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誘因

門外是一個讓6許和葉幸都意想不到人 —— 毛微微。

她緊緊抱著懷裏的資料,臉色很不好看,不時緊張地後頭看看身後的電梯。葉幸才將門打開了一條小縫,她就急急忙忙擠了進來然後關上了門,那感覺像是迫不及待地要把什麽魔鬼關在她身後。

6許雖然認識毛微微很久了,但是她幾乎從來不會上門出診。他看著毛微微的臉色似乎是遇到了什麽很為難的事情,連忙把她讓了進來道:“微微,有什麽慢慢說。”

毛微微在沙發上坐下,深吸了一口氣,看了葉幸一眼然後對著6許道:“我要和你單獨談談,這事……和武月有關!”

6許和葉幸臉上的神色都是一僵。“武月”這個名字竟然不知不覺之間成了他們的雷區。這會兒乍一被提起,兩個人都有點不知道怎麽應對。

“我……”6許為難地看了一眼葉幸。他突然覺得這可能是一個捅破窗戶紙的契機,但是又拿不定注意自己是不是可以告訴葉幸。

葉幸感受到了6許的目光,心中一動,緩緩道:“我也要聽。”

他沒有說“想”,他說“要”。

6許心底竟然有了一絲放鬆,臉上露出了一個開心地笑道:“嗯,一起聽聽吧。”

毛微微看著兩人這細微的表情互動,短暫地錯愕之後仿佛明白了什麽,她真誠地對6許道:“恭喜你。”

6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突然感覺葉幸握住了他的手,牽著他在毛微微對麵坐了下來。

毛微微看見6許安慰地放在葉幸手裏的手,臉上的恭喜更甚,當下也不遲疑,開口道:“武月,我因為你的事情,被威脅了。”

6許沒想到毛微微開口就直接叫他“武月”,他驚愕地看了一眼葉幸,發現葉幸竟然隻是小小地挑了一下眉毛,然後一臉篤定,他的心,突然就放了下來,很踏實。

毛微微故意頓了兩秒鍾,發現自己沒有等來暴風雨般的追問,於是接著說道:“你和葉幸在醫院的那段時間,我將辦公室從新收拾了一下,整理了一些病人檔案,將所有的病人做了分類……啊,我說遠了,我是說,本來你的病曆檔案是在的,可是有一天突然不見了,就連辦公室電腦裏的存檔也失蹤了。”

她說著將手上的資料放下,隔著茶幾推到兩人麵前道:“索幸我自己的電腦裏還有一份備份。武月,我覺得,你的死,可能另有文章。”

6許看了看那份資料,沒有伸手去接,卻對著毛微微說:“微微,其實,我現在還是喜歡你們叫我6許。”

毛微微挑了挑眉毛,見葉幸也沒有反對,於是點了點頭道:“好,6許。因為我自己的電腦是一直帶在身邊的,所以對方可能還沒有機會下手。我一發現不對就去打印了這份資料。然後就接到了一個威脅電話。”

“對方應該是用了變聲器,隻說了一句要我對你的事情守口如瓶,任何人問都不要透露,否則就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然後就掛了電話。”毛微微似乎有想起了電話裏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葉幸握著6許的手不自覺地捏緊了,他強壓下心裏百轉千回的思路,問道:“武月,發生過什麽事情嗎?”

毛微微疑惑地皺著眉頭道:“這就是我奇怪的地方,他根本是個很平常的孩子,除了來我這裏出診幾乎不與外界接觸。就連他的死,警方也確認是突發心髒病。雖然對於一個十八歲的人來說突發心髒病是奇怪了一點……6許,你有沒有遇到過什麽很奇怪的事情?”

6許也是一臉莫名其妙,他用力的想了很久,才帶著一種遲疑的口吻道:“隻有一次,我在網上參加了一個天才征集計劃,當時主辦方出了一道隻有一種解法的九格數獨,在線解題,說是最快的人會有豐厚的獎勵。”

“我隻是覺得好玩就參加了,勝出之後卻沒有下文了。我想,可能是哪個無聊的人做的事情,後來就把這件事忘記了。”

三人麵麵相覷,這聽上去確實像是什麽人的惡作劇,而且隻是網絡而已,對方可能根本就不著6許是誰,有怎麽可能對他有什麽不利呢?

“我覺得這件事情,還是報警吧。畢竟被威脅這個事可大可小。而且對方既然這麽說了,可能已經盯上了你,你這種時候還跑來找我們……”葉幸抖了抖嘴,最終沒說出“傻”那個字。

毛微微抿了抿嘴,幾乎是帶著倔強地說:“他們既然幾經懷疑我了,就不可能再相信我。不管我是不是真的沒有跟別人說過,他們都不會放過我的。這個資料,我留給你們,都是些生活瑣事和細節,或許6許你能從裏麵看出些什麽來。”

葉幸詫異地聽著毛微微的話,突然覺得她是個有個性有膽識的女人,對她的好感度一下上升了不少。於是說道:“這樣吧,報警不一定就安全,我這就給邱先生打個電話,拜托他來接你回家,然後二十四小時保護你,直到這件事情結束。”

毛微微已經從這段時間6許的問診中知道了葉幸才是邱繼宇偵探事務所的幕後老板,所以他說這話,她一點都不驚訝,隻是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然後看著葉幸起身打電話去了。

“微微……”6許看著她欲言又止。

毛微微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等著他說下去。

“我現在很不安。雖然我早就猜到葉幸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可是我不能確定他喜歡的到底是誰。開始他肯定是喜歡原來的6許的,但是在醫院的時候他還是吻了我……”6許搓著手,簡直像是個情竇初開的小孩子。

毛微微吸了一口氣道:“他的心,我沒有辦法告訴你,但是你應該想想清楚,你是不是喜歡他?原來的6許已經死了,你也不可能再回到武月的身體裏。如果你們兩真的互相喜歡,為什麽不嚐試一下在一起呢?”

她看6許的表情依然糾結,接著道:“6許,你還記得你以前去我那裏的頻率是多少嗎?一周三次。可是自從上次葉幸中槍以後,你一個星期隻去一次了。”

她隻是單純的陳述著這個事實,作為心理醫生,她不能幫病人做任何決定,她隻能試著引導。

“可,那是因為我要忙著照顧他……”6許話音未落,有急著否定自己道,“不,不是的,不光是因為忙,還是因為我覺得很安穩。”

他眼底突然就亮起了一絲光,回頭看著陽台上掛了電話正向他走來的葉幸,心底突然充滿了一種叫做“希望”的東西。

沒過多久,邱繼宇帶著整理好的行李來帶走了毛微微,表示自己會和田休二十四小時輪流保護她的安全。

所有人都離開了之後,葉幸坐在沙發上,緩緩拿過了那疊厚厚的病曆檔案,放在手上拍了拍,卻沒有打開。

6許像是一個等著家長看自己考試成績的孩子,緊張地夾著肩膀,不敢去看葉幸。

“你還自己的,你是怎麽到這具身體裏來的嗎?”葉幸深吸了一口氣,終於緩緩問道。

6許一驚,苦笑著搖了搖頭。

葉幸似乎知道他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不以為意地笑了笑道:“介意我看嗎?”

6許靦腆地一笑,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然後捏緊了手,看著葉幸緩緩打開了檔案袋。

第一頁,是武月的登記資料,上麵貼著一張兩寸的證件照,藍底白邊。

照片裏的武月是個很清秀的男孩子,從頭發到服飾都很幹淨整潔,臉上的表情繃得很緊,長久缺乏日曬的皮膚顯得有些蒼白。

“嗬嗬,原來你長得是這樣的。”葉幸下意識地感歎了一句。

“不……不喜歡嗎?”6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就會問這個問題,感覺自己像是等待被篩選入宮的秀女似的哀怨。

“沒有,很清秀可人啊。但是,我還是喜歡現在這張臉。”葉幸見他很緊張,於是開玩笑道。反正他已經回不去原來的身體了,如果說喜歡原來的武月,隻會讓他覺得難受吧?

6許心裏一緊,他喜歡現在的臉?他喜歡的,還是6許的臉……他苦笑了一下,心底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葉幸翻著資料迅速看了下去,他的閱讀速度沒有6許那麽快,但是因為毛微微花了很久才打開了武月的心門,所以開始的記錄並沒有什麽好看的,他一路翻下去,突然在一行字上停住了目光。

武月的強迫症的誘因分析。

他細細讀下去,才發現原來武月的強迫症開始於他十歲那一年。

那一年,武月帶著他隻有六歲的弟弟在家門口玩耍,因為沒有看好弟弟,導致弟弟被路過的卡車撞死了。他由於當時受得刺激太大而忘記了現場的情況,所以也沒有辦法給警方提供破案線索,在那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這件肇事逃逸案就一直成了懸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