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不能與日月同庚
李景的眸光，歸於平靜。
難得的沉寂。
“我明白了。已經很晚了，我要進去陪我兒子了。他半夜醒來，要是找不到我，會害怕的。”
末了，又補充了句。
“明天，麻煩你再來看看他吧。”
曲笑應了。
起身。
向外走去。
院中。
弦月當空，雖殘，卻亦明。
胡瑞見她出來，立刻迎了過去。
沒有問她，與李景談的怎麽樣了。
因為，李景情緒的轉變，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隻是檢查著她的身體：“有沒有哪裏受傷？”
曲笑這才想到……
她的手！
抬起手背，已經被燎起了幾點水泡。
胡瑞立刻從車裏拿出了藥膏，幫她塗抹著。
清清涼涼的感覺，頓時壓下了點滴灼痛感。
但是，要恢複，怕是還得幾天。
曲笑便道：“不能一天一隻老母雞的補著，這手，怕是好不了了。”
胡瑞笑了笑，眸中一抹寵溺。
“走，我帶你去吃夜宵。”
想到之前的那個梗，他又補充了句。
“是我非要請你的，你可得恭敬不如從命。”
曲笑眯眯眼。
乖巧溫順。
“好嘞。”
第二天，曲笑起了個大早。
天剛亮，她便趕到了李景的家中。
而李景正在院中練功呢。
曲笑看著，想了想，便把帶來的外套給了李景。
是件黑色的緊身皮衣。
曲笑本身就很纖細，她的衣服，一般的同齡人還真穿不進去。
即便李景也很瘦，但是，他畢竟是男的，骨骼天生就要比女的寬大一些。
所以，他要是能穿上曲笑的衣服，且衣服完好無損，那才真叫厲害呢！
曲笑拭目以待。
見小姑娘目光灼灼，李景便接過了外套，沒直接穿，而是先把拉鏈給拉上了！
拉鏈一拉，外套便顯的更小了。
看上去，應該隻能勉強塞進去一個腦袋。
曲笑知道，表演縮骨功，也是很辛苦的。
不能為了自己想開眼，而讓別人太拚命，她立刻要製止，李景卻已經道：“今天，我就讓你看看我們華夏真正的功夫！”
曲笑注意到，他說的是，“我們華夏”。
炎黃血脈，此生不悔！
李景的身體逐漸縮小，肢體逐漸縮短，最終，他將那小小的外套，全部罩在了身上！
曲笑眸中放光，震驚，欽佩！
而李景的麵上，皆是自豪。
縱然因此被質疑、被打壓過，可是，他一直清楚，先輩的傳承，是他畢生的使命，也是他，畢生的驕傲！
他將外套還給了曲笑。
又看向，與她一起前來的，穿著白大褂，醫生模樣的中年男人。
曲笑便介紹道：“這是組織請來的醫生，孫醫生，想給小信好好檢查一下身體。”
想到李信，李景眸光黯然。
“小信都已經這個樣子了，也不知道，他的身體還能支撐多久。這餘下的時間，還要折騰他，讓他受罪嗎？”
“那你覺得，他想過的，是現在這樣的生活嗎？他或許也想努力一次，或許想改變現狀呢？你有沒有問過他，又有沒有聽過他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雖然，曲笑隻見了李信一次。
可是，昨晚，李信隻有在剛看到她的時候，有些驚慌、緊張。
隨後，他就能比較自然的與她說話。
而當她說到，她會再來看他時，她分明看到，李信的眸中是有光的，那更是一種希冀。
或許，在李信看來，曲笑代表的，就是外在的世界，是和他目前所生活的環境，完全不一樣的存在呢！
李景聞言，沒有再開口。
也算是默認了曲笑的建議。
曲笑便帶著孫淼向屋內走去。
她進去時，李信似是已經聽到了院中的動靜，當下，主動拉開了床簾。
曲笑笑著上前。
態度自然。
“吃早飯了嗎？我還沒有吃呢，要不要一起啊？”
說著，她將拎來的食盒放到了桌子上。
從裏麵端出了各種精致的早點。
李信見狀，隻覺得稀奇。
因為有許多的早點，都是他沒吃過的。
李景是待他很好，各種名貴的補品，流水般的喂給他，但是，曲笑帶給他的新奇，自從他的師哥離開後，他就再也沒體會到過了。
曲笑把他扶坐了起來。
給他介紹。
“這個是炸鮮奶，外皮脆而不硬，內層鮮嫩可口，你嚐嚐。”
她要喂給李信，李信卻主動伸手去接。
曲笑便沒製止，遞給了他。
隻在他手腕有些撐不住的時候，扶了他一下。
李信吃的很慢，但是每一口，都是享受與滿足。
見狀，曲笑便問道：“你喜歡吃，是不是？那你想知道，這是怎麽做出來的嗎？”
他現在就像是海綿，迫切的希望，能汲取更多的外在。
而且，曲笑的聲音，像是他師哥之前送給他的百靈鳥，所唱出的歌聲。
婉轉動聽，清越美妙。
李信思索了下，便回道：“牛奶，外麵，裹，麵粉？”
曲笑笑了笑。
誇道：“聰明，是裹了粉，是一種澱粉……”
此時，窗外。
李景看著屋內的一切。
他知道，曲笑前來的目的。
隻是，莫名的，就是對她排斥不起來。
透過窗戶，看著李信臉上的笑，自然又輕鬆。
他已經記不清楚，已經多久，沒在李信的麵上，看到過這種鮮活的表情了。
他開始去深思，曲笑方才的話。
或許，他一直都不知道，李信想要的，究竟是什麽。
良久之後。
李景轉身離開。
步履輕鬆。
又帶著一種，豪邁的決絕。
早飯後，曲笑先征得了李信的同意，隨後，才讓孫淼進去。
孫淼中醫西醫都精通。
一番仔細的望聞問切之後，他對李信的身體狀況，已心裏有數。
孫淼看了曲笑一眼，示意她出去說。
李信卻開口道：“告訴，我吧。我知道，活不久，不怕。”
說著，有些虛弱，卻樂觀地笑了笑。
曲笑與孫淼對視了一眼。
最終，曲笑還是道：“說吧。”
孫淼便看向李信，如實道：“你可能，不能與日月同庚，天地同壽了。”
李信：“……”
笑意蔓延。
他也沒有再追問，他究竟還能活多久。
因為，前方有光，何足為懼！
而心中有光，步步，皆是無憾。