下,軟著身子就想向地上跪去宮女女配求爬床。潘建軍用盡力氣扶著她,也是滿眼淚水。

“警方發現的屍體是你們的女兒嗎?那雙眼睛確實是被作為器官販賣了嗎?”就在潘建軍和齊紅秀準備離開的時候,一群記者裏,安立猛地出聲問道。

潘建軍和齊紅秀像是糟了晴天霹靂,震驚地看著安立。潘建軍更是放開齊紅秀一個箭步衝上來,急急問道:“什麽屍體?!什麽眼睛?!你說什麽?!”

齊紅秀身子一軟就癱倒在地,現場一片混亂。

葉幸狠狠瞪了安立一眼,連忙和其他警員一起擋開了潘建軍和記者,斬釘截鐵地說到:“今天的記者會就都這裏,各位請回吧!”

警員將潘建軍和齊紅秀扶回了房間。齊紅秀已經徹底昏了過去,潘建軍還強撐著給她掐著人中,看著她漸漸醒過來,才顫抖著嘴唇問曹警官道:“你們發現的屍體,是不是……”

“不是,不要聽那些媒體亂說!”邱繼宇猛地打斷了他的話頭。

“不要安慰我,如果是……一定要跟我說……”潘建軍臉色慘白,隻剩下兩個沉重的黑眼圈。

“不是!我們確實找到了一具被挖去眼睛的屍體,但是不是你女兒,不相信你們可以跟我去認屍!”邱繼宇果斷地再次打斷他,直直看著他的眼睛,想要給他一點希望。

“我想再去潘曉雪失蹤的地方看看。”陸許一直沉默不語地站在後窗戶向外看,這會兒突然開口道。

“也好。”邱繼宇已經習慣了陸許之前的種種神奇表現,這會兒下意識地把希望放在了他身上。

陸許回到了操場,一路順著潘曉雪可能的足跡走過,最後停在了她打電話的那顆樹後,據說就是在這裏,那個黃頭發的男人強行帶走了潘曉雪。

他蹲下身子在草地上看了很久,然後用手帕裹起來一塊看上去很普通的泥土,放在鼻子下麵聞了聞道:“潘建軍是在建築工地裏工作是不是?是那個建築工地?”

眾人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難道搞了半天,綁架潘曉雪的還是潘建軍?

“那個工地離這裏也不是很遠,開車大概隻要半個小時。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問這個?”曹警官看了看陸許手上的泥塊,和這草地上所有泥塊一樣,並沒有什麽區別。

“如果一個人在房間裏吸煙,即使隔了五天我依然能夠聞到煙味。”陸許突然沒頭沒腦地冒了這樣一句話,然後對著詫異的眾人解釋道,“我隻是想說,我對氣味的敏感度很高,這塊泥土看起來沒什麽特別,但是裏麵混了水泥顆粒,還沾了潤滑油的味道,這種工業潤滑油,大多是用來保養和維修大型機械的。我想,我們應該去那個工地上看看。”

“還等什麽?”邱繼宇帶頭衝了出去,發動了汽車。

陸許糾結地站在車邊夾著肩膀搓著手,怎麽也邁不出上車的步伐。

“唉……邱先生,還是我來開吧。”葉幸歎了一口氣換下了邱繼宇,陸許這才稍微放鬆地坐在了副駕駛上。

一行人到達工地的時候,整個工地上安靜的像是沒有一個人在。入口的大門用鐵鏈緊鎖著,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人進出過了。

“你們看!”警員中突然有人出聲叫道,大家一驚,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不遠處,一抹黃色的頭發一閃而沒。

“站住!把門打開!”邱繼宇急忙出聲吼道,對方卻完全沒有搭理他。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如果那個身影真的是拐走潘曉雪的人,這會兒很可能因為緊張對潘曉雪做出不利的事情來極品三太子!

邱繼宇氣得一腳踹在鐵門上,那門隻是晃了兩下,紋絲不動。陸許突然眼尖的發現一邊的門衛室牆上掛著一串串的鑰匙。隻是,門衛室的門同樣緊鎖著。

“讓開!”葉幸順著陸許的目光看見了鑰匙,隨手從路邊撿起一塊磚頭衝了過去,手起磚落狠狠砸壞了門衛室的窗戶!

玻璃渣飛散的那一刻,陸許突然有種很耀眼的感覺。

陸許草草將碎玻璃渣清了清,然後將手伸進去擰開了門衛室的門,衝進去拿了鑰匙丟給邱繼宇。

“你這算是破壞他人財物……”曹警官默默說了一句,隻是語氣裏讚許多過責備。

“那你抓我去坐牢好了!”葉幸毫不在意地丟掉磚塊,一副欠扁的表情。

曹警官白了他一眼,且不說他做的這個事情不值得抓,就算真的要抓,這個小祖宗也不是自己隨便能動的啊!

門鎖一解開,一幫人爭先恐後地向著之前身影出現的地方奔去,片刻之後,從一間簡易住房裏揪出了一個染著黃頭發的男子。

“你們憑什麽抓我?!我們老板停工了,我就是留在這裏看工地的而已,你們憑什麽抓我?!”男子一邊掙紮一邊不服氣地叫喊,大有一副被冤枉了的架勢。

“老大,都搜過了,沒有找到潘曉雪。”很快,有人來匯報道。

曹警官尷尬地看看陸許,希望他能給自己一個解釋。

陸許仔仔細細盯著黃發男子觀察半天,突然指著他的肩膀上說:“那裏有一根黑色長發,長度和潘曉雪的頭發差不多。另外你頭上有傷,傷口像是被重物砸的,雖然隻是破了皮,但是皮膚裏有細微的白色顆粒,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潘曉雪摔斷了手,正打著石膏。”

黃發男子的臉上頓時顯出一絲驚慌,然後狡賴般說道:“我不知道你們在說什麽!你們這幫警察就是看不起我們農民工,故意找茬!”

“陸許,我們確實沒有找到潘曉雪,會不會是你的判斷出了什麽問題?”曹警官走到陸許身邊低聲說道。

“不,他應該是看到了新聞,知道你們找到了一具被挖掉眼睛的屍體,害怕自己因此被誤會,所以將潘曉雪藏了起來。至於他為什麽要綁架潘曉雪,大概是受他們老板的指使。”陸許摸著下巴,雖然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沒有錯,去一時半會找不出潘曉雪的行蹤。

他瞥見葉幸因為砸玻璃而鮮血淋漓的手,心底突然有一絲心疼和自責。

葉幸緊皺眉頭站在一邊,滿腦子都是潘建軍那雙滿是懇求的眼睛,竟然連自己受傷也忽視了。他深深看了一眼陸許道:“我相信他。”

陸許一愣,眼光中頓時冒出一絲感動。所有人都讚歎他智商高,可是他們隻是相信他的智商,還是第一次,有人對他說“相信他”。

這種感覺很微妙很複雜,讓他心底漫出一股陌生的情緒——溫暖。

就在眾人一籌莫展的時候,工地的角落裏,突然響起了一聲機器啟動的聲音。

葉幸正甩著他那被玻璃劃破的手,滿不在乎地說:“小爺就是隨性,哼!”(然後某人華麗麗的暈血昏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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